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回家。
陆鹤山垂下眼睫，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修真界万剑山的千剑万冢阻不住他，醉花谷的漂亮女人留不下他，仙台上的接引仙子拦不住他。但偏偏是触-手可及的幸福，只是远远看着，就让陆鹤山脚下生根，动弹不得。
江陵和陆鹤山都是容易内耗的人，外来的风刀霜剑不能让他们屈服，只有为了对方着想的小心翼翼，才能让他们低头。
回家这个他一直以来的执念，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无数次被他自己推开，陆鹤山向来是这种胆小鬼。意气风发的青年面对自己最在意的人时，总是会小心翼翼。
在此之前陆鹤山一直在试图逃避这个问题，为自己找了许许多多的借口，可此时直面江陵，他却只想逃避
“回答我。”
但江陵的声音很稳，没有给陆鹤山一点退缩逃避的机会。
她并没有因为身后人不稳的呼吸而放弃这个疑问，哪怕她现在也一样心绪不宁，等待着这个答案的审判。
这柄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究还是要落下的。
“怕你…”
陆鹤山终于是决定不再逃避退缩，只是仍旧有些抹不开面子，声音微弱。
江陵没有听清，只隐约听到了什么‘怕你’，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
陆鹤山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跳不要太快，千万别吓到月月，一股脑把话机关枪似的吐露-出来。
“我怕你不要我，怕你恨我当时不告而别，怕你嫌我老。”
“……”
不是，等等。
江陵原本已经被前两句姑且算是剖白心迹的话给砸蒙了，怎么就突然跳出来个‘嫌他老’。
两人现在明明都是一般年纪，怎么会有嫌老一说。
哭笑不得之余，又有些释然，原来直接说出口就会得到答案，之前的自我纠结和拧巴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
……
但江陵现在可不想惯着陆鹤山这幅样子。
自卑自厌？
在她面前想都别想！
就像是当初陆鹤山刚来江家一样，江陵转过身挣脱陆鹤山的怀抱，抬手捧着他的脸，直直注视着这双漆黑如墨的眸子，脸上满是认真。
“我很想你，陆鹤山。”
江陵，陆鹤山永远不敢触及的月亮，再一次俯下身，垂怜了等待救赎的他。
每一次，他的小月亮都偏爱于他。
因着心上人突如其来的直球，强自克制情绪的陆鹤山胸口烫的他快要死掉，眼眶融着热意，几乎要落下泪来，但又被这炙热的情绪烧的一滴不剩。只剩一双燃着幽幽冷火的眼眸望着江陵，不住地扫视着。
嘴唇翕动几次，最终归于无声，只死死盯着江陵的嘴唇，脸上满是脆弱，几乎是带着恳求道：“小月亮，姐姐，江陵，你亲亲我吧，亲亲我好不好。”
陆鹤山翻来覆去说着这两句话，想低下头去蹭蹭江陵，又被为数不多的理智制止，只能祈求的看着江陵，眼角眉梢都是要碎掉的不安。
他不像是在说‘亲亲我’，更像是在说‘救救我’，江陵没有办法抵抗陆鹤山带着恳求和绝望的样子。
但她现在只是定定注视着陆鹤山，直到陆鹤山几乎忍耐不住，焦躁得要落下泪来。
才轻轻踮脚，不带任何欲-望地，在那片形状优美的薄唇上落下一个带着怜惜的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定格，在陆鹤山眼里已是沧海桑田，携手白头。他不愿再去想什么自卑自厌，只要活在这一刻就好，只要有江陵。
他忍不住闭眼，想让这一刻停留地久一点。
甚至祈求他向来不屑的神佛鬼怪，就算这是幻梦，也让他永远沉溺下去吧。
但在下一秒，那片眷顾他的雪花就已经抽身离去。
陆鹤山忍不住睁眼看看这片终于照在他身上的月光，江陵清凌凌的眼神没有一丝欲念，只有纯然的关切。
带着咖色的眼瞳里照出的是通身狼狈的陆鹤山，白皙的皮肤上绯色从眼尾一直蔓延到脖颈，脸上不再有从容自若的调笑，而是不知所措的痴狂。
像一条他最讨厌的狗一样，等着来自主人的一个抚摸，只要一个拥抱，一次抚摸，就能让伤心的狗狗活力满满，而他也确实被这温柔的带着悲悯意味的吻治愈了。
他的心像是一块浮冰泡进了一汪热泉，霎时间化了，只想醉死在江陵的眼中。
“我一直很想你，你想我吗？”江陵忍着羞-耻踮起脚，将发愣的陆鹤山揽进怀里，一下一下顺着陆鹤山因为这句话颤-抖起来的脊背，努力安抚着这个胆小鬼。
陆鹤山埋在馨香的脖颈中，感受着皮肤下血液的流动，听着近在耳边的江陵的心跳声，半晌才声音嘶哑地开口。
“我也很想你，每天都想，”
陆鹤山竭力平缓自己的心绪，不想在心上人面前露出这副丑态，一下下默数着江陵的心跳，声音才逐渐回归平静。
抬起头，那双风流倜傥的桃花眼眼尾仍泛着红，之前的癫狂却褪去了不少，带着些许邀功意味问道
“我一步都不敢停，可还是回来晚了。江陵，小月亮，姐姐，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江陵听着这话，眼眶也红了。
她向来不是一个容易落泪的人，可现在陆鹤山这字字泣血的哀求，无疑是在用刀剜江陵的心。
怎么就又变成这样了呢？
江陵看着眼前这个迟迟没有听到她回答，眼睛染上赤色，却还在强自压抑的男人。
莫名与多年前那个在雨夜来到家里的瘦弱身影重合，这么多年过去，怎么还是这样胆小。
江陵心里叹气，手搭上了陆鹤山柔软的小卷毛，顺着捋到了柔软的后脖颈除，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捏着。试图让这个莫名其妙又陷入了某种情绪的人，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
“你回来，只会高兴。节目结束后，回家吗？”
江陵垂下眼眸，抚摸的手一顿，“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好，回家，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被安抚好的陆鹤山又恢复了黏人轻佻的模样，一直克制着没有低下的头悄悄埋下。鼻翼微动，感受着两层紧紧相贴的皮肤的触感，甚至能感受到这皮肤之下流动的血液。
轻嗅着熟悉的香气，陆鹤山这才感觉自己是在人间，回到了有小月亮的，温暖的人间，至于过去经历的故事，他有大把的时间和小月亮一一解释，
最重要的是，现在有人带她回家了，他也有家可以回来。
他最渴望的执念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抚平了。
真好，这就是我的人间。
两人静静相拥，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留安静的呼吸声回荡。
【哇哦，你们实在□□吗？】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温情。
江陵触电般地抬起头，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果然是熟悉的身影。
陆鹤山有些不满地在江陵脖颈处蹭了蹭，打理得柔软蓬松的头发弄得江陵有些痒，拍了拍陆鹤山的头，示意他先起来。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江陵仰头看着正蹲在墙上眼神亮晶晶的团子，有些好奇。
这只神出鬼没的小猫猫，总不会是带着什么江陵牌GPS吧？
【哼哼，本大人当然是来找愚蠢的迷路的笨蛋你啦！】
团子高昂着头一副‘本大爷屈尊降贵来找你，还不跪下接驾’的气势。
江陵摇头失笑，怕不是这只笨猫自己乱跑迷路到这里才这么说的。
只是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先把旁边这只好不容易哄好的委屈大狗狗带回家，再一起商量对策。
当然，回家之后那些在这里不方便说的还是要说清楚的，江陵横了陆鹤山一眼。只是这一眼在还沉醉在自己世界里的陆鹤山来说，更像是撒娇。
江陵咬牙在陆鹤山腰上掐了一把这才让陆鹤山清醒过来。
两个人也没有交流，只是对了个眼神就明了对方的意思。
团子在墙上往不远处探了探脑袋，灵巧地从墙上跃下，跳进江陵怀里【笨蛋，有人来了哦】
江陵没什么反应，还有闲心摸了摸团子沾了些水汽的皮毛，若有所思。
陆鹤山不带感情地朝这只笨猫扫了一眼，又黑又脏，不知道小月亮喜欢这只蠢猫哪里。
只是江陵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身旁只是黏黏糊糊贴着她的陆鹤山，又看了看在怀里懒洋洋趴着的团字
“陆鹤山，你不怕这些小动物了?”
只是单纯的疑问，一旁的陆鹤山身体一抖，有些无措“…还是怕”
江陵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在陆鹤山眼里分明是之后再和你算账的意思。
“我们在这边耽误得够久了，该回去了”
江陵颠了颠怀里有些压手的团子，收获了团子的白眼和一旁陆鹤山嫉妒的目光，感觉自己像是夹在猫狗之间的可怜主人，不由得被自己的想法都笑了。
看见江陵笑了，陆鹤山明白这一茬姑且算是揭过去了。
只是这口气着实松的太早。
陆鹤山黑着脸看着不远处聊得正欢的江陵和白若菲，只觉得那张到转转运符怕不是贴在自己身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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