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尘微说。

霍宁憎下意识就照做，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一个“逃犯”面前闭眼，正欲睁开时，唇瓣传来微凉触感。

猛然睁眼，银白扇睫低垂在自己眸下，近在咫尺。

心脏狠狠一震，他一把扣住尘微手臂带过垫着人后脑坠入脚边花圃，后背着地的刹那身一翻将尘微压在身下，舌头猛地撬开人的唇齿。

“唔……”

尘微的颤抖低吟激得霍宁憎愈发心潮澎湃，舌尖失控往更深处探去。

寒凉暗夜的这块地宛如燃起火焰，湿热氤氲持续升腾，本有些蔫头巴脑的花朵似乎都被浸润得娇艳欲滴。

尘微唇齿被堵得严丝合缝被吻得头脑阵阵发晕时，霍宁憎总算舍得分离些许，他赶忙大口呼入新鲜空气。

“谭丞在我眼前把你抱走的那天……”霍宁憎深望进他眸底，声音少有的低颤着，“我差点疯。”

“那时背过身就是因为，再多看一秒……”他愤恨一口咬住尘微湿软的唇，“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立刻把你从他手里抢回来。”

“呃……”尘微痛哼出声，但霍宁憎这种克制着怕伤到他的咬法，远不如那时的心脏钝痛。

那个冷漠绝情的背影，让他陷在寒凉绝望中许久没能走得出来。

“还有订婚。”霍宁憎字句满含耿耿于怀，“怎么会用那种办法来刺激我……”他又一口惩罚咬下，“太坏了。”

尘微一个委屈的“唔”还没发全就被全部封堵，霍宁憎在他唇上流连片刻就再次探入。这次没有刚刚那样汹涌急躁，张阖包裹都变得温柔婉转。

紧紧勾着身上人的脖子，尘微眼眶泛红湿润，他吻不下去了，一把推霍宁憎肩头翻过身，趴在他身上脸埋入他胸口啜泣。

霍宁憎任他发泄，抱着人轻拍抚慰。小人鱼不重，他单手能举几小时的重量，却压得他胸口千斤；小人鱼身形瘦弱，又刚好填满心脏一直空缺的暗渊虚无。

“尘微。”他吻上小人鱼额发，“我好喜欢你。”

尘微浑身一顿，哭声刹那止住，他从霍宁憎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凝望头顶的人。他羞于言语回应，就往上爬了爬，又送了某人一个带泪的亲吻。

霍宁憎满意低笑，而后问：“屏蔽时间还剩多久？”

“三小时不到。”尘微又缩回他怀里。

“这里不安全。”霍宁憎揉他的软发，“去我那里坐坐，提前四十分钟把你送走。”

尘微：“你那里？”

霍宁憎：“我在这边的住所。”

尘微还在霍宁憎身上赖着的片刻，后者给下属下达“是误会，不必再找”的命令。

去住处的路上，曙光已现。尘微被霍宁憎带着走了一条避人耳目的小路，没有匆忙追击躲避的兵荒马乱，他才发现这零件制造厂坐落在一个真正山清水秀的地方，每一口空气都比科技高度发达的城市清新。

一眼望去也没有林立高楼，楼栋不高，颜色也和周边环境相似，总体极其低调隐蔽。

“真正的制造工厂在地下吧？”尘微问，这里的房子更像纯住宅，不像有可供作业的建筑。

“嗯。”霍宁憎睨了眼远方，“尽管对外观做了智能伪装，这些房子会随着外部环境变化而改变颜色，但真正的制造工厂庞大，能露出来的部分还是越少越好，制造点全部在地下，地上以居住为主。”

“我听他们说了，在这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上班可能忙碌充实，下班就回住处歇着或者去河边田野散散步，还时不时举办一些联欢活动，日子舒适安逸。”尘微漾起带着些许向往的浅笑，“如果我真的是新南，也好。”

手被握住，霍宁憎停下，抚上他鬓发。

“你成为你，一定有你特殊的使命。”后脑被向前一压，霍宁憎落在额头的吻接踵而至，“你想要的，我必竭尽所能实现。”

“不要羡慕任何人，微微。”

他唤得温柔缱绻，尘微整个人一阵酥麻。

微微。

他在心里默念一遍。

抬眸回应，他轻笑点头。

后来的路，霍宁憎一直牵着他，晨风撩擦过时，也会把他护进怀里避一避，就像以往见过的无数对恋人那样。

霍宁憎的住处是座独立一层小屋，面积大约七八十平，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各一间，和他无题宫的豪宅没法比，装饰简约，倒也显得温馨。

到的时候，餐桌已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馄饨，尘微眼睛刹那一亮。

“这是……”

“刚刚让周晴做的。”霍宁憎倚着门框笑看急不可耐跑过去的人，“想这口很久了吧？”

“嗯嗯嗯。”尘微嘴里已经塞得鼓鼓的，一口接一口根本没空说多余的话。

“慢点。”霍宁憎关上门走进去，倒了杯温水放到他手边，而后在他身旁坐下。

馄饨下去半碗的时候，他动作缓下来。

“在躲避搜寻的时候，我看见了追踪人员里曾经被你杀掉的队员和亲信。”他捧着碗垂眸，“之前一进酒吧房间，我就闻到一股特别的甜腥味，刚刚我想起来了，这味道我在伊斯姆星你当着亚里特杀你队员的时候闻过，那是……”他抬头望向霍宁憎，“假血包对么？”

霍宁憎哼笑：“我老底快被你揭完了。”

“但你每次都是射击的头部脖颈等裸露部位。”尘微疑惑道，“因此才从未有人怀疑过。”

“我面对的都是什么人？那种贴在身上的血袋能骗过那些老狐狸？”霍宁憎把他抱到沙发上，揽着肩膀让人靠入自己怀中，“曾经有在我还没上位时就跟着我的亲信意外被对家抓住，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北青萝的威胁而自杀，自那以后，我和叶姨以及何宴共同研究出了一个办法。”

尘微窝在他怀里静静听着，身体被来自胸膛的温度包裹，像缩在雨天的壁炉旁。

“他们身上的确有特制假血包，压缩后被封在肌肉内，为了更真实，每个人假血包所在的位置都不同，我通过全系何宴制作的软件可实时扫描每个人假血包所在位置，用特制的枪射击，会刺入皮肤戳破假血包，但不会伤及性命”

“而射出的特制子弹会在接触到皮肤后注入叶姨研制的假死剂，这种假死剂能完全模仿死亡状态，就算他们用再高级的设备也查不出端倪。”

不仅是这些面临死亡威胁的人，尘微忽而意识到，包括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社会而霍宁憎却还在用人工家政、厨师、后勤保洁等，对他来说，用人要比用机器麻烦得多，所用之人必须经过层层审核，且每次去家里或者公司也都要进行检查，但他依旧这么做，就是为了在智能机器逐渐替代人工的时代力所能及地多提供岗位。

心脏发酸发紧，也有庆幸。霍宁憎不仅不是传闻中心狠手辣的阎王爷，还是煞费苦心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的神明。

“宁愿让我恨着你都不解释？”他深埋在霍宁憎脖颈，肆无忌惮嗅闻他气息。

“知道的秘密越多越危险。”他抬手捏了捏尘微鼻尖，“以及你虽然有屏蔽系统，但在惟谷被改造多年，作为科技领域领头羊，难保他们还有后手，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我赌不起。”

“惟谷到现在都没动静，说明屏蔽系统确实严密有效。”尘微抬头望他，“所以你敢都跟我坦白了。”

“嗯。”霍宁憎又问：“这块不是核心研发基地你已经知道了吧？”

尘微轻点头。

“这里没找到郁廉，还想去那里么？”

尘微摇头，重新靠回他怀中。

“一个想尽办法救人的人，就算真的抓到他，也不会逼迫他做不愿意的事的，要么人不在这，要么自愿留在这了，毕竟他想脱离惟谷也已很久，这里是最好的藏身处。”

“谢谢你信我，微微。”霍宁憎抬起人下巴蜻蜓点水一吻，“可惜他真的不在北青萝，北青萝对科研人员选择非常严格谨慎，他为惟谷工作了那么多年，不管是否自愿，都不在我们考虑范围内。”

尘微长叹：“其实惟谷就是想通过我打探机密军工厂地址，我没全信他们，但着急找郁叔叔，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我明白。”霍宁憎安抚拍了拍他，“我也一直在派人找，却一直没消息。”

霍宁憎是连仇人逃到天涯海角都能揪出来的人，他说的没消息，相当于人间蒸发。

“我曾怀疑过他们是否囚禁郁叔叔然后故意跟我说他在北青萝。”尘微说，“但应该不可能，毕竟在他失踪之前，他们刚给他下达开始第二次数字转换的任务，合适的活体都已准备好，这次是翅膀转换，下海成功，现在开始研究上天了。”

尽管霍宁憎从惟谷手中救下不少人，但他们需求多，不可能每一个都兼顾，还是有人成为无辜受害者。

“虽然获取机密军工厂的地址很重要，但还比不上重大科研项目。”霍宁憎接道，“所以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囚禁郁廉。”

“嗯，我不会放弃的。”尘微往他怀里窝了窝，“你从惟谷手里救下多少人？”

“八十二个。”霍宁憎对这数字烂熟于心。

“八十二条命。”尘微感叹，“你不仅仅是救了他们的命，还让他们免去了生不如死的活体实验折磨，真好。”

抽痛狠狠鞭笞霍宁憎心脏，他把怀里的人抱紧再抱紧。

“我逃离惟谷后最想救的人，却没能……”

尘微钻出怀抱用自己的唇将他没说完的话堵住，勾着他脖子流连片刻后分开。

“都过去了。”他直直盯着霍宁憎，“现在我回到了你身边。”

霍宁憎抵着他额头蹭：“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事情。”

“这些年……”尘微却哽咽了，“你都背负着什么样枷锁……”

“是一举两得的事。”霍宁憎亲吻他湿润的眼角，“假杀亲信手下是为了打造残暴无情的人设，作为北青萝首领具有凶狠震慑力才好办事；而风流成□□玩死人的形象，是要让世人真的觉得他们死了，惟谷才会彻底放弃，他们才能真的活，同时加深毒辣变态人设。”

尘微了然：“这种人设一旦立稳，不管成为你的阻碍或是被你看上，只要有人落入你手中，别人就会默认是必死无疑的下场，不会再去追究他到底有没有死。”

“我家微微就是聪明伶俐。”霍宁憎低笑。

“也正是你这种深入人心人设，才让世人以为你这阎王爷不会对任何人动感情，以为没人能威胁到你，你才能……”尘微呼吸都有些发颤，“无所顾忌地去复仇。”

霍宁憎没说话。

尘微一头埋入他脖颈，肩膀抖动不止，霍宁憎的领口被迅速浸湿。

真相大白，误会解除，他心反而沉重。

几十年来，霍宁憎被锁在一间带电的、叫做“仇恨”牢笼里，时不时被强电流鞭笞，明明自己被仇恨压得喘不过气，还要费尽心思解救更多处于水深火热的人，这一切需要多强的承受力。

“那时候不肯放你不是要控制你。”霍宁憎紧拥泣不成声的人，“你摆脱惟谷的控制之前，只有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最自由。”

“嗯……”

破碎的“嗯”还没落地，尘微目光无意识随着一滴泪划入霍宁憎领口，陡然触到一块新伤疤，而后猛地撕开他衣服。

遍布身体的电击伤触目惊心。

“你……”尘微瞳孔震颤，“在惩罚我以后自己也去受了同样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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