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过后,便是准备金璞玉登基事宜,作为新帝亲信,蒋殊这段时间可谓是忙得是脚不沾地。
那日在宫宴上尚有几位前来献殷勤黏在她身边的世家公子,在宫宴过后,便不约而同的闭门不出。
不知是因为什么。
是夜,又是万里无云,明月高悬,明日定然是个好天气。
蒋殊核对过明日登基的事宜,婉拒金璞玉留她夜宿宫中的提议,踏着夜色回府。
皎洁月色铺撒于地,将她的身影拉得极长,万巷寂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能听到蒋殊一人的脚步声。
国师府距宫中不远,但踏月独行,未免有些寂寥。
她有些后悔让露婵先行回府收拾休憩,她转身往后瞥一眼,总觉得应有人伴在身侧。
脚步稍顿,蒋殊微微抿唇,她有多久没再和林昭同行了?
自那日宫宴后,她总感觉林昭有意躲着她,本想着找他好好聊聊,但最近事务繁忙,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身侧少个人,她心中也是空落落,一起分享、做事、讨论的人都没了。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林昭常伴在身侧了吗?
蒋殊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大步往国师府中走去。
孤悬的明月依旧柔和地将月光洒在万物上,国师府附近的小巷,极快地闪过道人影,除了月亮,无人知晓。
*
已是深秋,天气微凉,阳光落在人身上早已没有夏日强势的滚烫,风卷残叶,凉意顺着大开的窗户,吹入勤政殿中。
金璞玉拢拢身上衣物,忍不住瞄向正沉脸坐在右下首的蒋殊,忍不住小声道:“是林昭他说...”
“林昭说什么,圣上就听他的是吗?”蒋殊抬目看向金璞玉,她是真的忍不住火气,宋寅借口北金不送公主和亲,又在边关挑起战火,而林昭却连招呼不打,伙同金璞玉一起瞒她,于三日前就回到守边军中。
她直视于金璞玉,抿唇道:“臣也不跟圣上多说什么,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前往边关,还望圣上恩准。”
未料,金璞玉却不曾避开她视线,反倒正色道:“蒋殊,我是认可林昭的想法,并且认为你不应当回到边关。”
蒋殊冷哼声:“就因宋寅得到能腐蚀机械假肢的溶液?”她双手抱臂,凤目眯起:“若是如此,我才更应当前往边关,找寻机械假肢破解之法。”
面对她掷地有声的诘问,金璞玉忍不住叹息。
她想起宋寅送来的战书中,字里行间暗示只要送去蒋殊,宋寅便可停战。
军报八百里加急呈上来时,也是同今日这般天气,那名少年成名的将军,拱手站在案前,眉宇中带着毅然:“想必圣上绝不会将国师送往宋寅,臣请战,誓死守卫北金疆土。”
语罢,静默两秒,又开口道:“只是臣还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圣上恩准。”
她合上军报,抬眸示意林昭开口。
“还请圣上务必拦住国师,不要让她前往边关。”
她稍稍有些惊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林昭对蒋殊的心思,她早就已经看出。
宫宴那日湖边,林昭走时落寞神情,以及这段时日反常的举动,几乎都能猜到当日发生了什么。
是以,她斟酌道:“国师与你,或许是少些缘分,你实在不必...”
“圣上。”在她斟酌词句的时候,林昭出声打断:“于公,宋寅此举,意图明确,不光有那不知是何的水,亦有数百名的重剑骑兵队,已经连破边关两道防线,守边军现如今实在是凶险。于私...”林昭略顿,垂目道:
“我只望她平安。”
金璞玉无法形如当时听到此话的心情,只记得哑然许久,方才开口问道:“你对蒋殊之情,到如此地步,为何这几日还...”
“我不想让她为难。”林昭自嘲似得勾勾唇角:“她既然已经拒绝了我,我若再纠缠就是对她的打扰。是我不够好,未能赢得她的垂青。”
屋内一片沉默,本应是凉爽的秋风,已带了几分萧瑟的味道。
不多时,林昭挺直后背,正色道:“圣上,臣相信国师会找到破解宋寅神秘水的办法,在此之前,臣会在战场上收集神秘水,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定不会耽误国之大事,还请圣上成全。”
言辞恳切,目中赤诚。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思及至此,金璞玉对上蒋殊望来的视线,凤目中不经意透露出几分急切与担忧,但本人似乎尚未察觉。
她正起神色,认真道:“蒋殊,战场凶险,宋寅目标在你,我不能冒这个风险。”又在蒋殊几欲反驳前,快声说道:“林昭担忧你的安全,但也十分信任你的能力,他到战场上会收集来宋寅不知名的神水,快马加鞭送到京城。”
“我知道你若前往战场,或许可以能更快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在京城,无论你做破解之法需要何种材料,都会比在边关更快得到。”
金璞玉话落,蒋殊忍不住攥紧双手,她前往边关不仅仅是寻到破解之法,更重要的是,她...她担心林昭。
担心林昭在战场上会不会受伤;担心他又逞强;担心战败,林昭又要面对同伴的死伤。
如果她在他身边,好歹还能陪他一同面对,无论路由多难走,但他不是一个人。
她的拳攥紧又放松,什么时候她对林昭这样在意了?
压在心底尘封的记忆在这感到要失去一刻轰然打开。如同洪流般,席卷四肢五骸。
导师躺于病床上徒然落下的手;尽心尽力救治联邦之子背刺她的神情;身边因利而来的人,利尽而散的嘴脸。
她害怕,害怕建立亲密关系;她害怕,害怕付出真心后,又遭背叛;她害怕,害怕到最后又只剩她孤身。
所以会在面对林昭热烈而又直白的感情时,下意识选择逃避。
但如今的局面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不,不是,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一时半会说不清对林昭的感情,但她至少明白,现如今,她想在林昭身边。
蒋殊猛地站起,直言道:“承蒙圣上厚爱,但我必须得去边关。”
语罢,转身正欲转身离去,金璞玉的话令她脚步稍顿,怔愣在原地。
“林昭相信你定会找到破解之法,或许你也该试着相信他。”
*
乌云压城,秋风萧瑟,目之所及,满目枯黄,叶随风落。
林昭不顾脸上未干的血迹,舔了舔干裂下唇,弯肘夹住刀身擦拭。
郑乐坐于马上,轻勒缰绳,神色凝重:“让我们上吧。”
他却连头都没抬,便拒绝到:“宋寅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水,机械假肢沾上就化,你们怎么上?白白去送命吗?”
郑乐身子往前探了探:“可这是最后道防线了,如若被攻破,那便是城镇百姓面对宋寅的军队。”
长刀入鞘,发出阵闷鸣,林昭眉间拧起,眺望乌云密布的远方:“我知道,但这不是让你们白去送死的理由。”
“宋寅那边冒着危险得来的水,已经送到京城中这么长时间,蒋殊她能不能找到破解之法?”郑乐面上焦急。
快一个多月,假肢兵们半数折在宋寅奇怪的水中,剩下的也上不了战场,只能眼睁睁看着北金军队,被宋寅重剑骑兵队一次次冲散。
若非林昭想到的火攻术,他们决不能撑到现在。
现如今,蒋殊那迟迟没有动静,这次若再输,那便真的要丢城池了。
他按下心中焦灼,抬眸正对上林昭漆黑如墨的双眸,只见他神色认真,语气肯定:“她定能寻到破解之法。”稍顿,转眸望向远方:“我相信她。”
宋寅的进攻是在林昭预料之内,饶是如此,北金守边军仍是在开战之初便处于劣势。
重剑骑兵队以不可阻挡之势直冲进守边军中,林昭带领前锋队分离阻挡,预备火攻宋寅军队。
宋寅重剑骑兵队亦早有准备,身后步兵们准备十几大缸河水一一敲碎,火势未起,就被扑灭。
无法,林昭只能集中精力,提刀格挡。
但,单刀之力,怎能比过重剑之势,林昭很快落于下风,跌落至地,呕出口血。
宋寅重剑骑兵队的兵士,立于马上,浑身重甲只漏出双眼睛,那双眼睛,自上而下打量林昭几番,嘲弄声音传出:“林平殷的孙子?也不过如此。”
林昭双眸紧盯其目,冷笑声:“就你,也配提起我爷爷?”
那兵士像是被他这副态度激怒,嗤笑:“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重剑抬起,将要落下。
林昭提刀迎上,就算死,也不能死得如此窝囊。
眼前不期然闪过蒋殊的笑容,若是他死了,她可会为他落滴泪?
霎时间,一道迅猛银光闪过,几乎晃晕林昭的眼,但手中刀却未曾传来,兵刃交接的震感。
定睛一看,重剑骑兵队,已然被三只足有手腕粗的箭矢,定死在地。
林昭愕然转头看去,队伍后方,蒋殊身穿黑衣劲装,傲然站于三名假肢兵身侧,假肢兵手中拿着宛如标枪般的箭矢。
“格老子的,可算轮到爷爷我出场了!”
“让宋寅那帮小子们好看!”
“看老子铁爪掏心”
......
假肢兵们纵马往前冲锋,宋寅兵士们一惊,赶忙准备国中傅满为针对他们找出的神水。
然:
“哈哈,想不到吧?那破玩意对你老子我不管用了!”
“兄弟们,杀!”
一时间,形势逆转,北金兵士们士气冲天,反守为攻。
林昭怔愣站在原地,看着蒋殊穿过刀光剑影,一步步朝他而来。
还未走至他身前,林昭斩落射向蒋殊的箭矢,喉咙有些微微发干,低声道:“战场危险,你不该来。”
蒋殊抬手拂掉他面上血迹:“数月前,你在这救下我,带我回军营。现如今,我来救你,带你回家。”
天知晓,当那名骑兵要落下重剑时,她心脏几乎要停掉,明明是在嘈杂喧闹的战场上,周围一切却都像是被按下暂停键,只留下林昭提刀迎上重剑的身影。
还好,还好,还好她赶上了。
蒋殊眼中浮上热意,却张开双手,咧嘴笑道:“不抱抱我吗?林昭。”
林昭瞳孔微缩,猛地上前拥住她,却抱住她转身,在她惊愕的眼神中轻轻一推。
“噗嗤”是兵器没入血肉的声音。
瞬间,万籁俱寂。
蒋殊嘴角张合,几近窒息:“林昭——!”
她手脚并用往前爬去,拦林昭入怀:“你别吓我,林昭,你别吓我!”
“咳咳”林昭呕出两口血,气息微弱,口角张合许多次,她听不清说什么。
蒋殊耳贴在他唇边,终是听清。
他说:“别...怕....”
*
北金军营中,蒋殊安顿好几乎只是出气不进气的林昭,在众目睽睽下,八只机械手臂升腾而起,毫不犹豫地拿出仅剩唯一一块能源石,锻造器机械心脏。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她几乎要疯掉,热意上涌,她咬牙不断想压下眸中泪意,视线却一片模糊。
什么别怕?她最怕的就是失去他。
她不想再孤身一人行走在这世间,明明一起并肩走过那么多,明明说要把将军府当做她的靠山,明明说喜欢她。
怎么,怎么到最后就只是让她别怕?
滚烫热意的水渍落在她手背,恐慌在心中疯狂生长。
伙伴背刺她的时候,她扛过来了,导师去世,她咬牙硬撑,怎么如今却控制不住自己落泪?
真没出息。
快点,再快点。
她恍惚在耳边听到林昭气息逐渐微弱,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去战场接他。
明明,只差一点,那句回应的话就要说出口。
林昭啊林昭。
*
明月东升,军帐中寂静一片,连跃动的火苗都显得虚弱非常。
灼痛感从喉中传来,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军帐顶模糊不清。
林昭忍不住闷哼声,几乎是同时,视线中闯入双红肿的凤目。
他微怔,继而猛地坐起,压下眩晕感,抓住蒋殊手腕:“是谁惹你的?”
蒋殊却反手握住他的手,微微红肿的凤目又浮上层水意,亮得在他心底灼出个洞来。
“噗通、噗通、噗通”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胸膛中的那颗心脏,比以往跳动地都更为有力。
温暖的触感从胸膛处传来,他视线顺着紧贴在心脏处的素手往上看去。
只见蒋殊扯出个笑,带着浓浓地鼻音:“林昭,我全副身家都在你这里。”
“你得负责。”
一瞬间,不知是什么在胸腔中炸开,震得他耳边嗡嗡作响。
“咚咚咚”心跳得越来越快。
周边烛火随风跃动,那抹照亮黑暗的光线,化作温热气息落在他的唇边。
*
两年后,边关茶舍中,说书老者才晃晃悠悠走到门前,就被一群人围住。
“诶,老爷子,快把你上次没说完的故事讲完!”
说书老者摸着花白胡须,故作不知:“是咱们那位,仅用短短两年就停止战场,让边关通贸,重新繁荣起来女帝的故事吗?”
“不是。”
“那便是西矿城家主沈修贤,苦追锦绣商行东家的故事。”
“也不是!”
“刑部尚书柳大人和女帝不得不说的事?”
“是蒋国师和林副将的故事!”
说书老者一甩袖子,大步往书台上走去,摇头晃脑地唱到:“穿越千年,命定的相遇啊。”
语罢,醒木一拍。
“事情要从....天上掉下位美娇娘说起——”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此完结啦,随后应该还有番外不定期掉落!
我想说点什么,但对着作话框,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又不知该和你们说些什么。
首先,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看我文的读者小天使们,可能你们不知道,你们的每个收藏,每个评论,甚至于点击,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本写完的小说吧,但说实话怪不好意思的,作为个社畜在连载中有很多次我都想要放弃,总觉得没人看,也没人喜欢。
写文对我来说,更像是一次独身登山,路途迷障漫漫,看不到尽头。这时候你们的每一个收藏,评论,点击都化作句句鼓励,陪我走过这段。
有个一直给我评论的小天使,真的谢谢你!要是没你,我可能还得再疯两分(狗头)
这篇文我复盘整理,深知它还有很多的缺点,写文不是件易事,我还有很多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也非常感谢在我每次深夜emo的时刻,被我骚扰,听我发疯的朋友们,谢谢你们没给我个红色感叹号。
话说到这儿,我总觉得有许多要感谢的人,也就不多说了。反正我的谢意读者小天使们知道就好啦(扭扭捏捏)
(举起旺仔牛奶)感情深,一口闷!
不过我还要做做广告,推荐一下我的下本预收(窸窸窣窣掏出——)
新帝今天追妻成功了吗(重生)
“不敢道情之所深,恐子舒怜吾,而非爱欲。”
上辈子,沈之窈是大庆最风光的承安郡主,却遭奸人算计,被迫与九皇子杜憬卓退婚,嫁给庶族文人。
一朝九皇子成为新帝,外祖父战死,将军府倒台。她奔走无门,人人都能踩她一脚。
新帝以冷情著名,手段狠辣。
即便如此,她也只得去宫中跪求新帝,却被拒之门外,连面都没见到。
成婚几年的丈夫,更是端来一碗毒药,告诉她:将军府倒台,全是新帝所为。
再睁眼,她重生到被陷害那一天。
这次她绝境求生,重拾武艺,却不想与杜憬卓越绑越深。
无奈,她只得坐在花轿上盘算,怎么能既不得罪人,又不失体面的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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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憬卓本是冷宫不受宠的皇子,对于感情,素来冷漠。虽有慈悲心,但无慈悲情。
新婚妻子沈之窈对于他来说,就跟身边多了只猫狗没有什么区别。
后来,杜憬卓才明白,沈之窈于他是神给予的救赎,教他明情动,识爱欲。
在无数爱意疯长的夜中,他一次又一次按下心中悸动,甘愿套上缰绳,以她为束缚。
在杜憬卓即将问鼎帝位,想要与之共享天下时。
沈之窈却笑吟吟站在他面前,提出和离。
向来冷静自持的他,第一次慌乱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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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说从边关长大的承安郡主,粗鄙不堪,怎么比得上九皇子杜憬卓心中那个堪称贵女典范的白月光?
以至于二人和离时,众人无不拍手叫好。杜憬卓成为太子即将问鼎帝位,大家都等着看得罪新帝之后,沈之窈的笑话。
未曾想,被誉为无欲无求楷模的新帝,远赴边关,委于塌下,墨发披散蜿蜒,仰面凤目中是肆意的妄念,低音哑声:“子舒,别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