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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囿于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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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那这个孩子岂不是……”李存愕然。

白埜摇头,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最后的结局,就连北海之上起了奔雷,也是别人捎带给他的消息。

于他而言,那个孩子最后能不能活着其实并不重要,他更在意的是,那种天生异常的五感,是不是什么诡异事件的开端与征兆。

在白埜存在的漫长时间里,能让他惊诧的事已经很少了。一件毫无头绪的事突然发生,只能证明灵居界正在发生某种变化,某种脱离过去数千年轨迹的变化。

总之,自那之后的数十年,白埜独居于渡落峰,在浩如烟海的古籍秘册中,找到了一种能抑制天生异常五感的术法。他将此术的相关记载编纂成册,取名《玉燳术》。

玉燳术的效用,是通过封印灵脉中的先天灵气,从而抑制各种由血脉导致的先天不足或异常。听起来简单,真的要施用,不仅对施术者的境界要求极高,对受术者的体质也是极大的考验。

因此,《玉燳术》成书之后,历经百载,也没用上过几次。

再者,白埜作为天生灵种,冷心冷面地存在至今,从未生出过普济天下的心思,更无意插手山外之事。若是有人求到面前也就算了,如果没人上门,他是不会有那个闲心将这术法散播开去的。

于是,《玉燳术》在渡落峰上积了不知多少年的灰,直到百年前被元钺翻出来,才算是重见天日。

白埜将这些全都告诉了李存。

“这么说,玉燳术虽然能够封住异常的五感,却同样会封住灵脉之中的先天灵气。这样一来……受术者虽然性命无虞,却会无法修行。”李存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咬了咬右手的指节,“不对,不仅是无法修行,更有可能影响神智。先天灵气乃是灵光,若是一出生就被封闭,恐怕这人的正常生活都会受到影响。”

“是。”白埜调整了一下坐姿,右手撑着下巴,神色自若地看着李存。

“那照这样看,玉燳术也不是万全之法,最多只能算是权宜之计。当初那个五感异常的孩子就算被施了此术,也还是会有其他的问题。先天灵光被封,后果可大可小,不能修行倒成了次要……行动迟缓,记忆衰退才是麻烦的地方。如果是孩子的话,最有可能是精力无法集中,他学任何东西都会很难。”李存顺着白埜的话细细思索,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却来不及抓住。

李存这话其实还是有所保留,对于天生灵脉的孩童而言,灵光几乎就等同于神智,若是一出生就被封了灵光,最大的可能就是从此变成一个不通世事的痴儿。

“那你看卞荆如何?那个孩子,像不像被人施了玉燳术?”白埜绕了一大圈,在李存都快把卞荆的事情忘记的时候,将话头给拉了回来。

“卞荆?”李存皱眉,顿了顿才想起来说的是谁,“您是说他身上的异常,是因为灵光被封?可看他说话行走,并不像是……况且,新弟子入山要查验身份,有太衡峰的人下山测试灵光,如果有什么不对,早该被发现才是。”

李存说完就知道自己在犯蠢。卞荆是谁,那是元钺的亲子,只要问樵书能点他上山,不管有没有灵光,白埜都有办法让他留下,所谓的查验更是形同虚设。

“他若是寻常孩童,的确不像是有什么异常。可你别忘了,他毕竟不是普通出身。”

这倒是,对比元钺与东宫高晴的天纵奇才,卞荆的确显得过于平庸。听薛牧山说,这孩子平时就有点愣头愣脑,想来是少了几分机灵劲。

李存虽然不熟悉玉燳术,却对白埜有着几乎盲目的信任。他没有犹豫地就相信了这个说法。

不过,这样一来薛牧山也可以安心了。他自从听了海棠万里和元戟的一番话,心里便有几分担忧。如今有个确切的结果,虽然称不上是件好事,可比一无所知要安心几分。玉燳术毕竟是白埜所创的术法,就算有什么状况,总归有应对之策。

至此,李存也就不再停留,出门给薛牧山传信去了。

而静坐在那张黄花梨圈椅里的白埜,却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卞荆由于过于灵敏的五感,自出生起就被玉燳术封了灵脉中的先天灵气,这是事实,也是白埜早就预料到的事。为此,他在卞荆被接引前就嘱咐过张衾音,并安排好了一应事项,确保他入山查验身份时不受阻碍。

可出乎白埜预料的是,卞荆被封的,居然不仅仅是异常的五感,他身上还存在更麻烦的状况。这一点,在今日才被他亲自确认,却不能轻易透露给任何人。

掩盖一个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另一个秘密去遮掩。不管当年给卞荆施下玉燳术的是谁,应当都有这方面的考量。

“吱——”一声,窗外起了一阵风,把木制的窗户吹开了一条缝。

一时之间,桌案上的纸张纷飞,书页乱舞。

白埜垂落的长发被风扬起,如同一层轻柔的纱帐。他侧头看了一眼窗外,蓦然化作一阵烟尘消散在了风中,徒留一张空荡荡的圈椅静立在书案前。

……

清晨,书肆后院。

一只青灰色的雀鸟飞到了卧房的窗棂上,它歪头梳理了一会儿羽毛,就开始发出清脆的鸣叫。可惜这悦耳的鸟鸣并没有唤醒仍在熟睡的人。

床上卷成一团的灰褐色的棉被像一座土丘般岿然不动。

也许是前一天动了动脑子,卞荆今天睡得格外地沉。不过,可不会再有睡到日上三竿的机会了。

“啪!”房门被人一掌推开,发出一阵痛苦的哀鸣。

薛牧山背着手几大步走到了床前,见卞荆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便清了清嗓子:“别睡了,赶紧起来。”

“……”回应他的只有窗棂上鸟雀的啾啾声,床上的人一声没吭。

薛牧山叹了口气,只好撸起袖子伸手探进被子,准确无误地抓住小孩的脚踝之后,就用力往外一拖。

只听被子里传出一声沉闷的惊呼,卞荆如同一只被拎住后腿的青蛙,被强行拖出了被窝。

他四仰八叉地晃晃脑袋,又用手搓了搓眼角,这才缓缓睁眼。一看床前站的是薛先生,眨巴两下眼睛,就又想闭眼继续睡,看样子还没清醒过来。

“薛先生,你的手好冰哦。”卞荆缩缩脚脖子,拖长声音说道。

“还睡啊?隔壁的叶先生说不定已经在等你了。”见他闭上眼睛头一歪就要睡着,薛牧山冷漠地开口。

“叶先生?”卞荆脑子昏昏的,闷闷地重复了一遍。

听起来好熟悉,谁是叶先生啊?想着,一个青衣雪发的身影就在卞荆的脑中一闪而过,惊得他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对啊,今天还得去隔壁上课呢!

完了完了完了。

卞荆脑子瞬间就清醒了大半,他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也来不及梳理那团蓬草一般的头发。

“哼。”薛牧山冷笑一声,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小孩如同一阵旋风般离开卧房,这才开始帮他收拾狗窝一般的床铺。

……

“呼——”

叶宅书斋门前,卞荆双手撑着膝盖,一边喘气,一边竖起耳朵听远处街角传来的叫卖声。

很好,只要卖麻饼的摊子还没开张,那就不算太迟。得亏自己跑的快,不然迟到了真不知道要怎么说。

叶先生虽然看起来温柔和顺,不像是会苛责打骂学生的人。可卞荆却知道,越是这种平日看起来和煦平静的人,发起火来越吓人。

就跟他阿娘一样,虽然从来不会抄起擀面杖、鸡毛掸子之类的东西抽人,但是只要真的生气,罚自己跪一晚上那是眼睛都不带眨的。

自己昨天又是弄脏衣服,又是当着先生的面发呆,今天可得好好表现。可是,进去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

卞荆犹豫半天,双脚就像在门口生了根。

“站在这做什么?”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让卞荆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挪动着步子转过身一看,发现正是叶先生。

跟昨天不同,白埜今天穿了一身的松绿,内搭则是豆青色的,让人想到初春时萌发出成片新枝的林海,山风拂过,满目碧波荡漾。而他原本披散的一头雪发也在尾部微微束起,只留一绺垂落在鬓边,随风轻轻摇晃。

哇哦,卞荆在心里惊叹一声,直接呆住了。

他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他母亲就是个美人,赵瀞辞也长得可爱。可他却是第一次见到白埜这样的人。

怎么说呢,就像是经历一整个寒冬之后,第一次见到的春景,万物勃发,绿意盎然,说不上哪里特别,却美得惊心动魄,见之忘俗。

白埜见小孩傻愣愣的样子,轻笑了一声,伸手扯了扯他歪斜着的衣领,说道:“你这脸上,枕头印子都没消。早饭吃了吗?”

卞荆下意识就想点头,愣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就这样,白埜将卞荆领到了园中的亭子里坐下,石桌上摆了一壶茶水和几样街面上常见的早点。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示意小孩自己坐着吃早饭。

此时天还没暖起来,说话仍往外呼着白气,可卞荆穿的暖和,亭子里又没什么风,倒也不冷。

他捧着粥碗小心地喝一口,又看看园子里光秃秃的树枝,问道:“先生,李春哥哥说你是来渡落山修养的,你是生病了吗?不然,我们还是坐屋里去吧?”

生病的人不能受凉,这是高氏以往经常念叨的。

白埜闻言摇摇头:“还不至于要整天拘在屋里。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到的。薛先生说我背完书就能上山去,你们要上山找人,我说不定能帮忙。松瀑峰对吧?说不定我过了考验去的就是那里。”卞荆喝了一大口粥。

“可我听说,你要把书肆所有的书背下来才能上山去,那我得等你多久呢?”白埜微微颔首,见小孩咀嚼的动作渐渐凝固,又笑问,“而且渡落有五峰,收弟子的便有四处,你不再选选?”

“就像您说的,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上山去,想这个又有什么用呢?”卞荆迅速地沮丧起来,他想到山上的赵瀞辞和柳茵茵,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

“那如果你现在能上山,你想去哪呢?”

“……不知道。薛先生是云栖峰上下来的,可听说那里收的弟子很少,几乎百里挑一,那肯定瞧不上我。飞绝峰平常不收弟子,那也就不用考虑。”卞荆一边皱眉一边掰着指头数,好像五峰的名字想着都费劲,“太衡峰应该是最有可能的,毕竟他们收的弟子多,也没有什么苛刻的要求。我本来想着自己多半就去那里,可是如果叶先生你需要看病,我去松瀑峰也好,如果他们愿意收我。”

其实他觉得就算没法通过考验,留在镇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薛先生对他很好,他也没有一定要成为修士的执念。

“那陵隅峰呢?”

陵,本意为高山,也指帝王坟墓。隅,是边角之地。陵隅峰,也是渡落五峰之一,只不过位置偏僻,极少被人提起。

“薛先生说,陵隅峰虽然高,可建筑却在山体之内,阴冷潮湿,晒不到什么太阳。那我还是宁愿呆在衡灵镇上。”卞荆直摇头。

早些时候,薛牧山就把渡落山的情况跟他说了,虽然通过考验遥遥无期,却不妨碍他听薛先生讲故事。

在他的讲述中,云栖峰往往是最好的。人少地方大,住所景色优美,师门实力强悍,许多人挤破头都想上去。与之相对的就是太衡峰,地方不大人却多,感觉闹哄哄的,喜欢热闹的人估计不会孤单。

而飞绝峰和松瀑峰,则是一个一脉单传,一个专精炼丹与炼器,没太多可说的。

至于陵隅峰,往往是被最后提起且说的最少的。

究其原因,就是薛牧山自己也不太了解。在他的印象里,那就是个偏僻阴冷的地方,就像它的名字,“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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