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青萝战舰以最快速度航行在去星际联盟安全局的路上，霍宁憎刚刚与何宴翻看完“夜影”里的全部内容正踏出会议室门时，接到了谭丞的求救电话。

他立刻调集好几个部门和一整支飓神战队由傅婉书带领紧急寻找“HELL”真正地址，并带上谭丞让他提供所知道的信息以及技术支持。

随即匆忙跑到一间休息室猛地推开门：“知道多少有关‘HELL’的信息？”

郁廉已褪去冯姨的模样，换回原本样貌，他的模样比霍宁憎记忆里苍老了不少，一听问话几乎从座位上弹起：“小微被抓去‘HELL’了？”

“嗯。”霍宁憎眉头拧得极深，呼吸跟着急促发紧。

郁廉捏着颤抖的拳摇头：“了解不多，真正地址只有俞总和‘HELL’的人知道，连方立和谭丞都不清楚，他这个人谨小慎微至极，从不全心全意信任谁，对谁都留一手。”

紧闭双目喉头剧烈滚了滚，霍宁憎才逼着自己稍微冷静。他啪地关上门向郁廉步去，停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

“这些年，你从未离开过惟谷？”

郁廉沉默下去，半晌后才沙哑吐出一个“是”。

“知道他在千辛万苦地找你，为什么躲着不现身？”霍宁憎居高临下俯视他，以不善的语气表达不满。

郁廉被扑面而来的气势震得不自觉瑟缩了一下，眼前这人早已不是当初离开惟谷时，那个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家破人亡的可怜小孩。

倒是一直都知道他的名号，但如今真正面对面时，才感受到他身上那种万兽之王般的压迫力。

霍宁憎把郁廉的反应看在眼里，忽觉自己因为急躁咄咄逼人了，尽管自己对他不完全信任，但再怎么说，他也是尘微最敬重的人。

“坐下说吧。”刻意收敛自己气场，还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手边后，霍宁憎在他对面沙发坐下。

“谢谢。”郁廉将杯子捧在手心，“其实在最初安保还没现在这么严密的时候，我是有机会带小微逃出去的，但我身体状况一般，也没有什么背景，惟谷肯定会动用一切方式不准任何科技公司用我，而我除了科技以外，没有其他技能，带着一个小孩逃亡的日子必定不好过，穷困潦倒朝不保夕，更重要的是，一旦被俞总抓住，我们都不会再有好日子过，所以，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先顺着他的意，进行‘半智能机械人’项目的研究，再怎么说，在集团内部，生活能有保障，吃饱穿暖肯定不愁，还有钱拿。”

他喝了口水继续道：“只要定期取得进展，让俞总知道我是最有能力完成项目的人、小微是他掌控的所有活体实验者里价值最高的，他就不会太为难我们，反而会提供一切所需条件。”

霍宁憎轻点了下头：“你的选择是对的。”

“我在尽量拉长实验时间线，让我们能够安全存活的时间也尽可能延长。”他叹着气摇头，“然而俞总精明得很，或许他看出了我的想法，所以在实验进行了十几年还没成功时，他下了死命令，最多再有两年，实验再不成功就将我替换掉，一旦换人，别说他人会像我一样偷偷在小微身上植入一些保护程序，他们那种只要成果的残酷实验方式小微很可能连命都保不住，我知道我再也无法拖下去了，所以加紧实验，终于在一年多以后完成改造，小微也正式进入试用期。”

霍宁憎吸了口刚才在听郁廉叙述期间点燃的雪茄，吐出沉长的烟：“试用期期间，他们给他安排了暗卫的职位。”

“嗯，暗卫是根据检测出的、他综合能力数据结果选出的最合适的职位，同时暗卫训练也能强身健体，对身体因不计其数实验大伤元气的他来说是不错的选择。小微表现优异，仅用一年就升到暗卫队队长，也是这职位的最高级，三年的试用期很顺利，没有出什么大问题，他也没再进行痛苦不堪的大实验，项目可以正式宣布成功。”

郁廉无意识搓揉着水杯，水流在杯中晃荡不安。

“那几年的日子逐渐稳定，小微有任务就出，没任务就忙点自己的事，他明显比之前天天实验的日子要放松不少，我也可以去研究另外的课题，我本以为，我们虽然没能脱离惟谷，但至少能安稳的过日子，可是……我那天无意间听到高层谈话，他们的意思，小微已是个成功的实验体，但他身上有一些机密技术并未解开，而唯一掌握的人，是我。”

“所以，他们准备对你动手了。”霍宁憎茅塞顿开，轻弹了下烟灰，“将会用各种方式、比如以微微的命威胁、或刑具折磨等手段逼迫你交出所有核心技术，若是得到全部技术，他们能够批量生产‘半智能机械人’的话，微微的存在将不再重要，他们清楚微微心不忠于惟谷，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再稍微有点对抗之意，以俞总的作风，很可能毫不犹豫杀了他，只有你在他们动手之前失踪，他们才会为了保留微微身上的技术而不得不保护他。”

“一点就通，小宁你……”郁廉陡然刹车，顿了下后闪了闪目光改口：“霍爷真是才智过人，那时惟谷安保相当严密，尤其对我，小微身上因为有控制系统，所以能让他自由出入，却一直像关犯人一样关着我，他们获取了我的基因样本，在每道出入门的系统中都植入了针对我的基因识别程序，只要我靠近任何门一米内，俞总那里立刻会收到消息，我尝试过，没有办法解除这道程序。”

“就在我焦虑到整夜睡不着时，我突然意识到，失踪不一定要离开集团，只要让他们找不到我就行，而一个人消失的最好方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于是我入侵集团后勤系统，以集团的名义发信息给要来工作的一位叫做冯秀娟的人，找了个理由让她不用来报道了，而后悄悄制作她的人皮套，一切准备就绪后，在没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让小微进入休眠，之后立刻易容成冯秀娟隐藏在集团。”

“隐藏踪迹，是为了保护小微，没现身，是在等一个能够离开惟谷的时机，在这个时机没到来之前，我不想给小微添麻烦。”

他顿了顿，感受到霍宁憎的气场没刚开那么压人后，才直了直身体，正眼望过去。

“这些年里，我无数次盼望着有谁来扳倒俞总，只有俞总倒下，我们才真正安全，可他却在一年一年变得越来越强大，我们脱离惟谷的愿望也越来越渺茫，就在我几乎绝望时，看见你成为北青萝最年轻首领的新闻，我的希望重新燃起，也是我的失踪，让你们有重逢的机会。”

霍宁憎笑得比黑咖苦：“他跟着我，好像也没过什么好日子，总是身陷险境，身体本来就不好，还动不动就受伤。”

郁廉看着垂头丧气的人轻轻一笑：“你知道，我离开惟谷前，小微跟我怎么说的么？”

霍宁憎抬眸望他，雪茄头的烟雾于指尖缠绕。

“他说‘相信我，北青萝是最安全的地方’，霍爷，你是他最信任的人，抚养他长大的我能感觉到，即使凶险，比起在惟谷，他更想在你身边。”

指尖一颤，霍宁憎吸入的仿若是刀片，从鼻腔一直剐到心脏，撕心裂肺的痛在体内爆开，开口时声音都沙哑发颤：

”但我，还是没能保护好他，他现在，不知在经受怎样的折磨，我……”他没能说得下去。

这时候郁廉才终于在这无懈可击的兽王身上觉出来自心底的脆弱，起身走到霍宁憎面前，抬手迟疑片刻，还是拍握住了他的肩。

“小微向来是个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对认定的事执着而坚定，做每一个决定时，就已做好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你的错。”

霍宁憎并未抵抗他的触碰，只是似叹息般吐出口浓雾，而后起身向门外走：“回去以后，我会把你安排妥善，派人照顾你保护你，保障你的安全，毕竟你是他除我以外，最在意的人。”

郁廉咂摸出话里意思：“除你以外……”

“是。”已打开门的霍宁憎回头底气十足道，“我们在一起了。”

是不容置喙的通知，没有任何征询的意思。

郁廉愣怔了半晌，才对着紧闭的门抽了一大口心虚的气。

一到星际联盟安全局，霍宁憎以最快速度汇报了情况，证据确凿，星际联盟下了最高秘密抓捕令，并要求北青萝全力支持，但有一个硬性要求——务必抓活口。

事情一落定，他立刻赶回远跖星，还在战舰上时傅婉书就已向他汇报寻找“HELL”的最新进展：

他们追踪到谭丞说的黑车最终消失在某片区域，这片区域跟调查到的“HELL”最可能所在的地址范围高度重合，可以确定就在这一片，目前已经紧急排查一遍，却并未发现“HELL”。

霍宁憎在赶往目标区域的车上锁着眉头在全息屏幕上查看地图，一块一块放大移动不放过任何细节。

突然，一个熟悉的地方引起他注意，他立刻打给傅婉书：“俞总和M.拾欢是否有租赁记录？”

十分钟后傅婉书汇报：“两者之间没有任何房屋租赁记录，但我们发现M.拾欢私人部最底层地下九层从未对外开放过，是唯一没有任何租赁记录的楼层。”

他目光一凛：“所有人，M.拾欢汇合。”

霍宁憎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闯入私人部，欢姐带着一众侍从保镖慌忙迎接。

“霍爷！霍爷！”她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霍宁憎步伐，“这么大阵仗怎么回事啊？有话好好说啊！哎霍爷等等我！”

霍宁憎步子一刹，瞳仁一斜冷睨她：“俞总在这租过楼层？”

“没有没有！”欢姐赶忙道，“他现在人也不在这，霍爷您是不是找错地方啦？”

他向欢姐步子一跨，逼人的气势冲得几米外的服务员门都打寒战。

“地下九层。”他居高临下，眸色极冷沉，“做什么的？”

“啊？这……”欢姐支支吾吾急得满头大汗，“这、客人隐私我也不好过问哪！霍爷你就别为难我了！咱俩这么多年交情，给我个面子呗！”

“哪位客人？”如寒冰的声音直接将空气凝固，所有人大气不敢喘。

欢姐整个后背已湿透：“这……我、怎么好……”

“展宏。”霍宁憎一声令下，“清场，封锁。”

警告意味十足地睨了欢姐一眼，他就带着剩下的人直接往地下九层闯，傅婉书紧跟在他身后，谭丞也在队伍里，欢姐被飓神战队刻意隔开，只能远远看着霍宁憎追风逐电的背影。

电梯刚到达地下九层他急不可耐奔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钻入鼻间，走廊中段一间房的房门门处有暗红色液体流淌出。

脑袋狠狠一嗡鸣，在冲过去的途中专门爆破坚固门锁的手持炮弹顷刻射出。

嘭！！！

门锁应声而碎，他一脚狠狠踹开厚铁门。

里面七八个穿着实验服的人全体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时全部被闯入的飓神战队控制带出。

所有人静若寒蝉，霍宁憎一步，一步，一步踏入。

耳朵突然失聪听不见任何声音，大脑突然死机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不大不小的房间血流成河，血河的源头，那个标注着“惩罚台”的铁床上，尘微衣衫褴褛躺在上面。

他像刚从血池里捞出，从衣服到头发都被鲜红染湿透，有的地方已凝结成块，还有地方正咕咕涌着血。下半身是鱼尾形态，本来精美绝伦的尾巴此刻残破不堪，鱼鳞全部被拔除，鱼鳍有的已被撕扯掉，有的还黏着一小块如飘零残叶挂在上面。

嘴巴因呼吸过度还微微张开着，眼睛还是那美到摄人心魄的眼睛，只是未完全闭合，没有神彩，也毫无生气。

惩罚台旁的大屏幕正显示刑罚记录：

刑罚记录1：疼痛感调高五倍，实行“千刀万剐”刑，刀片在身体各处刮一千次。

受刑者反应：持续惨叫，拼命挣扎，浑身抽搐，口吐鲜血，深度昏迷。

是否交代：否。

刑罚记录2：疼痛感调高十倍，实行“快马加鞭”刑，针对被刀片刮过的伤口进行快速鞭打五分钟。

受刑者反应：开始惊声尖叫，一分钟后无法再叫出声，喘息过剧导致呼吸过度综合症，口吐大量白沫，再次深度昏迷，生命体征逼底。

是否交代：否。

刑罚记录3：疼痛感调高二十倍，实行“火上浇油”刑，将医用酒精分三次倒在伤口。

受刑者反应：双目失焦上翻，对外界刺激反应渐弱，不再挣扎，只剩生理性痉挛，脑电波信号极弱，处于濒死状态。

是否交代：否。

刑罚记录4：已无继续刑罚必要，因为……

“检测对象无任何生命体征，确认死亡。”尽箍咒的机械音突兀响起。

霍宁憎呆愣愣伫立在惩罚台旁，像被抽干灵魂般面无表情，所有的动作如机器人僵硬死板。

他缓缓抬手替尘微阖上眼眸。

他俯身轻轻抱起台上的人，小心翼翼到生怕吵醒谁。

他怀里的人瘫软如烂泥往下坠，仿若细沙般随时都能从指缝溜走，脆弱不堪的脖颈后仰到极致，整颗头几乎和地面垂直。

抱着人往外走时，众人反应各异，却自动让开一条路，也默契地鸦雀无声。

尘微发上的血一滴一滴砸落，在呼吸声都被刻意屏住的紧绷空气里，如鸣冤的重鼓一下一下震颤人心。

咚——

砸一滴敲一下。

咚——

砸一滴敲一下。

阅文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