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十月六号，是罗的生日。

但是还得上班，患者犯病可不看日历不挑日子。

说到底还是外科的活儿分分钟都可能死人，不像咱们口腔科，到点儿上班到点儿下班，没有急诊没有加班，虽然挣得是相对少了点儿，但细水长流很滋润啊。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劝我改行吗？”罗吃着山治留下的生日早餐，听完我得意忘形的炫耀后问我。

“您这个年纪再从头读口腔医学已经略显仓促了，院长。”我用德国佬奇奇妙妙小工具切了草莓榨了两杯草莓汁回来，放他面前一杯，“不过等我拿到执照当上正经医生会努力工作的，每天主动加班一小时，用加班费包养你。”低头看到盘子里切成心形的胡萝卜片，激灵一下，忙用煎蛋盖上。

笑死，煎蛋也是心形的，我真谢谢你啊山治君。

“指望你的加班费咱们两个都得饿死，我出十倍你把这一小时用在我身上不行吗。”罗叉起自己盘子里普普通通菱形的胡萝卜片给我看，“这么看黑足当家的对我还算客气，好歹还有个形状。”

可不嘛，给基德和德雷克的就是普通的圆形胡萝卜片，而霍金斯只得到了剩下的边角余料——谁让他天天挑肥拣瘦，山治君这边儿做完了去草帽那边做饭，还得去巴拉蒂上班，有空还去教料理课，成天净围着锅台转，多不容易。

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添置台洗碗机减轻山治的工作量，安装洗碗机的时候还听了满耳朵房东先生的酸言酸语。

吃完饭回屋收拾准备上课上班，楼下有人敲门，罗去开的门，一会儿就回来了。

“谁啊？”

“快递，”罗抱着个纸箱，手里拿着张贺卡，“多弗朗明哥送来的，说祝我生日快乐。”

“他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定里面放炸弹了。”

“不是没可能。”罗从电视柜底下掏出一个金属探测仪，“先过个安检。”

我对此已经心如止水了，可能是因为经历过两次半夜被翻窗进来玩儿触发红外线报警系统的艾斯吵醒下去解救他这一事件，这栋房子里有什么安保措施我都不惊讶，大概他们德国人就是热衷搞战备吧。

不过，艾斯都落网两次了还隔三差五就不请自来我也搞不懂他，可能这就是罗至今不把他的生物信息输入安保系统白名单的原因。

说回多弗朗明哥的礼物，确实是我们有点儿以正常人之心度变态之腹了，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探测器安静如鸡，打开一看确实非常无害，只不过是满满一箱○片而已。

全都是德国的片子。

皮鞭蜡烛都是小意思，什么电击啊、天体大party啊、穿刺啊、木马啊、狗马羊蛇各种各样小动物啊、外星生物啊，五花八门，一看就是急诊的大客户。

“哇哦，”我一张张拿出来观赏外壳上惊世骇俗的封面，“怪不得说世界上有两种○片，一种是给正常人看的，一种是给德国人看的——贵邦的XP真的是很重口味啊。”

罗板着脸坐在一边，似乎想反驳，但看我一张一张拿出来的证据，只能退而求其次保全自己：“……也不是说所有德国人都那样，不要一棒子打死。”

“你平时看什么类型的？”

“我拒绝回答。”

“那我可要去问你的小伙伴儿们了，你知道夏奇佩金他俩什么添油加醋的猛料都乐意向我透露的，”我快准狠揪住他的小尾巴，“或者可能知道你这样那样小秘密最多的是你的同居人基德？”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先生，你也不想过去的事情被太太知道吧？”

“太太，你还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吗？”

“哦记得记得，”我把乱七八糟的片子都收起来，“那今天暂时放过你。”起身到卧室拿来一卷红丝带，手指卷着丝带看着他：“请脱下你的衣服，特拉法尔加医生。”

他坐在原处没动，盯着我看了五秒钟，低头看看那些装了光盘的箱子：“你是受到启发了吗？”

“当然不是，这是真丝的，包装礼物用的。”

“Gift？”月亮亮了一下，开玩笑地问，随即转为困惑，“但为什么要我脱衣服？”看了一眼钟：“快上班了，也许时间不是那么……”（gift在英语里是礼物，德语里是毒药，这里罗讲了个一语双关的小玩笑。）

“没有人大白天就拆礼物，”我耐心地解释，“当然是要包装好了，晚上再快快乐乐地拆开啦。”

他看着我，眼睛缓缓睁大，几乎能看到一个明亮的灯泡从头顶升起：“你的意思是，你要用这玩意儿把我捆起来？”

“是‘包装’，医生。”

“我的生日，为什么我是礼物？”

“因为我想看。”

“真是太有说服力了。”罗努努嘴，起身开始脱衣服。

鉴于是他生日，我好心地补充：“你知道口腔正畸中要用到结扎丝吧？”

他一边脱牛仔裤一边心不在焉回答：“嗯，知道，虽然你是左撇子但你拧结扎丝拧得棒极了——现在不是已经换成自锁托槽、基本上淘汰结扎丝固定了吗？”

一个外科大夫对口腔医学更新换代的事儿还挺了解。

“但是手艺还在，我把你保险柜里那些珍珠项链连到一起，还加了些亮晶晶的小点缀儿，一圈一圈垂下来，就像格林童话里那个穿渔网的姑娘。”我依次指点过喉骨、锁骨、胸骨、腰、脐下，“如果你乖，今天晚上会让你吃到饱的。”

罗沉思片刻，走过来从我手里扯出长长的丝带：“好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成为礼物了。”

“你可别翘班啊，我今儿个还有课呢。”

计划绑他之前我也是认真看过教程的，还比对了一下绳子的材质，麻绳虽然很涩但一个正经大夫细皮嫩肉的给他磨坏了可咋整，所以还是选择了宽丝带，还先给他从头到脚抹了一层玫瑰味儿的身体乳降低摩擦。

“太太，您空有满脑袋残暴的○幻想，却好像根本没有相应的狠心肠，”罗低头看我忙前忙后绕着他打结，“绳缚的目的是造成拘束感和疼痛，你把我抹得滑溜溜的又用滑溜溜的绳子，有点儿南辕北辙了。”

“我很爱护你嘛。”我选择的是最简单也最温和的龟甲缚，绑好绳子，后退两步欣赏，“哇，罗大夫，您真的很辣哎，现在结婚已经不是亏不亏的事儿了，简直是天天都在领福利……”

“你可别翘课啊，我今天还得上班儿呢。”罗把我二十分钟前的话还给我，开始穿衣服。

我坐进雪豹毛垫儿里，观赏穿衣秀：“你会有类似的XP吗？”

“捆你吗？没有。”

“为什么？”

“首先，你不喜欢；其次，我爱看你嚣张得意的样子，没道理说跟我结婚反倒要你放低姿态取悦我，我会对自己产生厌恶的。”

我咂了咂这句话：“那难道你取悦我就没关系了？还是说你是在含蓄地责备我？”

“你我观念有些微的差别，我认为只要有爱作为前提，这些都算是情趣，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扣着衬衫的扣子，“而且我喜欢你为我意乱神迷晕头转向的样子。”

哦，他喜欢当昏君的艳后。

结婚的请柬也送给战国警视监了，大约是提醒了警视监他的这个线人为了正义的事业做出了多少“牺牲”，没两个星期，报销款和奖金就悄悄打过来了，于是罗的小黑车又换成了一辆崭新的小黄车。

“Ich liebe dich！Bis sp?ter！”我解了安全带，探身亲了亲罗就要下车。（我爱你，待会儿见。）

“Ятожетебялюблю——Секундочку！”他拉住我，“不跟我说生日快乐吗？”（我也爱你。等一下。）

我回头看他：“我今儿个早上一过零点就跟你说了，你当时困得滴里当啷的没往心里去吧？早上起床那会儿我也说了。”

“我知道，但我想再听一遍。”

嗐，这点儿小要求有啥不能满足的。

等我终于把心满意足的漂亮大夫打发走，可以正常迈进校园，我亲爱的单身朋友娜美正用很噫呃的表情注视着我。

“特拉男的车为什么停了那么久，我等到鞋底都发芽了，”她轻轻撞了一下我的肩膀，用夸张的语气，“天啊你是要上战场吗，还要有个漫长的告别？”

“今天他过生日还得上班，那不得安抚一下大夫情绪。”我唉声叹气。

娜美马上质疑我的人品：“我过生日那天满课你怎么没来安抚我情绪？”

“多谢厚爱，但我已经结婚了。”

然后就被揍了，嘤。

中午吃饭的时候，在食堂，山治君跟我确定晚上去巴拉蒂吃饭的菜单。

“香肠、牛排、土豆，”我耸耸肩，“就围绕着这仨你自己发挥吧，在烹饪这方面全世界我最相信你。”

山治原地挥洒了一下小心心，继续说正事：“所以还是德国菜的风格吧？我会做德国菜，但是罗那个混蛋的反响一般……是我看的菜谱不够正宗吗？”

“也许恰恰相反太正宗了，”我扒拉着沙拉，“他讨厌除了烤肘子以外的大多数德国菜，相当难伺候……按你拿手的来吧，只要没面包别的都行。”

“我知道了。”山治点点头，感觉脑海里已经制定出一份金光闪闪的菜单了，注意力又转移到我面前的碗里，“怎么只吃沙拉呀小克拉？”

“我为了晚餐穿了一条很修身的裙子，不想身体的曲线过分跌宕起伏。”

“那你晚上不吃了？”娜美问我，“迟早都是要跌宕起伏的。”

“认识你这么久头一次发现你如此恶毒啊。”我一本正经地回答，“起码能保住第一眼的光鲜亮丽是吧？万一再喝得醉一点儿就算看个□□也自带美颜了。”

“那你可别忘了让你的公主亲你把你变回个人形。”

“原著□□是要求和公主睡觉被忍无可忍的公主摔到墙上去才变回人的，我家公主没有那么保守也没有那么暴力，很难触发这个条件。”

“特拉男那种人，说不定会觉得会说话的□□更有意思。”

“放心吧，我拿着他的‘金球’呢。”

娜美翻了个白眼。

罗宾微笑着把话题拐回到健康的方向上：“特拉男的酒量怎么样？”

“哎呀，那得看从谁的角度来看。”我大叹口气，“要是一般人的角度，他酒量还行，普普通通可能还略好一点。但从我或者我妈的角度，他酒量糟透了，一打啤酒就开始说可爱的醉话的人，和小孩儿有什么区别。”

娜美抽了抽嘴角：“……一打可是十二瓶。”

“区区十二瓶而已。”

“你真的忍心把他带去俄罗斯吗？”

“放心啦，莫斯科只有冻死的德国人没有喝死的，给他喝点儿啤酒就好，不会生灌他伏特加的。”我继续吃草——呃，不是，是沙拉，“而且他现在也不让我喝酒了，家里除了啤酒就是点儿甜不啦滋儿的葡萄酒，酒精度全是个位数，说什么酗酒有害心脑血管健康……我才刚二十岁哎！”

罗宾笑着开解我：“他是专业人士，听他的吧。”

是呢，毕竟我妈就有冠心病，要不是手术做的及时还挺凶险呢，这玩意儿多多少少都有家族倾向。

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然后伤心地和我的伏特加们告别。

最让我感受到不亚于被出轨的愤慨的是，这个狗男人不仅没收了我的酒，为了从根本上杜绝我趁他不在家偷偷喝酒这种风险，他直接把搜刮来的酒叫索隆来搬走了。索隆哎！半年前我们还能分工明确行动默契地一起从山治君的冰箱里偷酒喝，转眼他就把我卖给黑心外科大夫然后吞并了我的财产。

但是仔细想想，这个事儿的逻辑是，罗跟我说喝酒有害健康，于是他把家里的酒都给索隆了。

马克思保佑，希望索隆有一套金刚不坏的心脑血管。

祝贺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大毛卫国战争胜利79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