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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一百回 希来世捐奉修缘分 纂故编感应入梦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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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宣隆元年四月,谢灏葬于京外谢氏祖茔。敬宗使使唁奠,追赠尚书省右仆射;谢沃及韩氏各自扶了鬓发老苍的谢公与曹郡君,俱是神情戚戚,恸哭陨绝。沈元鹤受谢沃之托,撰墓志纪赞谢灏言行,文辞宛转,凛然有高风;谢沃欲将谢灏当年所居别院赠与元鹤,以为润笔,他固辞不受,不得已改赠金银,他仍不愿受,却拗不过谢沃意思,只好暂收了,道:“兄长挚意,弟心领了,却不敢自吞;惟将其捐与各处寺庵为香火,也不算枉负了他这居士之名。”又喟然道:“若佛祖保佑,便使这钱与他修后缘罢——纵然百世轮回,也该教我与他再见一面。”

元鹤眼见谢灏棺桲被黄埃尘沙渐渐掩埋,心痛不能已,泣道:“英奇超隽之士,而天不假年,奈之如何?虽则簪花拜相之谶,今以应验,然不过身后一虚名耳,又何加焉!”谢沃慰道:“死生自然之道,严真亦当节哀;生者应自勉励,方不负复清深意。”他道:“心自知之,情不能遏止,亦人之常矣;但复遵循养生之义,以复清生前有所托也。”他望了望前来吊祭的亲戚、百官,竟不见李娘子身影,问询道:“李娘子因何不在?其护柩之节义,当赏赞之。”谢沃叹道:“我也不晓;我与大人本欲留她在寒舍供养,以稍偿恩谊,她推辞反覆,乃径自去了,今不知到往何处了也。”元鹤闻言,亦是慨怅万分,愈加感佩。

而后元鹤果将那润笔亲自捐到京中大小寺庵中了,而尤以大普生寺为多;他原不是笃信佛法的人,可到了这物是人非的旧地中来,思及当年相遇之欢,反照今日死别之恨,就颇感到世事之无常与人力之有限,竟也不由自主地期冀有甚么仙佛高人来与他指点迷津,解脱于这凡间八苦①了。

他又听闻玉枫山深处有一破败尼庵,便领了僮仆前来布施;有小尼指引他到佛堂去见法师,不一会,出来一位四五十岁年纪的比丘尼②,合十道:“施主可是来庵中礼佛的?”他端详其容貌,只觉面善,忽然想起甚么,惊问道:“法师可是……尹都知么?”这法师只淡淡道:“贫尼法名圆静;至于俗尘往事,当效桑下不三宿③,施主此语是搅扰了这清净之地。”他心中不知是甚么滋味,正欲说话,却见又有一比丘尼从后转出,向他道:“沈侍郎因何到此?竟是与这尼庵有甚因缘么?”圆静法师喝道:“圆慧,既皈依佛门,当静心缓性,勤自修习,怎又如此急躁?”这圆慧法师便闭了口,向他微微施礼;他眼见面前之人,更是悲酸起来:“李娘——圆慧法师,我原听人讲此处庵堂毁坏,心不忍焉,因此便要将为谢仆射作碑铭的润笔捐了,借花献佛,略表薄意,好为他修一段身后福缘。”圆静法师道:“施主善心善性,功莫大焉;谢仆射亦是有大功德的人,自有佛祖护佑,我两个尼姑亦当日夜诵经,超度了他。”又道:“贫尼却观施主与谢仆射当有未了之缘,焉知百世千年之后,得无相见乎?”他明知是慰抚之辞,却也安定许多,向二尼深深再拜而去。

却说这沈元鹤自谢灏离世以后,黯然消损,把酒厌厌,无心政事,于明年上书乞归;敬宗爱惜挽留,他却执意固请,敬宗便特降恩荣,准他以太子少师致仕,并赐钱币、缣帛无数。他先拜谒谢公府上,与两位大人及谢沃叙了依依别情;又与承仪见了,问她功课如何,嘱其用功学父诗格云云,并赠了许多首饰、锦缎,与她添作嫁妆。

离京这日,徐弼与沈仲鸿等人俱来相送;得己虽已在史馆就职,却请下数日假来,将一路护送老父还乡。几人正话别时,魏旷不请而至,道:“少师别去,旷自留恋,然势无更改;更自知与多龃龉,少师不喜,不敢久相烦扰,唯有一物欲呈与少师。”便从袖中取出一书札来,字纸颇已泛黄,似有些年头;他面带愧色道:“此乃谢仆射所书,是绍庆五年冬旧物;彼时旷迷了心窍,竟私自按下,不曾告与少师;而今仆射作古,理当遵其遗意,完璧奉还。”元鹤见果然是谢灏翰墨,一时悲恸难抑,不禁洒泪当场。

自返东都故宅,元鹤愈发不问俗务,自号“理闲”表明情志,只编书自适,并手植绿竹红芍,莳花弄草,诵书吟诗,仿佛悠然隐逸之士;然往往夜中翻阅谢灏遗诗,他便总是于无人处暗自垂泪——半生唱和,天下称羡,而猝然作孤雁失侣,其中悲凉心绪又谁能体会!更何况他竟头一回读着了谢灏未尝出示的私作,譬若“谩道痴情总见讥”的年少真情,至今仍可教他想见其盈盈笑面与款款衷肠;而他便不能不懊悔当时不曾早早应了那人的请求,白白蹉跎了春光,否则亦可略减日后经年隔绝的悲楚了。每读一诗一文,他便流泪,积年累月,竟将此生的泪都流尽了;他一双本就昏花的老眼怎禁得住这般,从此目视更是费力,但顾念着这是故人心血,就绝不肯假手他人,只许书童研墨铺纸,做些无甚要紧的杂事。

又七年,《谢仆射集》编成。故人遗愿终得完成,沈元鹤一下便泄了精神,形容憔悴,瘦骨嶙峋,只是强自撑着一口气;他侧头正巧望见架上那一把珍重敛藏起来的孤翠琴,即教仆人取了出来。谢灏殒没之时,他何尝不想学伯牙椎琴绝弦,但他终究狠不下心,将寄托了谢灏情意的物什就恁般打破了;然他却一见这琴,就也不免勾动了伤心往事,因而多年不曾抚琴。这时他抬起苍老的手,勉力抚拨琴弦,可惜滞涩不成曲调;他哀愁不已,却再也无泪可流了。

不知何时,他陷了睡眠,忽觉有人推他:“严真,且醒一醒。”他睁眼去瞧,谁想竟是谢灏前来!他自疑道:“白日之下,我怎能见着复清?可见是在梦中。”谢灏道:“梦中又如何?你我以真相待,交情过人,又何必计较是梦非梦耶?”④他道:“能与复清重见,便是梦中也是好的;你却是如何来的这里?”谢灏笑道:“严真忘了我那‘竹皋’的号了么?既以孤翠琴唤我,我便来了。”他叹道:“我不该将这琴收起来的,否则也早该就见你了。”他抬眼望向谢灏尚且年壮的脸孔,自惭形秽道:“你原来还这样年轻,可我已然垂垂老矣,你怎还认得出我?”谢灏携了他一双手,温言道:“肉身不过一时幻相,而神魂心性为恒常;但要严真恋我念我之心不变易,我便总能认得你。”他酸哽道:“既是幻相,我也不愿要了,只愿你我魂魄相依,也算得长相厮守。”谢灏微笑望他,终是道:“好。”

宣隆十年春,沈元鹤卒,敬宗赐谥“文康”,世称沈文康公。诸位看官,这沈谢二人知己相交,虽历几番曲折,然终不改情衷,为后世模范;更有千百篇章,自成一体,咏唱流风,至今不绝。此等佳话,惜人多不晓其间细处故事,因此编拟成书,好使流传,以转移今之薄俗也。

正是:

平生富贵转头空,南北分飞如燕鸿。

笺上难窥双鬓乱,梦中才得几回同。

俗流渐变心愁老,鸾镜重圆意感通。

漫漶千年青史里,至今犹慕两丹衷。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① 佛教宣扬人有八苦,即生、老、病、死、恩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忧悲。

② 佛教语。《后汉书·襄楷传》:“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精之至也。”后因以“三宿恋”指对世俗的爱恋之情。

③ 佛教语,佛教出家“五众”之一。梵语的译音,又译作“比邱尼”“苾蒭尼”。指已受具足戒的女性,俗称尼姑。

④ 灵感来自于[明]汤显祖《牡丹亭记题词》:“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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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正文堂堂完结!

没想到一本中篇居然也拖拖拉拉地写了快两年了,但是好在没有弃坑~特别感谢一路陪伴走来的读者小天使们,让一头扎进冷门题材、冷门风格的作者不会感到太过寂寞,谢谢大家!ヾ(^?^)?

应该会有番外的,但是还没有想好怎么下笔,先打一个“完结”标签,等番外写好再放上来吧~

PS:都完结了,求个评论不过分吧~o(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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