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腿的卡嘉莉带回来一只兔子、三颗鸡蛇怪的蛋以及一只鹰马的腿。

“能收到的魔物肉只有这个。据说是上半身被巨人吃了。冒险者想从下半截尸体里翻出点魔晶什么的，结果什么都没有。对方便宜卖的。”卡嘉莉抓抓头，也不知道自己买的便宜货老板看得上眼不。

珠璃用指尖触碰马腿肉的截面，确认魔物肉够新鲜够，然后割下带筋的腿肉。

咪咪很喜欢吃生骨肉。珠璃考虑到健康问题，很少给咪咪吃生食，大多数时候都会把肉煮熟了给咪咪。确信小家伙肠胃没有问题后，偶尔也会喂生食换一下口味。

沙虫肉很鲜，羊排也没有膻味好吃得紧。鹰马的后腿是马腿，却没有马肉那么粗的肉丝，色泽酷似鹿肉。鸡蛇怪的蛋和鸵鸟蛋差不多大，分量很足。

可怜的咪咪，看着心情不好又没吃饱。珠璃只能给猫儿准备她最喜欢吃的生骨肉了。

带筋的鹰马腿肉切成大块摆盘。带冰碴的沙虫肉一整条摆在骨盘外侧，兔里脊与兔肾放在旁边。一堆肉中间是超大一颗红色蛋黄的鸡蛇怪蛋。

“咪咪，给你加餐啦！”珠璃揉揉独自在角落里玩沙包的猫咪。

不知为什么咪咪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委屈。听到主人呼唤，面容甜妹清秀的大猫咪轻轻“嗯”叫，蹭蹭珠璃的胸口，优雅地走到骨盘前，犹豫一会儿才小口小口舔着蛋液。

猫咪爱干净，吃几口就找珠璃擦嘴巴。

卡嘉莉看着和谐的一人一猫，再看看那个恶魔——人形的潘正在自己的肚子里掏着什么，看着真叫人发怵。

“嘿！黑麦和小麦也种出来喽！”

潘的肚皮豁开一个大口子，成熟的黑麦与小麦连杆带穗疯涌出来填满整间房间。

“你发什么疯啊！”

珠璃支撑着墙壁，将惊呆的咪咪护在空隙里。而看到麦子涌出来时还带出来了恶魔的肠子与外翻子宫的卡嘉莉再次晕死过去，被麦子的海浪冲出客房。

***

闯了祸的潘被关在客房照顾昏睡的卡嘉莉、并且要恶魔将黑麦与小麦分别收纳储存。珠璃则带着咪咪入住另一间房间。

“恶魔好乖啊……”珠璃坐在床边搂着咪咪，谁知咪咪听了又在“咪呀咪呀”叫。

“哦？生气了？吃醋了？”珠璃低头用鼻子与咪咪的粉色鼻头贴贴，“你才是最乖的宝宝。”

没有“咪”的回答，咪咪闭着眼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双爪搂着珠璃的手臂不肯放松。

耳根子终于清净的珠璃仔细回想着之前潘说过的话，产生了新的疑问。

圣女和勇者是怎么召唤来的？是谁创造了召唤异界的旅者的法术？为什么异界的旅者有能与魔王战斗的力量？小越、言姐她们以后会怎样？这次被召唤过来的有一整个地铁站的人，来了这么多人是否与魔王越来越多有关？

神圣卢卡帝国的皇帝曾经是勇者，那么那个人是否寻找过回家的方法？

沉甸甸的咪咪蜷缩在珠璃的怀里打呼噜。珠璃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夜深了，昏暗的烛光下，半精灵开始瞌睡。她强行打起精神，翻了几页小说才肯睡。

卡嘉莉拜访伯爵前说过，珠璃手里的这本书做工精良可以说是艺术品级别的，也许把这本怪书献给伯爵能换来更高的赏赐。彼时的珠璃不愿意把书换卖。同样不愿意献给伯爵的还有她的手提包。

“贵族们见识多，如果问到这么好的包这么精致的书哪来的，你准备怎么回答？”

卡嘉莉不停地挠头发，说还没想好。

相比之下商人做生意只求供货没问题、买卖有利润，别的不会多问。卖了包的珠璃不打算把书也出给什么收藏家。

其实珠璃没有心情读书。只是，能像这样每天翻阅几页、确认自己还认得原来世界的文字就很好。

同样舍不得扔掉的还有放在麻袋底部的手机。起初在山林里荒野求生那会儿，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帮了珠璃不少忙，里面的歌曲也能缓和珠璃的心情。现在没电的手机彻底成了板砖，连卖给这个世界的人的价值都没有。

黑屏手机里存着数不清的照片。再也无法打开通讯软件也没关系，只要手机还在身边，化作代码静静躺在这巴掌大的板砖里不能说话的的联系人们依然陪伴着珠璃。

卡嘉莉人还不错，可是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珠璃还是觉得孤独。

不知不觉，她捏着原本夹在书里的照片睡着了。

双月再次同时悬挂于天空。黑暗冰冷的旅馆里，一只大猫窝在她的主人身边，一双圆眼死盯着门口。猫儿一动不动，她是守卫，也是蓄势待发的猎手。

“别那么紧张。”门外传来女人幽幽的声音，“我只是来坐一会儿，为人之子守夜。妈妈为可爱又怕孤独的孩子守夜是理所当然的吧？”

黑色的液体带着她的两颗眼珠从门缝流淌进来，重新变成女人。黑山羊抓抓龇牙的猫咪下巴，有些疑惑。

“被抓下巴应该会打滚撒娇才对？最差也是闭眼打呼噜啊？凶巴巴的真不讨人喜欢。算了，不和你一个小呆子计较。”

黑山羊重新化作液体。那滩黑水在地板上越来越少，仿佛全部渗入地板缝了似的。

咪咪依然发出低吼的声音。她知道，恶魔就在这个房间里并未离开。

珠璃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她一连做了好几个梦。有时候梦见自己死了，有时候梦见咪咪死了。有时候会看见地铁站的那些人堆成了尸山，也有时候卡嘉莉和很多不认识的冒险者被恶魔或者魔物吃掉。她还梦见黑山羊潘像是魔鬼梅菲斯特蛊惑浮士德一样劝说自己将灵魂卖给她。

还有魔物在尖叫、咆哮，人类的哭嚎与怒骂。一切那么逼真。

“人之子！快醒醒！”

人形得黑山羊焦急地推搡珠璃。咪咪在旁边又是舔又是轻咬主人的手。一魔一猫使出浑身解数才叫醒这个被梦魇住的女人。

醒来的珠璃略显迷茫。

“魔族从东边过来了，罗勒马克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可靠的潘捞起咪咪将之放到整理好的拖车上，拉起珠璃的手往外走。

“我的东西……”迷糊的珠璃嘀咕。

“我都整理好了，麦子也分类打捆了。你的伙计在外面放哨，我们快走。”

意识到来找自己的是潘而不是卡嘉莉，珠璃警觉地将手抽出来：“魔族为什么要来？”

“来的是魔鬼，我哪知道啊？他们带着一大群魔族来的……你不会怀疑是我叫来的吧？我是高阶恶魔，和魔鬼是敌人！”

“那么魔鬼是来找你的么？”

“肯定不是的，我从来不惹事。顶多为了吃饭用我的崽当诱饵狩猎，我做过最坏的事就是骗一个国王和他的大臣们杀幼崽这样我就能吃了他们……我是小羊呀！我很纯良的！”

潘拉着珠璃往外走，发现她根本拉不动拖着车的珠璃。

“如果魔鬼发现你会很糟糕吧？你躲到车上吧。”

“人之子真是小棉袄一样体贴！我的心暖暖的！”恶魔变成小黑羊跳到车上，与大猫挤在蒙着皮子的货架下。

珠璃几乎是扛着车下了三楼，出门后看见满大街都是卫兵与冒险者。大家一手持火把，另一手持武器，似乎不像是准备抵抗魔族入侵，而是在搜寻什么。

“女士！潘达女士！”从一处房檐上跳下来的卡嘉莉侦查回来，“别让冒险者们看见你的脸……”

卡嘉莉的话没说完，她扑开珠璃，远处一支冷箭没入猎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