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逝者。

考锡兰家的亡灵拖住莉兹的小腿。面目全非千疮百孔的龙格泰亡魂如行尸走肉跟在莉兹身旁。

“滚！都给我滚！”幼小孩童模样的莉兹朝虚空歇斯底里。她知道这是低温迫使她大脑混乱产生的幻觉，一点都不怕那些死人——一群手下败将而已，她能杀死这群废物一次，就能杀死他们第二次。

可是那些臭虫密密麻麻地挤在她身旁，仿佛要将胜利者拉向深渊——没有什么比看着落魄者登上楼宇高阁成为神话、再跌落神坛满身泥泞更大快人心的了。

莉兹咬牙举起小手，她打了一个又一个响指，只有些许火花迸出、身体一时半会无法温暖。而母亲做成的剑早已冰冷。要不了多久她就要和留恋的母亲成为山林里的一座冰雕。

这是雷诺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每年的这这个时候，雷诺领每天五个人里就要冻死两个。这种极低的温度对于成年莉兹来说不算什么。可是现在不同，莉兹被黑山羊之母的诅咒变成了小孩子，她的身体素质回到了儿时。

曾经的莉兹有着母亲卓玛的庇护，如今她已经一无所有。她那酷爱扮成男人的盟友“皇子”每天沉溺于权力连亲妹妹也不管不顾，瞎了吧唧的皇女殿下记忆力也不太好十分靠不住，新来的“圣女”代替皇女移植了圣石成为教会的傀儡……可直觉告诉莉兹，那个“圣女”大概是异界的旅者中最难对付的人。

帝国的皇帝也好，圣域的教宗也罢，又或者是不断从异世界来到这里的异界的旅者……他们都是自己的敌人。莉兹·范·考锡兰，拥有低贱出身与血脉的胜利者，也是是撕裂雄狮的鬣狗。她发誓要将一切踩在脚下，为此活得肮脏又野蛮没有任何骄傲。

幼小的孩童犬齿刺穿舌尖。她吐出一大口温热的血。只为了头脑清醒、离开这残酷的北国。

***

诺伦蹲下用指节敲打珠璃与小越冻得硬邦邦的身体。好家伙，这两个人冻实了。

精灵自作主张把几根围挡当柴火烧。可是珠璃与小越已经冻死了，这时候解冻作用也不太大……好吧，圣女是会复活的，让她化一化总比从冰壳子里醒来好。

卡嘉莉见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雪橇被烧了一部分没有不高兴。虽然她靠自己作为冒险者的经验没冻死，但是此时状态也不好。围挡烧起来的火根本不够在这峡谷小路中取暖。如果把正架雪橇烧了一定会很暖和，不过那样的话大家坚持不了多久。

闪电和咪咪趴在小越与珠璃的身上。毛绒绒的动物们此时无能为力。闪电情绪低落，咪咪哭得直打滚。

猫咪的热泪滴落在冰冷的尸体上，似乎融化了那么一点冰霜。只是泪水太少，融化的水与泪再次在寒风中结成冰珠。

“喂，人类！有什么容器能烧水吗？给她们洗个热水澡就融化了！”诺伦指挥。

“你想让她们掉耳朵还是掉手指、胳膊、又或者是脑袋？”卡嘉莉烤着火，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身体，“你也来烤火！用我们的身体温暖她们！”

“不要！我不要脱衣服和女人贴在一起！”

“都是女人你怕个什么啊——啊——阿嚏——”

天寒地冻的，一个喷嚏让卡嘉莉的脑袋嗡嗡响。她看了一眼动物们。狗子真是人类的好伙伴，闪电冻成那个样子还孜孜不倦地用自己的皮毛温暖搭档！狗真好！

可是闪电的神情不太美妙。咪咪也好、诺伦也罢，大家都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对不起。”闪电低着头，如果她的脸上没毛，此时一定是满脸通红羞愧难当，“我的肚子很冷……没憋住。我平时不会随便尿尿的。”

卡嘉莉很是无所谓。狗嘛！随地尿尿很正常！而且尿液的温度刚刚好，小越的胸口已经开始融化了！

这仿佛给了咪咪什么启示一般。咪咪作为一个干净的、尊重主人的、品行优良的好猫，是绝对不会往主人身上尿尿的。她只会在主人圈出来作为厕所的地方排泄。

咪咪可以用口水温暖主人！咪咪舔主人……嘿嘿，咪咪我喜欢！

白色的大猫伸出热乎乎的粉色舌头。她的舌头粉嫩可爱，轻轻贴在珠璃冰冷的脸蛋上一下、一下地舔着。很快，猫儿的舌头失了温，与她亲爱的主人紧紧贴合在一起。

“呜——鞋（舌）头！冻唔（住）了！”

咪咪向后拉扯着抻得老长的舌头。她有点怕疼，再向后拉了一点，就不敢动弹了。

“救救！救救呜（我）！”咪咪再次变得泪眼汪汪，她望向卡嘉莉……猎人有着生存的经验，一定会帮助她的！

但是闪电的动作更快。作为一只狗她有着非同一般的智慧与救援能力。闪电知道用什么办法救援咪咪小姐最快——虽然这个方法她不太愿意使用。

德牧朝着珠璃的脑袋撒了一泡尿。热尿呲化了半精灵脸上的些许寒冰。

“啊——啊——恶心！”舌头上沾了狗尿的猫儿终于摆脱了被冻住的窘况、同时前所未有地发狂。咪咪已经气得嗓子都哑了，不顾自己踩着亲爱的主人的脸，跳过去一记软趴趴的小拳头打在臭狗脑袋上！

卡嘉莉与诺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纵然大家都知道在缺水的时候尿也是可以喝的，不过还是有点难以接受方才得情景。

无人在意珠璃脸上的冰融化了四分之一。冻死的人睁开暴露在空气中的眼睛……迟钝的脑袋完全无法识别从口腔传达的怪味是尿骚。

再一次从死亡中复活的珠璃并没有欣喜。这次她是冻死的，身体解化后一小部分皮肤变得粗糙皱巴，大部分则是变黑、产生了裂痕。最严重的是她的双腿失去了知觉。

过了好一会儿，脑子清醒些许的珠璃看向苏醒后神情茫然的小越。既然这位警官小妹烧死后还能生出新的皮肤……那么冻死后一样可以蜕皮吧？

“小越，你有没有失去什么记忆？”珠璃试探道。

“我不知道啊，珠璃姐。”小越不明白珠璃为何这样询问。

珠璃思量片刻，她觉得自己这次死亡后好像没忘记什么，但是又无法确定。她总觉得自己会失忆是因为死亡。小越现在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失忆，这本身也可能是一种失忆的状态。

“那……我问你，你记得你爸妈什么样子不？你家亲戚的模样、同事们的模样、同学的模样……还有他们的名字、以前经历过的事……那些细节你都记得么？”

“哪能都记得呢，珠璃姐。我爸妈同事的名字倒是都记得啦！同学的话……小学大学同学记得最清楚。高中的反而有三分之一想不起来模样。我高中时很少去上课也不怎么和同学们交流的。”

“以前就不记得高中同学的模样么？”

“是啊，我能记住三分之二的同学就不错啦！我高中时是学体育的，每天上完课就去训练，我什么时间和同学们勾搭……珠璃姐，你别看我现在还挺爱说话的，都是工作逼的，我上学时可内向了……”

小越絮絮叨叨地说着，年轻的警官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而曾经的建筑设计师脸色越来越难看，憋屈由心底弥漫开来。

怎么？小越死了不会失忆？凭什么就我死了会失忆啊？是不是因为我死得次数太多了？小越她才死两次吧？

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涌上心头。沉闷的珠璃并未察觉到她亲爱的猫咪出去吃了好多雪清理了口腔才回来。

咪咪贴在珠璃身旁打了个激灵——和冻得缩成秋鸡崽子一样的“人”比，毛绒绒的动物们情况好得不要太多。

火堆似乎不那么旺了。卡嘉莉征求珠璃的意见，是再拆掉点雪橇的木板还是趁着风变小了出去找点柴火。

“别什么都问我，你们自己拿主意吧。”心情烦躁的珠璃没好气地说。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夺走记忆。这种针对让她十分不爽，以至于她想撕烂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是她也没个目标，一肚子火无处可撒。

卡嘉莉是毫不知情的打工人；诺伦是利益使然的合作者；小越是难得相聚的同乡；小动物们又什么都不懂……

珠璃神情恹恹的。她想躺下休息一会儿，却发现自己冻坏了的身体没知觉。

咪咪默默看着这一切，以她现在的智慧可以理解很多事情。如果是从前，猫咪察觉到主人的失落一定会凑过去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给对方摸摸。现在咪咪知道，主人身体心里都难受，主人想歇息。

猫咪想要扶着行动不便的主人躺下，奈何她力气小得可怜。最后猫咪团成一个大白靠枕缩在珠璃身后，让珠璃的老腰垫起来舒服那么一点。

咪咪趴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珠璃，希望对方能夸夸她真懂事。猫咪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得到赞许，颇为失落地下巴贴地，晃着小尾巴尖。

呜……不知怎么的，现在趴在地上好不舒服。明明以前经常这样趴着呀。咪咪垮着小脸，蹬了蹬无处可放的长腿。

呜……腿好长，肚肚没法着地……咪咪跪在地上吭吭唧唧，只有胸脯和脑袋贴地。

猫儿蹬着后腿，挪了挪位置。此时她的身姿和行为使坐在珠璃身侧的小越产生了误解——

“珠璃姐，你的猫……是不是没绝育啊？”

咪？绝育是什么意思？好像听主人说过这个词耶！

作者有话要说：回归原点，是否还记得穿越前珠璃是准备去给咪绝育的。感谢在2024-02-20 21:48:21~2024-02-29 19:3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月赤 38瓶；没吃饱 11瓶；momo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