忽有一束月光自天际倾泻而下，落在季南浔的脸上，映出那张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诠释着沉冷与精致的面庞。
就是这张脸，这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让她很没出息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几秒后，她从怔愣中回了神，想起姜妍还在后面等着，抿唇道:“知道了。”
季南浔似是不怎么相信，敛了敛眸光，他的脸廓被月色映得愈发锋锐了，语气仍如既往般的淡漠:“番茄、原味骨汤，你只有这两种底汤可选。”
她有些不耐，“我知道了。”
姜妍急着打圆场，揽上她的胳膊:“我监督!我不会让她碰辣锅的……帅哥，你放心好了。”
季南浔点了点头，“我先走了。”走到一半，他转头，望着她的背影，提高了音量:“你，记得按时吃药。”
等她循着声音回眸时，季南浔揣着兜的背影已经渐行渐远了。
“他该不会就是季南浔吧？”姜妍望着季南浔远去的背影，啧啧叹了两声，“他比你描述的要帅，难怪你会喜欢他。真可惜，要是他没谈对象就好了。”
“不过也没关系，他旁边那位帅哥也长在我的审美点上……”
叶阮曦没心思搭理她，她现在又饿又燥。
饿是因为她中午只喝了点粥，现在肚子空得咕咕直叫；燥是因为季南浔，又不经意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让她猝不及防。
姜妍自说自话半天，最后厚着脸皮，提了个更加无理的要求:“曦曦，你能不能问季南浔要一下他朋友的vx啊？”
她想都没想，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姜妍:“不可能，你死了心吧。”
如水的月色下，叶阮曦拗着脖颈，潋滟的光波在她那双圆鼓的杏眼流转，透着一股锐利的坚决，不给人质疑的余地。
一瞬后，或许是她的眼眶里进了沙子，倏地染上一层浅淡的红晕，烁着亮光:“我已经决定彻底放下他了。所以，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联系。”
放下，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就像是，她心上那片荒芜的野草，于暗处生长摇曳。无论以各种火苗焚烧，总也会在春风过境时绝处逢生。
—
国庆最后一日，在无数新生的怨声载道里，为期十天的澄大军训终于拉下了帷幕。
同班的几个女生将教官围在中间，争先恐后地上前合照:“教官，我们真的好舍不得你!”
“教官，你是所有人里最棒的!别难受了，没评上优秀教官是总教官没眼光。”
叶阮曦打了个哈欠，拉着连雪从人群中挪了出来，困乏地闭了闭眼:“军训是不是正式结束了？我们是不是能走了？”
连雪往人群的方向瞪了两眼，忿忿道:“是结束了，”积攒了许久的怨气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之前舔教官是为了把自己换去了手势舞方队，接连几天不用参与正步训练，现在结束了还舔，不知道图什么。”
倒也不怨连雪生气。
先前军训要组建手势舞方队，参与方队的女生可以不用回连队接受正步训练，也少受了几天蹲姿站姿的折磨。
本来名额就少，教官优先选择了那几个平时和她聊得活络的女生。平时那几个女生看起来生龙活虎的，一到换方队，就找出七七八八个不能参与高强度训练的借口。
“别生气了。”叶阮曦从口袋里取出两张展票，用手肘抵了下连雪的胳膊:“下午三点活动室举办苏白的特别画展，我刚好抢了两张票，你去不去？”
连雪下意识抢过她手里的票，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为难道:“就两张？那夏夏和孟栩怎么办？”
叶阮曦摘下帽子，向身侧的垃圾桶掷去:“我问过了。夏夏说她太累了要大睡一觉，孟栩说她要出去一趟。”
军训结束后，她真是无法容忍任何和军训有关的东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这场酣畅淋漓的军训，真是到了该彻底结束的时候。
“我也要回去睡一觉，我设个闹铃，我们两点半再出发。”
—
闹铃没响。
等叶阮曦听见动静醒来的时候钟表已然滑动到两点四十。
她猛地从上铺滑了下来。
而真正让她眼前一黑的是，连雪坐在桌前，正不紧不慢地化着妆。
她以为连雪没看时间，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连雪，两点四十了!”
她以为连雪听到时间会很震惊，而连雪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手上描眉的动作仍保持着刚刚的节奏，“我知道啊，不着急。”
“你知道从宿舍楼走到画展室需要二十分钟吗？”叶阮曦换上衣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看画展，有必要全妆吗？”
连雪想都没想，回:“当然有这个必要。”两秒后她回过头，对着叶阮曦，由上而下地打量了一番，神色有些嫌弃:“短袖搭短裤，我的宝贝儿，你肯定没有男朋友。”
叶阮曦:“？”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穿搭的。不过，连雪倒不是第一个嫌弃她穿搭的，还有她小叔叶温臣。
叶阮曦本就长得小巧，上高中时就常被人问及中考了没有，上大学后也被邻居问是不是该上高中了。
长相是先天条件，衣着穿搭是后天努力。叶温臣对她的穿搭只有三个字的评语——“小学生”。叶温臣说她上大学还穿幼稚风的衣服，直接将自己的年龄降到小学生行列。
她一直不以为意，毕竟叶温臣的话，十句里也只有两三句可信。但是今天，连雪的看法几乎和她小叔一模一样，她确实该好好思索一下这个问题。
叶阮曦打量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又向连雪确认了一次:“这种穿搭真的很不成熟吗？”
连雪忙不迭地点头，肯定道:“是的。你这套穿搭，说你是成熟点的小学生都没问题。”
叶阮曦:“那怎么办？”
她有点苦恼，她柜子里的衣服，都是这样的款式，其中不乏有印着卡通图案的。
连雪对着镜子，晕完最后一缕唇妆，拍了拍她的肩:“宝贝儿，下次姐姐指导你。我们现在得快点去画展了，不然真来不及了。”
军训没用上的力气，此刻全都用上了。
叶阮曦和连雪从宿舍楼一路疾跑，终于在展会关闭前冲到了会场门口。
连雪用纸巾小心地擦着汗，生怕自己的精致妆容被汗染花:“怎么样，没脱妆吧？”
叶阮曦喘着气，看了她一眼，“没。”
工作人员贴心地走了过来，微笑道:“你好同学，请出示学生证以及展会门票。”
她刚从口袋里拿出证件，就被连雪拉到了一旁，连雪抿着唇，讪讪道:“怎么办……我忘带学生证了。”
“……那你背包是做什么的？”
她指了指连雪的肩包，那么小一个包，似是连手机都塞不下，她先前还以为连雪是特意用它来装证件的。
连雪干笑了两声，道:“好看。”
叶阮曦:“……”
没办法，谁让她脸皮比连雪厚一点。
叶阮曦硬着头皮走了上去，软声道:“学姐～我室友忘记带证件了，你看能不能放她进去呀。”
然而“撒娇”这招有时候并不怎么管用。
学姐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不行。”
苏白画展是澄大给美术系学生的特别福利，仅限校内学生交流互动。为了避免外校或是校外人员混入，学校规定此类观展必须携带学生证原件，核实入内。
“阮曦，怎么办……”连雪揪了揪她的衬衫，委屈地垂下头，“要不然你自己进去吧。”
她虽然生气，但她是个讲义气的人，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把连雪一个人抛下。
她贴着连雪耳畔，小声道:“等等，我知道一个地方，你跟我来……”
五分钟后，她带着连雪绕到了展厅侧面。
展厅为了通风窗户一直是开着的，如果从这里翻进去，倒也不算太难。
其实翻窗户，对叶阮曦来说是家常便饭了。
初高中的时候，为了不被阮媛媛责骂，她每回忘带作业时就只能通过翻窗户的方式把作业“偷”出来。
当然翻窗户这个办法，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的助推。首先，得是个没装上防盗窗的窗户，其次，得不被人发现，最后，需要有足够的胆量。
“你认真的……？”连雪看着半开的窗户，眨了眨眼:“要不然算了，一次画展而已……”
“你放心好了，不会被人看见的。你先上去，我给你望风。”叶阮曦笃定地点了下头，向连雪投以鼓励的目光。
连雪狐疑地瞟了她一眼，“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还行。”叶阮曦扫了一眼四周，这里还算偏僻，一般没人注意的到:“你快点上，我扶着你。”
连雪犹豫了半天，还是不敢迈出这一步:“算了算了，我给你望风，你先上。”
叶阮曦点点头，迅速将学生证和展票塞进连雪的挎包，而后顺着窗沿先攀了上去。
平稳着地后，她转过身，朝连雪伸出手:“你快点，你后面没人。”
连雪没握上来。
三秒后，连雪指了指她后背的方向。
背后忽得传来一句冰冷的话音:“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