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基因是最符合‘半智能机械人’项目实验条件的，而我，又是霍家里最符合实验条件的，所以他们当时主要目标是我。”

霍宁憎继续道，尘微安静听着。

“他们应该是特意挑了我们全家聚集在一起的一天好一网打尽，或许已蹲守多日，那天俞总很急燥，比其他成员和带来的人手都先到，我们在郊区的别墅刚围着桌子坐下准备吃饭时，他突然冲进来抱起我就往外冲，我家人紧跟其后追出，正要将我塞进已开进院子里的车中时，我爸妈拼命抓住他，他当时穿的带大兜帽的纯黑斗篷，戴的还不是像现在这种智能一体式电子面罩而只是一面铁面具。”

尘微第一次听霍宁憎详细说这件事，没有情绪激动到不能自己，不知是在他面前克制还是是一种痛了许多年的麻木。

“在拉扯中，我爸妈一下扯掉他的面具撕开他的斗篷，他没站稳一把将我甩了出去，我摔在他身后的花坛上磕到膝盖，疼得一时站不起来，夜色中也只从背影看出他那时是短发，但位于他正面的、我全部的家人、包括情急之下被外婆抱出来的小妹，全部都看见了他正脸。”

“但我家人那时候并不在意他长什么样，只急着来找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其他成员赶到，俞总猛地用蛮力将我爸妈一推，迅速捡起面具摁在脸上，而后用变声器下令杀光除我以外的人，并当场承诺每个人多付十倍研究经费。”

“然后……”

一直平静叙述的霍宁憎此刻尾音微颤，也一时顿住，尘微搁下奶茶，轻轻抱住他。

“就说到这里。”后面的事已不言而喻，尘微不敢细想几岁的孩子是如何面对那一切的，心脏跟着酸疼不已，他收紧手臂，想将自己身上的温度尽量传递过去，“刚一岁的孩子，又能记住什么……”

“他是这样的。”霍宁憎回抱住尘微，像两个在孤岛互相取暖的人，“所以至今没人、应该说没有活人知道他真实模样，见过他一根汗毛的恐怕都成了他手下冤魂。”

“在集团，我见他次数不多，也很少公开出现。”尘微道，“扫描系统渗透不进去，外貌特征一概未知，就连他私人办公室具体位置对内部人员都是保密状态，连方立和谭丞都不知道，他不信任除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想知道他真实身份和样貌，的确难如登天。”他回忆了一下，“但据我观察，他似乎时不时会去到地下某个地方，我怀疑他真正核心办公室和藏着他秘密的地方在地下。”

“你怎么知道他总往地下去的？”霍宁憎问，同时转了个身，自己背靠池壁，为尘微挡去开始发凉的晚风，“要不要进去？”

怀里人摇头，手还逆反收紧，意思还想赖一会，他只好把水温调高些。

尘微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惟谷所有人上下电梯、楼梯、进入某个办公室会议室甚至厕所等地都有系统记录，这套系统可通过人脸识别、瞳孔识别等生物特征实时记录使用或进出电梯楼梯各个房间的人，我之前急着找郁叔叔时经常黑入系统查询有没有关于他的行踪记录。”

“郁叔叔的实验室在地下三层，有一次我在实验室查询时，我的监听系统传来电梯启动的动静，可系统并未实时显示使用记录，在惟谷，能不被记录系统识别的人，只有俞总，后来我又暗中观察一段时间，有好几次都是相同的情况——电梯在动，使用者却并未被系统记录，依据滑动声音，是往下去，惟谷总部地下总共八层，且智能电梯动静很小，超过两层我的监听系统也捕捉不到了，我只能确定在四层以下，具体是哪一层，无法判断。”

“明白了。”霍宁憎感慨点头，“我应该直接朝地下轰。”

“你要真想轰，早把他大楼夷为平地了。”尘微从他怀里探出头，“你还顾虑着惟谷是我们星球乃至整个星际科技发展的主力军，尽管你尽量多的使用人工，但也不可否认科技发展给人类带来的益处。”

尘微捧住他的脸，一寸寸探入他眸中，一点点勾出那些深藏心底的疼痛与挣扎。

“最头疼的地方就是，他既是你血海深仇的终极目标，也是人类科技领域的代表人物，毁了他，毁了惟谷，我们星球科技发展必将受重创，甚至整个人类科技发展都要受到影响。”

“你还没想好怎么去平衡这问题，或许，你在等待时机？比如……能替代俞总和惟谷的存在出现。”

“人人都觉得只要我查出他真实身份定当场将他碎尸万段。”霍宁憎呼出长气，背负许久的重物像被分担出去般一下轻了不少，他俯身轻吻尘微额头，“你是唯一一个看透我到这地步的，谢谢你，微微。”

“我抓住你了，霍宁憎。”尘微凝望他的目光郑重、认真，熠熠生辉，“未来的路，别害怕。”

唇角勾出温柔至极的笑，霍宁憎覆上尘微的唇缓缓将人压入水中。缠绵悱恻的气泡沸腾在整片泳池，升高的水温冒出梦幻雾气，星光满天，将光点投射进这一方小池，又反射进无穷天地。

晚饭他们选择出去吃，顺便去人多热闹的地方逛一逛。尘微为了不引起太多注意穿了长袖长裤还戴了顶咖色渔夫帽遮脸，霍宁憎就穿着套随意的沙滩套装。

最热闹的夜市就位于海滩旁，吹海风逛街看夜景一应俱全，吃完海鲜大餐，尘微被霍宁憎牵着慢慢逛集市。

“这样的生活，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有的。”霍宁憎捏了捏尘微的手，垂眸柔视人。

渔夫帽脑袋点点头：“我也是。”

霍宁憎坏笑掀他帽子：“想看你表情。”

尘微立马压回帽子并给了他手一下：“我不想被围观。”而后耍小性子般挣脱出手径自向前走去。

霍宁憎赶忙追上一把揽过他肩膀撞进自己怀里认怂：“我错了我错了。”

“射击气球游戏嘞！射击气球游戏嘞！特等奖最新款全系！”

前方吆喝声传来，霍宁憎眼一亮带着尘微就过去：“爷赢大奖给你赔不是。”

尘微扯住他：“别欺负人，人家做点小生意不容易。”

他却更来劲：“去看看。”

“老板，怎么玩？”他问吆喝的中年男人。

老板回道：“一星币一发，一轮三十发起玩，全部射中得一等将游戏机，射中25发得二等将大娃娃一只，射中20发得三等将美人鱼钥匙扣一个，20发以下啥也没有哦，特等奖是最新款全系，你要是挑战的话，我再给你说详细规则。”

霍宁憎俯身在尘微耳边轻语，“就要美人鱼钥匙扣，不算欺负人吧？”

尘微点了头。

“行，来一轮。”霍宁憎当即就把钱转了过去。

他右手牵着尘微，左手接过老板递来的专用枪，而后有一发没一发地打着，并不是枪枪都中，最后一发刚好命中第二十只气球，而打出的印记是个正对身边人形状漂亮的爱心。

只有尘微发现了，他默默看着这人演戏。

霍宁憎放下枪，正等着拿完钥匙扣继续逛街时，老板却没动作。

“哎呀先生，是这样的。”老板开始解释，满眼精明算计，“我们这有个规定，要是中了三等奖呢，是必须跟二等将一起拿走的，要不你再玩几轮，等射中二等将，大娃娃和钥匙扣就都是你的啦。”

霍宁憎眉头微压：“刚才没说。”

老板假模假样地四周看看，最后从盖着长桌布桌子地下扒拉出一块满是尘土巴掌大的规则牌，上面的文字比蚂蚁还小。

“呦！你看看这……”他一副抱歉不已的模样，“你瞅瞅，不知道谁把规则牌弄掉了，但我们这确实有规定，这都写着呢，真是抱歉啊先生，您要是现在放弃就什么都没有了太可惜啦，就再挑战几轮呗，我看您也不像缺这点钱的人哪！”

霍宁憎迅速且仔细地瞄了眼规则牌上的内容面色已有些冷下：“你确定这是最后的规则？”

老板被他突变的气场震慑得陡然一慌，咽了口口水才结巴回道：“是、是啊……”

尘微用内置摄像头锁定规则牌放大看了眼，大概意思就是三等奖和二等将捆绑，二等奖和三等将捆绑，一等奖和特等奖捆绑，但特等奖不必和任何奖项捆绑，但要按最高游戏难度实行。

这老板明显是看人下菜碟，技术好的就让他拿东西走人，技术一般或者差的，就套路人多玩几轮。都怪某人刚才演得太逼真，成了老板眼里待宰的羔羊。

“我最讨厌套路。”霍宁憎将小牌往桌面上一甩，“上最高难度。”

“你、你要挑战特等奖？”老板不确定问道。

霍宁憎一个眼神过去：“别废话。”

尘微刚刚还帮老板说话，此刻默默松了手退开。

老板被他那眼神吓得动作都有些慌乱，他忙着设置最高难度时始终低着头不敢再多看霍宁憎一眼。

“再往后退五米，就最外面那个红线外。”老板重新放好气球设置完难度后，将一把射击枪远远抛给霍宁憎，“这面墙总共一百个气球，你手里的枪也刚好一百发子弹，在一分钟内必须百发百中，才算完成挑战。”

砰——

霍宁憎先对天开了一枪试了试手感，老板一愣：“你……九十九发怎么打一百个？”

霍宁憎没理他，兀自架枪：“开始。”

老板撇了撇嘴，啪嗒摁下气球墙旁边的按键，所有气球无规则迅速移动起来，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别说射击，瞟一眼都眼花头晕。

老板摁下计时器：“开始！”

“砰砰砰”的枪声接踵而至，凭肉眼根本看不清霍宁憎每一枪到底射中没有，但眼花缭乱的颜色的确在减少。且这种玩具枪的后坐力都没让霍宁憎指尖稍微颤动一下。

这里的动静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观，四十秒时小摊子周边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人群由最开始的议论变成讶异。

老板盯着电子屏幕上气球和枪的计数器脸色越来越白。

气球变成个位数时已能基本看清状态，五十秒左右，霍宁憎突然将枪往桌边一架，以特别的角度从下往上射出一枪，子弹同时打穿两个气球，人群爆发出整齐惊叹。

尘微却忽然恍惚，莫名回忆起和霍宁憎重逢那天，他在发布会射击花瓣的场景，“人鱼绝色”四个字或许从那时起，就悄无声息刻入心脏。

砰——

五十二秒时，最后一颗子弹射出，却没有打中最后一只气球，子弹正中老板眉心。

这种枪的小圆头塑胶弹伤不了人，但足以带来些疼痛。老板腿一软直接瘫跌在地，眉心像被点了颗红痣。

有从头看到尾的人向围观人群解释发生了什么，听完后众人齐齐拍手叫好，并义愤填膺让老板滚出集市。

如此大的动静引来了市场监督管理局的人，热心群众仔细讲了经过，老板的摊子当场就被查封，人也被带走调查。

人群还聚集在一起讨论时，霍宁憎趁乱抓着尘微溜走。

“先生！先生！”刚远离喧闹区，一位阿姨追上来叫住他们，“冒昧啊，我想问下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霍宁憎垂眸瞄身边人，唇角煞有介事一勾：“洗鱼的。”

尘微：“！！”

他以帽檐死死遮住羞红的脸。

“洗鱼的？哎呦那真是暴殄天物啊！”阿姨惋惜得直拍手，“我们在附近有个射击俱乐部，你要不要考虑来做教练呀？待遇什么的都好说！”

“不了。”霍宁憎斩钉截铁拒绝，“我最喜欢洗鱼了。”

尘微：“！！！”

他头低得快埋进沙子。

霍宁憎忍着笑，在阿姨“可惜了可惜了”的念叨中牵着人走远。

逛得心满意足后，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回房，刚放下东西，谭丞的电话打来了，此时是屏蔽时间，尘微和霍宁憎对望一眼后接了。

“你和霍宁憎正式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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