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放平抬起下颚保证气管通畅后，霍宁憎即刻给尘微做心肺复苏，同时呼叫了星警和医生支援。

双手交叠在胸口按一定频率用力按压，每三十下做两次人工呼吸，两组后尘微依旧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他契而不舍继续下一组。

“回来！给我回来！”

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两处伤口仍在流血，汗水和血水混杂着直往尘微身上砸，人始终毫无知觉，绵软的身体随着霍宁憎的动作无力轻摆。

心肺复苏非常耗费体力，霍宁憎又是在重伤情况下操作，到第六组的时候他已头晕眼花，却用尽全力不让按压深度变浅，告急的体力让他手臂虚软，他清楚自己撑不了太久。

“咯……”

微弱的气声从尘微口中吐出，霍宁憎忙俯身查看，尽管人没醒体征也微弱，但脉搏心跳呼吸总算有了起伏。他脱力往地上一瘫，在松下的这口气中急促喘息。

有力气爬起来的时候，他翻出卧室的急救箱快速利落给自己简单处理伤口，搞定后小心抱起尘微带出已不安全的房间。

俞总他们面前的全息屏幕一片雪花，系统报告接踵而至。

“美人鱼言表控制程序连接失败。”

“美人鱼动作控制程序连接失败。”

“美人鱼主控系统连接失败。”

“最终评判报告，半智能机械美人鱼01号尘微，完全脱离控制。”

俞总和谭丞同时尝试破解，居然没成功。主要是导致链接失败的这道程序前所未见，恢诡谲怪陷阱重重，他们一时竟无从下手。

谭丞一拳砰地砸在桌上咬牙切齿：“何宴！还真是小看你了！”

俞总面向已成雪花的屏幕一言不发，整个会议室气氛降至冰点，谭丞和方立也不敢多言，只暗中观察着俞总下一步动作。

整整十分钟让人窒息的静默后，屏幕上终于亮起一行红字。

“任务终止，把他抓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一定！”

谭丞和方立异口同声。

雇佣军团已攻到楼下，在三楼楼道他先将尘微靠放在墙角，于窗口观察片刻战况。五名守卫还剩三名，雇佣军团还有二十人左右，抓准时机迅速出手“砰砰砰砰砰”一下精准击中五人，由于射击手法精湛，五枪过去对方还无法准确定位他的狙击位。

“霍宁憎出手了，全体提高警觉度！”雇佣军队长下令，尽管他没见到人，但这种命中率还没暴露位置的人，只有一个。

闪身弯腰，他移到窗户另一侧，从不同角度又来了三枪毙掉三人，射击数都是计算好的，就算他射击技术再好，再多一枪，对方肯定会立刻锁定射击位，从这方位总共射出八枪，他们所携带的超智定位工具可以根据这八枪测算出他位置，只不过因为他手法诡谲需要点时间，他就是要控着这点时间带尘微转移。

俯身托抱起尘微，他一手托着他腿根让人趴伏在自己身上一手紧握手枪迅速下楼，飓神支援队于此时将确认好的降落点发来。

“全体避免正面冲突，实行23号游击方案，保留体力和火力到降落点集合。”他身负重伤还抱着一个意识全无的人疾步，下令的声音却依然沉稳有力，根本听不出真实状态。

到一楼正门处他一脚踹开大门同时放出一枪故意暴露自己位置，紧接着迅速闪避贴着墙边钻入厕所，从窗户跳出，刚落地，室内一阵枪林弹雨。

雇佣军队长也反应敏捷，一轮猛攻后没发现人。只留了两人在室内巡查，命其他人向房子外四面追寻。

霍宁憎翻出窗户后并未立刻向远处跑，而是蛰伏在窗户下方，待从这面追出来的两人跳下创的刹那，直接两枪爆头，解除这面威胁他才起身抱着尘微向目的地进发，并扔掉没子弹的手枪抓走雇佣军身上的超智冲锋枪。

由于分散逃跑，雇佣兵一时分不清哪边才是霍宁憎，也只能分散追击。由于一开始就清掉威胁，霍宁憎带着尘微起先逃得很顺畅，但随着路程加长以及往目的地集中和作战方式来看，雇佣军逐一排除追击对象的身份，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他们真正方向。

飓神战队立刻发现他们动向跟着改变行径路线往霍宁憎那边集中。

落在霍宁憎防御罩上的子弹越来越多，托着尘微在泥泞的丛林跑了半个小时没停下喘一口气，伤口的剧痛一刻不停地侵袭他，人已精疲力尽，却不敢放慢一点速度——

尘微现在只是勉强维持微弱的生命体征，随时可能再次心脏骤停，必须尽快得到专业急救。

剩下的三名守卫已到他身后做掩护，通过全系的摄像和动态分析图他观察后方情况，眼下他们人力火力都不如雇佣军。

“间距缩短至三十厘米。”他迅速制订作战方案，“跑出十米后开最大火力攻击敌方防御罩。”

“收到。”

哒哒哒的枪声突然加猛，对方防御罩指数极速下降，但守卫们最后这波火力也只够堪堪冲破防御罩，他们自己防御罩指数也已告急，一旦失去防御他们就是人肉靶子。

“放烟雾弹，保持攻击。”在双方防御罩指数差不多都到5%的时候霍宁憎再次下令。

“全体退后！”1%时他陡然刹住。

守卫越过他的瞬间，他身体飞旋拎着冲锋枪一顿扫射，对方也有火力过来，但由于浓烟雾遮挡基本都是废枪。他的命中率却很高，扫射方向和位置是根据之前观察的对方作战习惯和动向精准分析计算。

丛林陡然安静，烟雾开始消散，他们也已到达边缘，再往前几米就是降落点所在的沙地。

啪嗒——

冲锋枪落下，霍宁憎腿一软跪跌在地，手还紧紧托着尘微没让他摔落。

“霍爷！”守卫忙过来扶人。

“我没事，把金昌和曹伦带回来。”他推开他们，说的两人是之前在战斗中失踪的守卫。

“收到！”他们异口同声。

雇佣军队长在还未完全散去的烟雾底端蠕动，他是整支队伍唯一还活着的人。他用红外仪看见三名守卫离开，而抱着尘微的霍宁憎在原地一动不动。

爬在地上驾起一把超智狙击枪，这种狙击枪和红外仪连接后，只要点击狙击目标，它便会自动锁定射击，但计算过程长达5秒，适合狙击完全静态目标，比如现在的霍宁憎。

滴——

他摁下射击键的刹那，最后离开的守卫发现异常，劲风袭来的瞬间他双臂一展毫不犹豫挡在霍宁憎身前。

“秦耀！”霍宁憎抬眸惊呼。

砰——

子弹撞在防御罩上，同时另一颗子弹穿透那队长后心，他身体弹了一下后就再无动静。

北青萝的支援队战舰轰然落地，秦耀惊喜转头盯着第一个冲下来的人：“李队！”

李孝磊冲过来的身影在霍宁憎视线里逐渐模糊，世界忽而颠倒，他知道自己正在倒地，所以用尽力气护着尘微的头，最后的意识告诉他尘微是稳稳落在自己胸口的霎那，无尽黑暗终于笼罩而下。

“先救他……”

疯狂疾跑到自家首领身边时，李孝磊就听见他嘴里嗫嚅了这么一句话，声音已很虚弱，其中执念却强得可怕。

***

第二天晚上，霍宁憎在北青萝附属医院醒来。虽然受伤是家常便饭，但很少伤得这么重。刚睁眼时身上的沉重和无力感让他一时不适应。

“唔……”

一声闷哼，原本坐在旁边的人就围了上来，叶棠茗、何宴、李孝磊乃至井鹤司都在，叶棠茗拿起仪器给他做检查。

“报告。”李孝磊率先开口，语气沉稳却刻意放轻了声音，“金昌和曹伦为了引开部分雇佣军火力跳入海中，好在及时收到您发送的机关图设计将敌方引到机关处，让敌方落入陷阱的同时自己巧妙避开，最后在另一座岛屿上岸，目前没有大碍。”

“嗯。”霍宁憎轻应。

“星警和急救队紧跟着飓神到达。”井鹤司接着道，“急救队跟随战舰对你们进行了第一轮救治，星警立刻对现场进行第一轮勘查，我们安全局随后到达进行第二轮勘查，除了得知组织来源并未搜查到其他有用线索，这种组织对于撇清关系很有一套，且根基庞大，短时间内难以拔除。”他无声叹出口气，“暂时无法定罪雇佣者。”

“猜到了。”霍宁憎平静回。

“控制程序没有解开。”他话音一落，何宴连忙接上，“但我用了另外的方式，简单来说，就是给控制程序安装了一道类似于牢笼的特殊程序将它锁起来，让惟谷无法再连接操控控制程序，同时设置层层伪装，他们一时找不到突破口，也就相当于彻底摆脱。”

他们一段接一段，故意不让房间安静，霍宁憎觉察到了，没人主动提他心心念念的事，他承认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敢问，但总要面对。

“说吧。”他阖上双眸，神色紧崩眉头微蹙，“叶姨。”

“他……”叶棠茗缓缓收起听诊器，言语迟疑，“不太好。”

十分钟后，霍宁憎被何宴扶着站在无菌ICU外，按叶棠茗的说法，其实人还不能下床，但他执拗起来没人拦得住。李孝磊和井鹤司都忙工作去了，何宴和叶棠茗陪他过来。

他隔着玻璃窗向内巴望，尘微呼吸面罩上的白雾轻浅到几乎没有，身上插满各种仪器导管，脸上先前一个月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红润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病态虚弱的苍白，像薄瓷一碰就碎。

“再晚一点点，他就真的熬不过去了。”叶棠茗疲惫揉捏自己太阳穴，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合眼，“我从没见过身体超负荷成这样病例，同时伴有内脏破裂，打了五支凝血剂才止住内出血，抢救了近十小时才勉强维持住生命体征，但直到现在还没度过危险期。”

指腹在玻璃上摁到失去血色，额头也紧贴其上，霍宁憎目不转睛盯着人，好像这样就能传递温暖的拥抱。

“若不是他之前给我的研究数据，这次未必能成功阻隔控制程序。”何宴牢牢抓着他，生怕他情绪过激撑不住摔倒，“这些研究数据都是他利用屏蔽时间背着惟谷一点一点研究出来的，从盈千累万的数据上就能看出，他有多想脱离控制获得自由，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自由，他不会舍得不好好感受一下就离开的。”

玻璃内的那道身形虚弱瘦削，却已填满霍宁憎的眸占据他的心，他的小人鱼受了太多苦，以前躺实验室血肉之躯一点点被改造成冰冷机械，导致如今身体底子过差又总受伤，动不动就进医院，若他能挺过这关，自己一定……

嗡——

傅婉书的电话于此时打来：

“霍爷，谭丞和方立执意要见您，我已拖了他们四小时还是不愿意走，是否叫保镖直接轰人？”

“不必。”霍宁憎阖眸深呼吸，“我去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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