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反正他女朋友一天一换，对谁都不当真，你跟他认识十五年了，做弟弟可比在一起划算多了。

阮明臻早上醒来后懵了一会儿，昨天哭得太久现在还有点不舒服。

习惯性翻到之前孟燮躺着给他讲睡前故事的地方，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摸出手机后发现阮明思凌晨一点多给他发了这条消息。

可如果不做弟弟，他也不会给自己其他机会。

那还不如做弟弟。

不要因为他身边每天都有女朋友吃醋了。

不要因为他每天和不同的人在一起抱怨了。

做弟弟就……

就只能做弟弟了。

阮明臻给阮明思随便发了个表情包当回复。

又给孟燮发消息，颇有些惴惴不安：“哥哥早安。”

这次孟燮回他了：“珍珍早安。”

阮明臻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好一会儿，扯出一个笑来。他想给孟燮发个爱心表情包，又怕孟燮觉得弟弟不应该发那种表情包，于是忍住，打字：“哥哥今天工作加油。”

“好。”

阮明臻觉得孟燮会回复自己就是好消息，那自己也应该遵守承诺不再喜欢他了。

可已经不太记得自己不喜欢孟燮是什么样子的了。

七岁被绑架后，阮明臻整个人都吓傻了。他当天晚上回去就发了高烧，之后就是持续的低烧和噩梦。

他一闭上眼就是被人拦腰抱走的感觉，还有各种零碎片段。他被人指着，被绑在椅子上，孟燮浑身是血从窗外翻过来……

他刚睡着都会哭着醒来，闹着要去找狐狸眼哥哥。

孟燮肩膀上有贯穿伤，还有无数伤口淤青，和阮明臻一个医院。

这并不是简单的绑架案。一开始孟燮就只是逃课出去试自己最新的摩托车。他才十六岁，没有驾照，走最近的小路一路出了城。路上看到一辆漆黑的车，他一眼发现车牌号有问题。但他自己都有问题，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打电话给交警来查。

路上车停下，好像是司机在打电话。他透过一丝车缝，看到后座有个小孩。

那个同学家里的麻烦弟弟，见到他就哭的小屁孩。

显而易见的绑架案。

孟燮油门一踩，摩托车把黑车甩在身后，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阮家不会缺赎金，如果对方只为财，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自己现在报警或者逞英雄，只会激怒绑匪让小屁孩受伤。

他没想多管闲事的。

但在盘山公路，他遥遥又看见那辆车。几个人从车上下来，好像想把车开下去。

几个绑匪起了冲突，又把车开走。

孟燮这才跟过去，逞了次英雄。

阮母感谢他，想让他好好养伤。就算晚上阮明臻哭得再厉害，也只是抱着阮明臻去病房前，让阮明臻隔着玻璃看一看。

第一天孟燮失血过多昏死过去。

第二天她抱着阮明臻再去，睡梦中的孟燮就突然惊醒，隔着玻璃看过来。

阮母看着病床前十六岁少年，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终于知道为什么阮明臻看到他第一眼就被吓哭了。

狐狸眼太冷厉阴鸷，瞳孔颜色太浅，带着防备冷不丁看过来，好像盯上猎物的冷血动物。

但怀里阮明臻在看到病房里狐狸眼哥哥时，哭声渐小。

孟燮很快看到她怀里的阮明臻，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

阮母抱着阮明臻走进去，低声解释了一下，又安抚阮明臻，让他别哭了，打扰哥哥休息。

阮明臻窝在妈妈怀里忍住哭泣，因为刚刚哭的太厉害，现在还一抽一抽的打着嗝。高烧太厉害，他头上还粘着退烧贴，卡通的图案，衬得一张小脸苍白。现在满是泪珠，抽抽噎噎看着孟燮，忍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打扰哥哥。

孟燮防备心强，即使这时候伤还严重，即使阮母表达了很明显的和蔼态度，他依旧冷得像块石头，闭着眼睛假寐，实则肌肉紧绷随时听着房间里另外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小屁孩抽噎了一会儿，好像又要睡了，呼吸声渐渐平缓。可能是哭了太久，带着股因鼻塞而呼吸不畅的沉重。

还没彻底睡沉下去，小屁孩又开始细细呜咽，哼哼唧唧的：“哥哥，疼。呜呜呜。”

阮母以为孟燮也睡了，怕阮明臻影响孟燮，轻拍着阮明臻的背，想带他出去。

孟燮开口：“他怎么了？”

阮母愣了一下。

就是这时候，阮明臻睁开眼，看到房间里的孟燮，渐渐止住哭声。

阮母大致解释说阮明臻过度受惊，晚上做噩梦总容易哭，因为担心他，所以总想看着他。

又或者就是最简单的，是孟燮救了他，他潜意识里信任孟燮。

孟燮看着阮母怀里的小孩，再次朝他伸出手。

那之后，阮明臻生命里多出一个孟燮。

他永远粘在孟燮身后，而孟燮，默许他的存在，给他所有包容爱护。

所以现在的阮明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孟燮的。也没办法想到，不喜欢孟燮的时候，自己和孟燮的相处模式。

好像从他有记忆之后，孟燮永远在他身边，知道他的一切，而他生活里的绝大部分，被孟燮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