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漓背着季斯年走在寂寥无人的路上，路灯拉长了两人的身影。
季斯年将脸贴在顾漓的背上，这和记忆中的感觉不一样，那个时候的自己小小的，就算何滢是个女人，那个背在自己印象中也是十分宽厚，而顾漓和自己的身材差不多总会让她觉得下一秒她就背不动了，其实她背得很稳。
季斯年搂紧顾漓的脖子，不确定的问道：“我重吗？”
顾漓摇了摇头，“不重的。”
别说这个体重了，她一身灵力，就算是停在墓地前的那辆车抬起来也是轻轻松松。
季斯年轻哼一声，闷闷道：“季文柏说是因为我，这才会发生她一查出来就是晚期了，因为我是小孩子所以我什么都不懂，这么些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今天她跟我说的那一切没有一点怪我的意思，只想让我好好的，如果她知道我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她会不会很难过？”
顾漓认真的看着脚下的路，说道：“所以你以后要开开心心的，不能让她再难受了。”
季斯年鼻头微酸，“以前我生过病，因为不止季文柏这么说过，连那个带着孩子住在我家的女人也说过，只不过说的不是她，而是桂姨。”
“你不知道桂姨有多好，她把我当孙女，为了我才重新从农村回来的，本来都打算颐养天年了，结果都是因为我，她总会拍着我的背哄我睡觉，喊我囡囡。”
“可是……可是……她也死了，心梗死的，那个女人说是因为天天操心我才会没了，说只要跟我关系好的都不会有好运，都会死得很惨。”
“所以我不愿意跟温茵陈家有太过亲密的接触，我怕他们也出现危险，那……”
“顾漓，我对你的利用已经结束了，你也离远点好不好？好不好？”
离她远远的，远到不会因为她而没命。
其实桂姨心脏一直不好，在老家休养的时候医生已经说过没多长时间了，她只是想在最后这段时间多看看季斯年，不是因为季斯年引起的心脏病，只是太巧了，季斯年把所有的错误揽到了自己身上。
顾漓停下脚步，看着两个人重叠的影子，感受着背后的湿润，不悦道：“不要，我死不了。”
季斯年抬起头，拽着顾漓的耳朵，“你怎么不听话呢？”
顾漓说沉默了几分钟，最后说：“我不是人，死不了。”
季斯年浑身一僵，她想过顾漓身份特别，就像温茵陈所说，大不了就是个穿越来的，怎么还不是人了呢？
她无意识收紧攥着顾漓耳朵的手，顾漓被攥得有些疼，却没有阻止，季斯年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应该……应该不是鬼吧？”
顾漓皱着眉，不懂季斯年为何将自己和鬼魂混为一谈，“你明明扯着我的耳朵，它的温度你应该能感受到，为什么会说我是鬼魂？而且除非有怨气，否则幽冥界会及时来人将魂魄带走，我看着像怨气满满？”
季斯年揉了揉手里的耳朵，它已经不是有温度了，而是滚烫，比脖子的颜色红了一个度。
她尴尬的松开手，“不会死吗？”
“不会。”
季斯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抬头看着那轮皎洁明月，比刚刚更亮了，她无意识说道：“今晚的月亮很亮哎，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看到我。”
顾漓跟着抬头看了眼，想起之前遇到过的一人一兔，面色古怪，“那应该不会，因为上面没人住的。”
季斯年瞪大了眼睛，反驳道：“胡说，她说她在上面她就一定在上面。”
“她已经转世投胎了，如今生活的很好。”
“转世？”
“嗯。”
所以连看着她的人都没有了吗？所以那些话只有她一个人记得？那她算什么？
其实也好，起码她所有的不快乐只有自己记得，她也不用怕何滢知道会难过了。
顾漓感受着脖颈上的湿润再度传来，有些无措，她以为季斯年知道她还活着应该会开心的，可是为什么她又哭了？
顾漓默默的抬脚重新往前走，她抿了抿唇，“你想再看看她吗？”
再看看她？
她还有机会再看看她？没有记忆的她吗？
“可以吗？”没有记忆她也是想看一眼的，看看她现在是不是过得很好，是不是很开心。
“可以的，但是我需要点时间。”毕竟有些麻烦。
两人沉默的走出墓园，门卫依旧露着八颗牙的标准笑容，十分体贴的询问了情况，季斯年表示晚点有人过来取车，做过登记之后顾漓又背着她慢慢悠悠的走在路上。
某处草丛里突然闪过一丝亮光，顾漓一个眼神过去，狗仔手里的相机不知怎么直接摔在地上，他肉疼看着地上的相机却又不敢去捡，只是趴在地上打算等顾漓走了在去看看。
顾漓见他没什么其他动作，也就没管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狗仔看着顾漓的背影这才赶忙爬过去捡起地上稀碎的相机，明明摔下来的地方也不高，但是整个相机基本报废。
狗仔骂了声娘，咬咬牙，想起刚刚拍到的照片，说不定还能加点码，这也能回点血，赶紧收拾东西回去把东西交了！
季斯年有些无聊，之前哭太久的眼睛这个时候也开始疼起来了，她闭上眼睛问道：“你说月亮上没有人，那它不属于你们那边吗？”
顾漓说：“之前有人，就是你们神话故事里的嫦娥和玉兔，嫦娥掌管潮汐，之前以为只能在月宫才能控制，后来玉兔离家出走，她为了找兔子这才发现她的能力不局限于月宫，所以就不住那边了，现在也就没人了。”
季斯年第一次听说和神话故事有出入的说法，起了点兴趣，“为什么不想住在月宫，那边不是很漂亮吗？”
顾漓疑惑的说：“漂亮？”
“对啊，你看它又白又亮，多好看！”
顾漓抬头看着那本不属于月亮的光，摇了摇头，“不漂亮的，月宫之上昼夜交替比这边长，一旦入夜基本没什么光，而且也不白，还很冷，它或许在很多人眼中很美，但是在真正住过的人眼中，像是一所牢笼。”
这是那只兔子说的，兔子说很向往自由，只是嫦娥出不去，所以它甘愿留下，放弃自由。
“那吴刚呢？后羿呢？”季斯年问道。
“吴刚？史书里并没有记载，而后羿之事就更为荒谬。”
“后羿以人身怎么可能请得动西王母赐丹药？只是他诱骗了少不更事的嫦娥，嫦娥从西王母那边偷了长生不老药，想让后羿与自己长相厮守，只不过后来天帝之子十大金乌年纪太小，一起跑去天上挂着，后羿射杀九只金乌，后来他被人界奉为天神，便抛弃了嫦娥。”
“天帝碍于是金乌先惹得祸，不好处置杀了自己九个儿子的后羿，只能让他在人间快活，但是长生不老药并不是成品，所以他最后还是死了，被天帝压往幽冥，倒是不知道进行了什么处罚。”
当然这并不是正史里记载的，那个时候她还没出生，这是她后来遇到玉兔，玉兔和她说的，不过是否有添油加醋，她就不知道了。
季斯年被这推翻自己认知的故事震惊到了，“可是这跟我了解的故事完全不同。”
顾漓说，“很正常，嫦娥后羿的故事起于父系氏族，成王败寇，怎么编排都是胜者的权利，所以自私自利的是嫦娥，只不过如若偷取丹药成仙天规就不可饶恕，怎么可能将她留在天界。还有些故事说天帝钟情嫦娥，这更不可能，天帝之所以能当天帝不只是因为能力出众，还必须断情绝爱，否则怎么维护天界？”
季斯年突然觉得嫦娥有些可悲，一直背负着那样的骂名，还受到了爱人的背叛，“那她后来怎么样了？”
顾漓疑惑道：“谁？”
季斯年声音闷闷道：“嫦娥。”
“挺好的，她只是少不更事，知道被人骗了之后就回天上了，不过因为偷盗仙丹被西王母勒令禁足在广寒宫，她也乐得自在，怕出门被人嘲笑遇见了这么一个混账，不过后来她遇到了玉兔，她跟玉兔在一起了。”
季斯年：？？？
她听到了什么？虽然她很高兴嫦娥的结局挺好的，可是为什么嫦娥会和一个玉兔在一起？这不是跨物种了吗？
顾漓感受到了季斯年的震惊，解释道：“玉兔可化为人形。”
季斯年：“其实挺好的。”
不管是她妈妈又或是顾漓嘴里的嫦娥，都很好，喜欢就喜欢了，也都被骗了，被骗之后也很洒脱，不后悔遇见这件事，她们两个人真的很棒。
明明墓园离家里并不近，可是顾漓背着季斯年，也就说了一个故事的时间她就到了，顾漓想将她放在沙发上，她却不依，双手双脚紧紧的搂着她。
顾漓耐心的哄着，“你先洗个澡，今天吹了太久的冷风，流了太多的泪，不洗个澡可能会头痛。”
季斯年默不作声，依旧抱着她，仿佛她会离开似的，顾漓伸手想将她推开，结果她可怜兮兮道：“别推开我，就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她真的没办法忍住，之前被顾漓背着在外面，她企图用顾漓所说的那个故事去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哭。
可是一回到家，那熟悉的孤独又开始将自己埋没，其实她很脆弱，真的很脆弱。
说着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顾漓轻轻叹了口气，一点点将那些眼泪擦干净，“我不走。”
顾漓哄了很久这才让季斯年止住眼泪，稳定情绪，她后知后觉自己有些丢人，也没让顾漓再劝直接钻回房间洗澡去了。
顾漓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想起闻听寒哄顾柔谨的场景，最后的结局明明是闻听寒陪着顾柔谨一起去了浴室，她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不该出现的画面又一次闪现进脑子里，她红着脸念着清心咒。
未过门的妻子不能行房事，她们还要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