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斯年和古某在老家呆了半个月，得益于古某给了她叔叔家一大笔钱，叔叔家终于让她在房间睡觉了。
只不过没有多余的房间，她依旧睡在地上，但是没有臭气熏天的味道，没有吵吵闹闹的猪崽，终归是比过去的生活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后面的十五天婶子不知道从哪听说古某在外面混得特别好，也不让她每天起早贪黑地割猪草，洗衣服或者干别的杂活了。
她在自己干的时候，总会把季斯年拉在她身边，跟她说：“你这命可真好，这就遇上了一个好人呢，我们之前对你也不错，起码把你养活到这么大，你以后发达了可不能忘了我们。”
季斯年没回话，只是望着天边的白云出神，小小的她眼里全是复杂的眼神，她低头看着婶子前段时间给自己换上的堂哥不穿的旧衣服，衣袖拖得长长的，却很干净。
确实命好的，毕竟过去的她只有破破烂烂的衣服穿，只能睡在猪圈。
只是命好的话，为什么她没有爸爸妈妈？
婶子见她不理自己暴脾气一上来，把衣服扔在盆里，溅起的水花砸在季斯年的脸上，她有一瞬间的惊恐和茫然。
婶子扬起巴掌，下意识想打下去，季斯年缩成一小团，等待着巴掌的降临。
可是她又想到什么，砸吧了一下嘴，最后收了回去，“把衣服给我洗了！贱骨头！”
说完人又走了，季斯年慢吞吞地爬起来，熟练地拿起衣服，一点点揉搓。
她年纪不大，听不懂贱骨头是什么意思，但是能从婶子的语气里听出来，这词大概是不太好的意思，像这种词还有很多，她不想记，就忘了。
后面婶子对她的态度一天比一天差，但她不在乎，因为她发现婶子就算脾气再差，也不会打她了，也不会把她赶到猪圈睡了。
只是屋里虽然暖和，但是叔叔和婶子的鼾声竟然比猪崽的还大，她每次都得捂着耳朵睡。
古某终于要走了，走的时候其实是忘了还有个季斯年的，只是送他走的那天整个村子都出动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婶子拉着季斯年的手把她交给了古某。
她看到了古某眼神里的错愕，然后又浮现了些许她看不懂的神色，和婶子让她别忘了她的眼神很像。
她还发现古某其实想牵她的手来着，只是最后在看到她黑漆漆的小手后，又缩回去了，她不太理解，今天婶子甚至大发慈悲，拿出了一件堂哥没穿过的衣服给她，帮她洗了个澡，里里外外打理的十分干净了，可是为什么这个人还是嫌弃她脏。
季斯年抬头，看着穿着华丽，长期的好日子将古某养得面色红润，和她比起来确实干净又好看。
古某带着她上了一辆车，她坐在里面什么也不敢说，就缩在角落，她想跟这个不认识的人说，以后可以不睡在猪圈，没有震天响的鼾声，多干点活也无所谓。
但是她不敢。
季斯年被带回了古宅，古某牵着她把她扔在前厅，她看着又亮又大的房子，一动不敢动。
只不过她的余光扫到门后有个脑袋，那双大眼睛又黑又亮，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没有嫌弃，只有好奇。
古某处理完事情才记起来被遗忘在前厅的季斯年，和保姆提了句以后当小姐养，跟着保姆出来，躲在保姆后面的人说，“顾漓，以后你多了一个姐姐，好不好？”
原来，她叫顾漓。
顾漓没理他，小手拽着保姆的围裙，眼睛依旧盯着季斯年。
古某对着场景见怪不怪，自从她妈妈被送进医院，他带回来了姜祁的母亲之后，顾漓就不搭理他了。
古某因为走了太久事情其实很多，就没再留下，保姆看了眼季斯年，眼底再次浮现季斯年看惯了的眼神。
季斯年双手紧捏着衣角，不太理解，为什么自己总是被人踢来踢去，就像村里的小孩子说的吗？她就是没人要的小孩？
保姆的事也不少，没理会季斯年转身进了厨房，顾漓没跟进去，依旧看着她。
也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心理，小腿慢悠悠走了过来，牵起季斯年的手，没有嫌弃没有厌恶。
这是季斯年第一次被牵起手，小小的手却很温暖，看着眼前白嫩的小手，和自己指缝中还有泥土粗糙黝黑的手比起来，她心底莫名升起了几分自卑。
顾漓带着季斯年上楼，坐在床上，仰头看着她，问道：“你也带着妈妈来的吗？”
季斯年不太理解，摇了摇头，“我没爸爸妈妈了。”
顾漓笑了，笑得很开心，声音很甜，“我就知道，姐姐，你不带妈妈过来，就是我的好姐姐。”
顾漓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季斯年的时候没有对姜祁那样的抵触，她总觉得如果是古某的女儿，应该不会让她这么狼狈。
后来，虽然是古某把季斯年带进家门，最后好像都是顾漓在养她，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总会投喂很多她喜欢吃的，想把她养得白白胖胖。
每次她重了一点之后，顾漓总会撑着肉肉的下巴，故作老成道：“我可真厉害！”
当丑小鸭褪去那层伪装后，终归会获得它美丽的外表。
季斯年本身长得就很可爱，只不过长期营养不良，面黄肌瘦，后来被顾漓养着才有了那可爱的外表。
只不过后来古某看她的眼神越发不对劲，季斯年每次都会尽量不跟他碰面，后来终究没逃脱，她被古某带到了一个很大很空旷的房间里，他让她看很多很恶心的东西，让她去学。
她不懂那是什么，只觉得很恶心。
她唯一庆幸的是，每次从那里出来，她依旧能看到顾漓，看到她明媚的笑容。
后来她大了一点，明白了古某让她看的东西是什么，但是她不敢反抗，她怕自己被古某赶出去，那样就不能再跟顾漓在一起了。
只是后来她知道古某其实资助了很多贫困的女孩，而她们当中有的也会像她一样，被逼迫这学习这种技能。
她问过古某为什么选她，古某说：“身处逆境中，又不甘放弃的人的眼神是不同的，而很多有钱人以毁掉这个为乐。”
“更何况，你可能不知道，你比她们眼底的东西更多，不只是不甘，甚至有向上的欲望，只不过我很好奇，你来了这里之后好像这种欲望更强了，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她想抓住生命中唯一的光。
后来，顾漓十八岁成人礼那天晚上，拉着季斯年非要她陪着睡觉，那天晚上她躲开了古某的选择。
古某说过等她成年，她会卖个好价钱，只是他好像很怕顾漓，顾漓把她带走，他什么话也没说，甚至把那群人推了。
那天晚上顾漓红着脸吻了她，红唇印上来的时候，她脑海里全是那些恶心的画面，她想推开，又硬生生忍住了。
顾漓问她：“季斯年，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在一起吗？这三个字从顾漓嘴里说出来好像增添了别的色彩，在她心口炸开，美好而又温暖。
顾漓说她喜欢她，季斯年心里是高兴的，又有些惶恐，她有什么值得被喜欢的？和她比起来顾漓会更让人喜欢吧。
但是这起码能说明，对于顾漓来说她还是有点用处的吧？
后来她想求古某放过自己，她想清清白白的和顾漓在一起，然而，古某十分随意的说：“我从来不强迫别人，你要是不想留下，你可以离开这里。”他以为季斯年的欲望是对这生活和背景的欲望，他十分自信，对于这种没有人能放下，更何况是经历过地狱的人。
离开这里？如果离开这里的话，顾漓还会喜欢她吗？她还有机会和顾漓在一起吗？
她没信心，不敢问，她只能妥协，后来想想，她可能依旧不信顾漓是爱她的，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所以她企图用留在她身边留住顾漓。
后来她终究被古某以一个她想不到的价钱卖出去了。
当时她想，原来她值那么多钱。
后来她想，如果古某死了，她会不会就可以永远和顾漓在一起了？
只是这样她跟顾漓还能在一起吗？
她最后一次被带到那个地方的时候，终究是被顾漓发现了，她低着头不敢看那个人，她知道自己恶心，难看。
只是令她想不到的是，顾漓穿过人群，一如十几年前，不带嫌弃，不带厌恶地牵起她的手，甚至眼神里多了些心疼。
她莫名想哭，卖家以为又多了个可以买的，他很喜欢顾漓，用近乎□□的眼神打量着顾漓。
季斯年觉得脑袋里的那根弦像是被什么割断了，她冲上去想要杀了那个人，只是被顾漓抱住了。
顾漓用冷冰冰的眼神望向卖家，又看向古某，说：“我成年了。”
古某脸色一变，最后放走了她们。
后来季斯年才知道，顾漓和古某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甚至针锋相对，顾漓恶心古某，因为季斯年这件事，甚至痛恨古某。
顾漓想怪季斯年，怪她不相信自己，但是她又不能，因为季斯年敏感脆弱，哪怕是她一个眼神，或许都会让她崩溃。
有这么一个脆弱的女朋友她能怎么办？只能哄着，毕竟她真的很喜欢季斯年。
再后来，古某知道了顾漓是他唯一的女儿，就算再厌恶顾漓，他也不允许自己的女儿是个有病的同性恋，所以他找了个催眠师，抹掉了顾漓在季斯年脑海里的记忆。
将她生命中的光，变成了一个记不起名字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所以在凶手季斯年的心里，小时候被古某带走，只是从一个泥泞中走向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深渊。
她其实很好奇她怎么支撑下来的，在没有顾漓记忆的回忆中她挣扎着，最后想到的只有杀了古某，或许这样才能给过去一个交代，和过去说再见。
她才能拥有真正的自由。
而拥有记忆的季斯年，她所渴望的不过是一个顾漓。
季斯年捏紧手中刚刚被工作人员重新递过来的剧本，广播声再次响起，“投票时间已到，请进入投票空间。”
季斯年没想到两个剧本的出入这么大，而如今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如果是剧本里的季斯年，她会怎么做？
她突然想起自己对顾漓所说的“所得皆所愿”，那时她以为季斯年只希望拥有自由，抛弃过去来说，季斯年将获得重生，如今所有人死了，那她可以好好过她想要的日子。
“你怎么了？”顾漓见她从拿到剧本后就不断变换的神色，十分不解。
季斯年问：“你说结局重要还是人重要？”
顾漓拧眉，“什么？”
季斯年微微一笑，“没什么，投票吧。”
……
最后八人重新坐回了一开始的圆桌上，投票结束后就是统计票数时刻。
芮俊逸说：“统计啥啊统计，人家情侣双双把家还，还能有我们什么事？”
俞白薇附和，“对，没错！”
芮俊逸继续，“我来参加恋综，结果变成剧本杀，这也没关系，起码沉浸式体验剧本杀我也玩过，但是最后那个杀人模式是个什么鬼，这是剧本杀还是狼人杀啊，还带刀人的？”
俞白薇在一旁手都拍红了，以前就知道芮俊逸嘴巴利索，现在才知道这么利索呢。
广播没给他再次说话的机会，再次响起，“谁是杀害古某的真正凶手呢？首先由于死亡玩家六名，最后只有两票有效票数。”
“顾漓获得票数为……”
芮俊逸接道：“两票呗，还用说……”
“一票！”
众人：？？？没事没事，说不定人家小情侣的情趣，投不下手，弃权了呢？
顾漓看向季斯年，她面色如常。
广播继续播报，“季斯年获得票数……”
“一票！”
顾漓问：“为什么？”
“由于平票，请除了平票两位的其他人重新投票。”
俞白薇惊讶道：“没想到死了还能走一遭这环节？”
最后季斯年成功被投出去，凶手揭露时刻没有任何意外，确实是季斯年。
节目最后季斯年没等顾漓问她，而是先开口，“你觉得季斯年最想要什么？”
顾漓说：“自由。”
季斯年点点头，“所以你想把所有的过去都埋藏在那？”
“嗯。”活下去的她依旧如外表，纯洁无瑕。
可是她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顾漓，自由只是在没有顾漓记忆里的迫不得已的选择。
而没记忆的她却害了自己最爱的人，让她的双手沾满鲜血。
可真是该死呢。
古某认为他资助过的孩子都是他的所有品，而他有权利将这些女孩子送给别人，而那些女孩子的价值仅限于此。
他曾说过一句话，“不过是些女孩而已。”
可是性别无罪，她们生于世间，清清白白，有罪的是古某这种思想龌龊的人。
所以季斯年永远不会觉得凶手季斯年肮脏，有记忆的季斯年只会自卑于她的经历，自由与否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几个月会很忙，而且要准备考试，可能会选择隔日更，但是不会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