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当铺一般黑，去哪都是差不多的结果。

林绣蓁只是利用同行给苏奉当施加一些压力，才不愿意重新去一个地方装腔作势说服对方。所以在苏奉当追出来求爷爷告奶奶的挽留之下，他们又坐回了德祥档里的椅子，气定神闲的等着重新对方开价。

苏奉当眉头拧成一团，颤颤巍巍伸出了5根手指:“五两银子一个！交个朋友！”

林绣蓁眼皮都没抬，就把他的价格翻了一倍:“十两一个，不然对面见。”

苏奉当一拍手:“可以！但夫人您得答应我，以后要是还有这些器物想要出手，必须优先联系我们！”

还想拿独家？林绣蓁眼皮一掀，气势汹汹:“不行！这和把方子卖给你们有什么区别？我绝不同意！”

她话锋一转，

“但是在这南汴城，价格不差太多，肯定考虑您这家！”

苏奉当寻思开来，觉得一个城市的独家售理，有点亏。当即就想再挑挑刺儿，说点唬人的话，尽可能多拿到几个区域。

然而当他抬头时对上林绣蓁似笑非笑的眼眸时，忍不住一个激灵。对啊，面前这位虽然穿的素，却不是能随便糊弄的泥腿子，似乎很懂商业利润与店铺之间的竞争，虽然要了高价，但也很巧妙的留给了他一定的赚钱空间。

也罢，也罢，就当结个善缘！而且他总觉得这些东西完全不是最终形态，更像是蒙尘的好物，等着他雪中送炭，来一波投资。

“那就依夫人所言，十两银子一个！鄙人都收了！放心！以后若是有新货想要售卖，德祥的字号，比玉恒那个破招牌要叫得响！”苏奉当在谈定生意的同时，还不忘踩一波老对手。

林绣蓁心里松了口气，心想终于和有一定财力的商贾搭上了关系。这一批的陶像，她捏的时候只想着好看，就完全忘了，现在的技术达不到极致的好看，平白亏损了最大的价值。

又不像陶瓷陶盆什么的可以卖给酒楼，实在不行还能拿来插花。这才想当个少见的宝贝，死当给当铺收点本。

架不住苏奉当反应超乎她的预料，眼光的毒辣也超乎她的预料。不仅看出了这些新作出来不久，还想压价坑一波林绣蓁，结果被拿老对家这么一吓，心虚交底了。不仅高价收了这批破烂，还降低标准许了一个长期收购的大单子。

100两银子是如同半个拳头那么大的大银元宝，10两是则是只有1/4手掌大的小银元宝。林绣蓁两手捧着六个圆胖胖在手上，看着银元塔，心里乐开了花。

苏奉当则小心翼翼的把烧制的非常一般的陶马陶兔一个一个拿了出来，亲手放在托盘上，让小二收入后面的库房。

一时之间，很有几分宾主和谐，皆大欢喜的意味。又留他们喝了一会儿茶，胖胖的苏奉当亲自送他们出去。

“林夫人，有空常来啊。就把这当自己家，别客气！”

苏奉当眼睛笑成小月牙，觉得自己今天这波太赚了。区区60两收到了几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珍稀玩意儿，还套了接下来的进货权。说话呛人的少女，摇身一变成了聪明但不是很聪明的小可爱。嘿嘿。

“好哦，好哦。要我说，我见德祥这块招牌就觉得亲切！来了通体都自在！”

林绣蓁笑得更开心。妈耶，几个残次品血赚60两。本姑娘还以为要血本无归，明天就要露宿街头了呢。等我买了一波工具，把品质上去的新陶烧出来后，那种劣质品都只能砸了听个响。这胖胖的苏奉当，怎么如此柔软美丽呢？嘻嘻。

直到离开当铺的门口，林绣蓁脸上的喜意才收敛了。她想伸手拍拍走在前面的顾慎肩，结果身高估计错误，一巴掌打到了对方背上，很是不自在的干笑了两声:“咳咳，小赚了一笔。走！找个好地方吃顿！下午在这城里好好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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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上好的四荤四素的酒席也就四两银子，60两已经足够两人小奢侈一把。可是想到要去铁匠铺全套的工具，陶瓷未曾面世，这些没被研发过的工具搞不好还要额外加钱定制。顾母的病一月至少二两药钱，还是慢慢养着的，等稍微反复一点，就要用一些名贵的药材了。

哦，还有顾慎继续进学的费用，笔墨纸张在这个年代可不便宜。

把家里后续的开支算了一下，小两口终究没有踏进酒楼。而是在街边慢慢走着，走的汗流浃背，才找到了一个心仪的路边小摊。

坐在长板凳上花了半两银子，两人痛痛快快各吃了一份鸡腿拌面。有着肥润鸡皮的鸡腿一咬就是一口鲜香的油脂，再嗦一筷子裹满酱料的面条。又添了一份过了井水的酸梅汤，吃腻了鸡腿面喝口又酸又凉的开胃汤解腻，属实是最市井人家的快乐了。

眯着眼睛喝下最后一口冰镇酸梅汤，林绣蓁放下碗，长舒口气:“这么久了，总算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了。重新找回做人的幸福了。”

顾慎递来一张干净白布，有些羞愧:“对不起，我拖累了。”

林绣蓁接过来擦擦嘴，浑不在意:“不关你事，当初商量时就说好的。你把家里家外打理好就行，挣钱给你花是我的责任。”

说完她亲切地拍了拍自己员工的肩膀，以示宽慰，心里默默觉得无论人长多高，坐下来就人人平等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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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完了美食，林绣蓁下午开启了买买买模式。去铁匠铺子问了一下，果然没有她想要的那些工具。如今的铁匠铺子大多还是在打锄头或者铲子，菜刀之类的。

林绣蓁只能不停的比划着，企图用最少的钱说服工匠让大名鼎鼎的轮车堂堂诞生。

有了轮车，陶瓷中的圆形器就有了基石，无论是长颈的圆肚，还是短径的宽口盆，都是在轮车旋轮上快速持久的转动中，被制作者用手将胎泥不断调整，拉成所需要的器型。同时在修胚，装饰的工序，轮车也可以参与，是陶瓷生产效率和工业质量的一个大大的提升工具。

旋轮，轴顶帽，轴，副杆，荡箍，每一个零件小巧精致，互相之间能够起到联动作用，带动着轮车转动起来如此的优雅美丽。①

林绣蓁反复说明着自己的构思，描述着每个零件应在的位置，工匠从不耐烦到逐渐被吸引，开始询问起了一些细节问题，如同一个好学宝宝。

结果的结果，原本预料下要耗费巨资的工具制办里，工匠免费帮忙打造轮车，只求亲手参与一件未出世的工具诞生。甚至连林绣蓁提出的其他一些用来刻纹上釉的工具，工匠都殷勤表示要大大打折，两人就着价钱你推我让，最终花了五两银子。

这么点钱，完全是花在小工具上面了。

约定好了三天后交货，林绣蓁马不停蹄带着顾慎赶往下一个采购地点——那就是药铺。

顾母的病就是年纪大了后，偏瘫患上的各种各样的慢性病。方子都摆在那儿，个个都是温养调理的，除了花钱以外没有什么缺点。有了钱，林绣蓁大手一挥，十两银子买了两个月的超级豪华版，药材大把大把的装，豪爽得很，自我感觉顾慎看她的目光都要冒爱心了。

林绣蓁本想再买匹绸缎，体验一波小康家族的富裕。然而在衣料店张望了半响，出乎顾慎意料，小娘子跺跺脚，扭头就走。

区区绸缎，十两银子一匹，只能裁一身衣服。且等我两个月，买个锤子绸缎，直接买100两银子一匹，用银线绣纹的绫罗，那裁出的衣服在太阳下都散发着金钱的光亮，才是真正的豪横！

怎么买了这么多兜里还剩45两银子啊？林绣蓁很是唏嘘，路上转进了一家文店，开始给每年都在备考的复读考生挑选一些花里胡哨的文具。

这个墨出的颜色浓？一两银子一块，买了！

这个毛笔方便掌控？区区半钱，买了！

雪白的宣纸十文钱一张？先买五两银子的一大叠放在家里！

林绣蓁甚至看到了一本名叫历代制式合集的书，自我翻译了一下，发现这差不多等于历代考题合集的真题模拟卷，立马打算下手。

结果拿在手里一翻，就十几个题目的收录，还要五两银子。以为这种真题少说也得收一百来个的林绣蓁很是失望，差点以为被骗了。

全程陪同的书仪连忙陪着笑，小心暗示不是书的原因:“夫人，这已经是收集最全的了。再往前的，现在也不敢用啊……”

科举年年都有，一年一道真题，难不成这个皇朝才十几年不成？林绣蓁仔细想了想，发现还真只有十几年。只是癞柳村离皇城太远，天高皇帝远，改朝换代的印象没那些经历过战乱的人印象深。这才一时半会没让她想起来。

再往前面的题目也是前朝的题了，现在的店家当然不敢收录。林绣蓁撇撇嘴，觉得逛街已经逛得意兴阑珊了，就把那本真题拍在手上，懒洋洋道:“结账吧。”

书仪收了十二两银子，欢天喜地地捧着林绣蓁挑中的那些去打包。

顾慎欲言又止，眼圈却逐渐红了。

他何德何能，原以为是忍气吞声寄人篱下混口饱饭，可竟被如此的爱重。对外如此不饶人的林家女郎，拼命挣的钱，为自己裁一身新衣都不舍得，却在他身上一花就是二十多两。

颠沛流离了这么久，隐姓埋名了这么久，忍受那些屈辱只求苟活的日子过得太长，第1次尝到被爱的滋味，顾慎心中涌动着难言的情绪。

林绣蓁还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再过两个月一定要买那身绫罗，穿着在田间自由奔跑，不图能不能洗干净，就图馋死那些村里的红眼怪。

反正这段时间员工的基本工资和奖金都发完了，剩下的纯收入全是她的了，到时候买两件，扔一件，撕一件，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①:轮车的资料查阅于制陶工具相关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