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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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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军中曾与宋寅交手多次,实在惭愧,暂时还未拿宋寅主力,重剑骑兵队有何办法。”林平殷说到这,眼神看向几名将领:“但凡是守边军中将领都能理解我说的话,若不是蒋丫头,这一仗,真不好说。”

守边军主将林平殷如此说法,许多将领附和,赵御史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

他眼神瞥向高台,咬牙正准备说些什么。

一道清冷的声线响起:“赵御史是不是想死谏?”

他身体一僵,抬头看去,只见蒋殊站于高台上,神色间有几分玩味。

她说:“赵御史想必是看到圣上赐予我诸多荣赏,心有不甘。想着,不过一个女子而已,凭什么能得到如此封赏,为什么你兢兢业业多年却什么也得不到?干脆在众目睽睽下,发出质疑,泼上几盆脏水,用死谏的方式逼圣上收回成命。一来能显现你刚正不阿的气度;二来就算是死了也能博得好名声;三来用名声挟天子,料定不会祸及家人。”

说到这,她轻笑一声:“这买卖,十分划算。”

赵御史背上冒出一层薄汗,明明是春日,他却觉得体寒。

他忍不住眯起看向蒋殊,明明是个女人,还是个穷乡僻壤的女人,为何能看出他的心思?

他是御史,做到这个位子几十年未曾动一下,不如搏一搏,为家族和子孙谋得名声。

御史最好的归宿就是血溅金台,死谏君王。

想到这,他忍不住呼吸加速,目晕耳眩。

随即,又在蒋殊冰冷的注视下,清醒过来。

现如今,所有的心思都被点破,他攥紧双手,这该怎么办?

而金伍却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他摩挲着下巴,眼角明明带着笑意,目光却冰冷一片:“赵御史看来是对朕的决定很有意见,既如此,不必勉强在朝为官。从今日起剥夺官职,又因质疑诽谤朝中重臣,着交于大理寺清查。”

赵御史赶忙手脚并用跪行几步,语气中满是绝望:“圣上,圣上,臣绝不是那个意思,你切莫别...”

李掌司十分有眼力见地唤来几名侍从,将赵御史嘴堵上,拖行而去。

此件插曲,就此落幕。

文武百官亦得知,如今蒋殊正得帝宠,身后还有靖侯府与镇国将军府两座靠山。

酒过三巡,金君烨双颊略微泛红,他遥对蒋殊举起酒杯:“蒋姑娘,上次一事多有冒昧,如今正式与你道歉,我先自罚三杯。”

说着,仰头饮下酒水。

蒋殊赶忙略略一笑,回道:“四殿下说笑了,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安装机械假肢,本就是臣分内之事。”

金君烨眼睛一亮,声音略微激动:“这么说,蒋姑娘是同意为我军中将士安装机械假肢了?”

蒋殊嘴角一抽,瞥眼金伍,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不是,大哥,你爹还在台上呢。

然还未等蒋殊回应,一旁金君华幽幽开口:“四弟,你这让蒋姑娘在大厅广众下如何回应你?答应你,父皇还未发话;不答应你,岂非蒋姑娘变成一冷血无情之人?”

金君烨瞪他一眼,拍拍脑门:“我这是喝糊涂了。”又施一礼:“父皇知道,我并无坏心,只想为我军中残肢者早些能与守边军中残肢者一般,能够感受蒋姑娘出神如化的技艺,提前来问问蒋姑娘意思。”

金君华嗤笑一声,抬眸看向蒋殊,摇摇扇子,声音温和:“那我和四弟想得不一样,蒋姑娘在边关多日,又不甚繁华,想必无聊至极。家中内子,正要准备春日宴,到时候还请蒋姑娘赏脸。”

一段话说得不可谓不放低姿态,诚恳至极。

蒋殊面上笑容僵硬,握着酒杯手指渐渐收紧。

高台上,气氛逐渐安静,大臣们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任谁都能品出其中意味,继而视线全都转向蒋殊,想看这位在京中无甚势力的孤女,究竟会怎样选择。

蒋殊感受四面八方看来的视线,心中冷笑,这二位皇子敢如此明目张胆招揽他,并当众让她骑虎难下,不就是料定她身后未有势力支持吗?

她抬头瞥一眼金伍,在这位帝王面上未曾看到什么神情,他斜靠在椅上,眼中略含几分玩味地看向高台上所发生的一切。

好似事不关己。

蒋殊敛眉垂目,沉吟片刻,既而站起朝上首深深作揖:“臣之今日所有一切,全都仰仗圣上所赐,若圣上命臣前去打造假肢,臣去;若圣上觉得春日宴去得,臣去,”

她的态度,表现得明明白白。

金君华与金君烨二人面上有些不好看。

金伍轻笑出声,将手中把玩的酒杯放下,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为军中做机械假肢一事,确实得做,但也得等蒋爱卿在休息两人。至于春日宴嘛...”说到这,眼神往坐在下首金君华和金君烨身上一转,慢悠悠靠回龙椅上:“过几日,宋寅和谈的队伍就要来了,让二王妃推迟段时间再办。”

蒋殊勾勾唇角,紧绷地后背轻轻放松下来。

林平殷站起,举杯敬向金伍,笑道:“圣上所言极是,公主也非常喜欢蒋殊这孩子,还想将她认为干女儿呢。”

此话一出,坐在高台下的林昭猛然看向林平殷,面色隐隐发白,手指紧捏住酒杯。

金伍淡淡看向林平殷,沉默片刻,别开视线:“缙云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地想到哪是哪。”

此话便是不同意,蒋殊并不意外,她看向林平殷心中有些感动,林平殷在此提及这句话,便是向金君华与金君烨说明,镇国将军府会是她靠山。

林平殷眸中划过一抹深色,缓缓坐下。

金伍瞥向台下林昭,笑眯眯扬声地问道:“我记得昭儿生辰就要到了,前几年都在军营中,朕也为赐下什么。今年生辰,昭儿想要什么,舅舅送你。”

林昭刚放松下来身体,微微一顿,继而扬声笑道:“舅舅,等我回去想想,到时候再跟你说,需得把这两年都得补回来。”

“你呀你,这个小鬼头。”金伍抚掌而笑。

大殿中气氛又重新欢快起来。

此次宴会,是你唱罢来我登台,众人各怀鬼胎。

*

深夜,宴会早已散去。

“嗒嗒嗒”马车声在镇国将军府门口停下,蒋殊刚下马车,就看到在皇宫醉得步履踉跄地林平殷,如今正眼神清亮地看向自己。

他对林昭淡淡说道:“昭儿,回房吧,我有事和蒋丫头单独谈谈。”

林昭看向蒋殊,正想说道,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听的。在对上林平殷略微发冷的目光后,咽回到肚中,低声告辞。

蒋殊活动活动肩颈,好奇林平殷要说些什么,却见他久久不曾开口,只是屏退下人,带她在廊下散步。

蓦然,林平殷停下脚步,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蒋殊也未多问什么,静静地跟他一起站在廊下。

不知过了多久,林平殷淡淡开口:“蒋丫头,你看这月亮,满时则亏,自由定数。”

她揉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淡然回道:“月亮一直都是圆的,所谓阴晴圆缺,只不过是位置与光线变化形成的。”

林平殷转头看向她,眼中略带疑惑。

她低头一笑未曾解答,继而抬眸直勾勾看向林平殷:“林将军,我那套说辞,能骗得过别人,一定骗不过你。林昭定然与你说我出现的方式,你对我的来处就没一丝起疑吗?”

皇帝与皇子对她的态度,热情到反常。

她从林平殷眼中看到自己认真的神色,他面上表情却无一丝讶异。

半晌,林平殷别开视线,就轻避重笑道:“丫头,你从哪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给北金带来什么。”

这位年逾半百的老将,在春日夜中深深叹息,那一直挺起的背脊,似乎已经有几分佝偻。

他望向远方:“你回到京中这几日,也看到了。如今朝中夺嫡之争已然越演越烈,二皇子与四皇子,都已经将暗流抬到明面上来了。”

蒋殊默然,这一点没有谁能比她更有体会,但她仍不解问道:“圣上正值壮年,怎么...”

林平殷眼中淡淡:“圣上虽正值壮年,但从胎中便有不足,一旦发病,药物只能缓解,不得根治。而现如今,发病越发频繁。”

说到这,他顿了顿,眼中似有怀念之色,但转瞬即逝,快到蒋殊都以为看错。

林平殷转身对上她的视线,神色认真:“丫头,你今日在宴会上做得不错。夺嫡之争,还是不要去趟这份浑水。如果你原意...”

他略一沉吟,神色郑重:“镇国将军府愿在这京中作为你的靠山。”

蒋殊静静等着他的下文,却见他眉目中划过纠结:“若我...”

说到这,林平殷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看向走廊尽头,止住了话头。

他舒出口气,捏捏眉心,冲她摆摆手:“你记住我刚刚说的话就行了,夜色已晚,早点回去休息吧。”

蒋殊微怔,刚刚林平殷明明是有话要说。

好在她不是多纠结之人,转身告辞后,走两步又停下,语气认真:“将军的话,我谨记在心,将军府做我依靠,我定为将军府带来荣耀。”就像弥补她曾经对导师的遗憾一般。

待到蒋殊走远,林平殷冲着走廊的阴影处骂了句:“猴崽子,还不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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