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发现陈霜竟然有两幅面孔，夏季开始新奇地观察起了他。

她想，看起来陈霜还是有点爪子的，只不过面对她的时候收得很干净，让她之前一点都没意识到。

偏偏她忘了陈霜是多线程大师，几乎是她在游戏中稍微多抬了几下眼，陈霜的视线就扫过来了。

夏季有些心虚，赶紧假装在认真打游戏。

奇怪的是，察觉到夏季在观察他，陈霜反而看起来心情不错，低头看他的小本子的时候，连脑后的小卷毛都翘起来了。

夏季心痒痒的，想帮他把这根头发按下去，顺便摸摸头。

*

蓝姐拍个探班视频兢兢业业地拍了好几天，有天工作结束得晚，赶到食堂就只剩陈霜在那里慢悠悠地吃饭了。

蓝姐毫不客气地坐在对面，没吃几口，突然压低了声音：“你——和夏季，最近怎么样了？”

陈霜不紧不慢地看了一圈四周：“你想问什么就直接说。”

蓝姐笑眯眯的，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我知道你对夏季很用心，但是——你有考虑过将来的事情吗？”

因为蓝姐和夏季关系好，陈霜认认真真地回答：“全都考虑了，我已经决定就扎根在电竞不离开了，夏季想打多久就打多久，我可以一直陪着她，她想退役了，舍不得离开这个行业的话，我这边也能给她提供很多退路。”

这个回答倒是有点出乎甘蓝的意料，她以为陈霜就是不问世事的大少爷，想做什么都没太在意后果，没想到在背后操了这么多心，这让她问接下来这个早就准备好了的问题时都有点心虚：“那你有考虑过，夏季不打职业了之后，你还会这么喜欢她吗？”

陈霜挑眉，明显是因为这个问题有点不高兴。

甘蓝平静地看着他，并不准备退让，这个问题问了好像也很徒劳，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但是她又有点想为夏季讨个说法。

在赛场上的夏季确实很耀眼，没有人能够不被她吸引。

可是……去掉了职业选手身份的光环，去掉了一场场胜利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留在陈霜心里的是什么呢？

“我……”陈霜脑子里冒出了很多种巧妙地把这个问题圆过去的想法，但是没有一个让他满意。

他确实一直都标榜自己是夏季的技术粉，但是职业选手总会老去，总会被新人替代，该怎么解释自己对夏季的感情呢？

他一开始的小苍耳球、小发条人偶，后来那么自信、那么耀眼的季姐。

因为他的迟疑，甘蓝的眼神逐渐有点变味。

陈霜笑了笑，开始不紧不慢地收拾餐盘：“这很难解释，但我的人生是因为夏季才开始变得有点意义的。”

在此之前，他不过是消磨一天算一天，得过且过罢了。

追求夏季是他人生遇到的第一个挑战，没想到最后是他被夏季驯服，对胜利的渴望和拼搏的激情久违地在胸腔的空阔中激荡，让他有了活着的感觉。

等陈霜走了，甘蓝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

「甘蓝：陈霜刚刚跟我说夏季是他人生的意义[惊讶]」

「刘悦：夏~季~是~我~人~生~的~意~义~[Loopy撇嘴]」

「刘悦：好恶心[呕吐]」

「夏季：？」

「刘悦：你不会是在造谣吧，很难想象陈霜说这种话」

「刘悦：你们说我等会假装不经意地说出“打游戏是我人生的意义”这句话能不能嘲讽到他？」

「甘蓝：原话也不是这样的，我提炼总结了一下」

「夏季：……」

「刘悦：希神，你也是我人生的意义（眨眼眨眼）」

「夏季：[点赞][点赞]」

甘蓝收起手机，轻笑了一声。

年轻真好，或者说陈霜的脸皮真厚，这么肉麻的话，都说得面不改色的。

刘悦和夏季一起走在去健身房进行体能训练的路上，刘悦的眼睛看着手机，夏季好心地挎着她：“你说，陈霜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夏季想起陈霜最近的变脸行为，和他莫名其妙的一些小情绪，偶尔冒出的小爪子，若有所思。

训练开始，刘悦跟着指示做着拉伸运动，身体下压，脸却一定要转过头来，姿势扭曲，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你说，你最开始是怎么看上他的？”

夏季想了想，老实地回答：“他眼睛好看。”

从打职业开始，异性投向她的眼神有很多种，审视的、挑剔的、算计的，但在第一次走进AG基地的时候，她看见了陈霜的眼神。

是耐心的等待，是不加掩饰的喜悦，大多时候宁静又平和，像是澄澈的湖水，一眼就望得见底。

她希望有人看她，但她不喜欢有人审视又探究地看着她。

刘悦想了想陈霜总是春风和煦、精致得像个假人一样的脸，客观地认为他的眼神缺乏一点野性或者生命力。

做了一分钟开合跳，她喘着气问夏季：“后来呢？除了钱多，他还有什么优点？”

夏季喘得还要狠点：“和他在一起总是很放松，我情绪不对的时候他能拉住我。”

无论是因为比赛绷得多紧的神经，只有回到陈霜的身边，才能真正松懈下来。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想和陈霜靠得太近，怕自己在温柔中失去动力，而他们两个人都还可以拼一拼。

教练让他们去拿负重的哑铃片，刘悦掂量了几下，眼睛还在找有没有更轻的，不想给自己一点压力：“那你有想过家庭的差距吗？会不会以后发生什么陈霜的妈妈甩过来一张几千万的支票在你脸上的剧情？”

夏季悲伤地发现自己连举起最轻的哑铃片都很艰难：“这有啥，我又不是赚不到这么多钱。”

刘悦满意地点头，懂不懂顶薪中单的含金量啊！

随着训练逐步深入，强度加大，两个人都闭嘴了。

体能教练怜悯地看着他们：“这已经是最轻度的训练了，只是为了激活一下肌肉。”

刘悦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再起不能，颤颤巍巍地伸起一只手。

教练和她击掌：“加油，你可以的！”

刘悦声音虚弱：“谁要和你击掌了，快拉我起来。”

身手矫捷、呼吸依然很平稳的Link走过来把她拉了起来，扭头一看，地上还倒了一堆。

夏季生无可恋地侧躺着，眼神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Yumi脸朝下平躺着，整个头埋在手臂里，拒绝接收任何外界信息。

Koala端正地坐着，但是眼神分明在说谁想让她站起来她就想让谁死。

Rise背靠器材，艰难地维持住了bking的本色，喘着气说：“呵，还有点吃力呢。”

不到一个小时的训练结束，所有人都只想回宿舍躺着。

但是在简单的梳洗之后，马上就得开始下午的训练，下午吃完饭之后还有晚上的集体课。

在训练赛中，刘悦想去上路的草丛插眼，结果自己一个闪现进了草丛。

陈霜：？

没想到捷报频传，夏季刚刚出门，走到一半，突然金身。

Yumi反向大招。

Koala把对面最肥的上单拉了过来，成功逼出自己队友的闪现。

这场上的是Link，只有她神采奕奕，操作一如既往地勇猛，轻度的运动反而让她的大脑更加清醒。

尹泽风坐在另一边自己排位，陈霜用余光看见他在和对面进行滑稽的绕柱走，两个人二人转似的，在这里转了五六圈了。

就这么一通乱打，竟然还赢了。

看着电竞椅上东倒西歪的选手们，陈霜深深叹了口气，安慰自己：没事，一个月之后，他们都会变成体能强者的。

*

到了晚上集体上课，其他项目的电竞选手看起来也累得够呛。

大家相视无言，目光中都是对互相的同情。

最惨的是隔壁手游项目，按照时间安排，他们是早上第一波进行体能训练的，导致一整天都精神恍惚，脚步虚浮，到晚上了才终于清醒了一点。

要拍摄选手互动提问和回答问题的场景，一个选手站起来，说话像嘴里含着东西：“我想问……&**&%就是#&@的时候*#%&#呢？”

讲师微笑着示意他再说一遍。

“就是&……*#￥%#￥%，然后#￥%……&……嘛，所以我#￥%￥*……”说完，望向台上的目光里都是真诚的求知欲。

讲师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他的队友看不下去了，把话筒抢过来，帮他进行了一番中译中。

Yumi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国家代表队选的应该都是中国人吧？”

夏季非常敏锐：“你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他说的是中文的。”

Link见多识广：“我觉得应该是湖南口音。”

Koala设身处地地想了想：“不知道他会不会和新队友有什么沟通问题。”

Rise努力加入她们：“竟然还有队友能听懂他在说啥，真厉害。”

一番交头接耳，大家突然发现向来热爱吐槽的刘悦格外冷淡。

扭头一看，发现她看起来是在抱胸低头认真听讲并且沉思，其实已经在呼呼大睡。

偷睡的天才！

每个项目好像都有自己的风格，隔壁FPS项目的小队员们都板着脸一动不动，在摄像机面前大气都不敢出，手游的看起来格外放松，热络地和左右其他项目根本不认识的队员聊着天，一副我们不是来集训是来交朋友的架势，另一个moba游戏的成员们看起来更为成熟老练一点，年龄也都偏大，但是看起来也没沉稳多少，坏笑着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另外一群即时战略项目的人坐在后面，夏季回头一看，也都对她投来友好的微笑，还有人小幅度地对她挥了挥手。

夏季把头扭回去，大家看起来都好相似，都穿着队服，都是十多二十来岁的年纪，各个项目的成绩有好有坏，但也有不少世界冠军，也不知道谁将率先在奥运会上夺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