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徐源一开始对他们还有一点警惕,觉得他们有问题,那么现在则是觉得他们非常有问题。
“我明白了,穆先生。”徐源转过头深深地注视着穆识,“其实这位根本不是你的发小,而是你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来的封建余孽对吧?”
“……”
穆识保持沉默,齐诺在一旁乐不可支地笑。
周长岭:“你可以说我是个神棍,但说是封建余孽就有点过分了吧!”
“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搞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徐源双手抱臂,审视着他们,特别是那个络腮胡的高大男人,“还是说——你们看人昏迷了来掏心挖肺,贩卖人体,或者换气运什么的?”
“喂喂喂,过分了啊。”周长岭打断他的想象,“我们这不是看人这么久没有醒干脆试一试奇门偏方,宁可信其有,你看你怎么还想这么多。”
齐诺双手抱臂,在一旁笑:“周哥这话术真熟练,平时应该没少说吧。”
周长岭给齐诺递了个眼色,像是在说“小场面”。
“奇门偏方……”徐源捂着脑门,差点就给无语到笑出声来,刚打算说些什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徐源,你跑哪里去了?策划案下午下班之前就要交上去!”
徐源顿时皱眉:“我在医院,我现在马上……”
“马上给我回来!准备要开会了,你别忘了你还是汇报人!”
“好,我这就……”
电话被那头干脆挂断。
徐源顿了顿,放下手机,下意识看向病床上的人。
“你安心去工作吧,这里有我们看着。”周长岭双手抱臂,“一般护工什么时候到……唔,你应该有请了护工的吧?”
“当然有。”徐源瞥了周长岭一眼,“当时撞了小誉的那个司机赔了钱,请护工的钱也是他们出的。”
周长岭点了点头:“那还行。”
“护工晚点会过来。”徐源抓着手机,已经开始迟疑,虽然这俩人的行为很不着调,但起码看上去还算可靠,“那我……”
“你放心吧,我们不会对他做什么。”周长岭特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沉稳可靠一点,“更何况说了这么多,你也该相信我们是他朋友了吧?”
只觉得周长岭那浑厚的嗓音压低后听上去更像是胁迫人的徐源:“……好,我就暂时相信你们,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
周长岭自然没意见:“当然,当然,乔誉可是我们的手足兄弟。”
徐源不放心地又瞥了一眼,走到病房门口正打算把房门带上,握着门把手又迟疑起来,最终还是慎重地回头:“要不你们还是把贴在小誉脑门上的黄符拿下来吧。”
周长岭拿下黄符:“喏,拿下来了,这样你放心了吧?上班去吧,别耽误事。”
徐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身带上了病房门,脚步声渐远。
在确认徐源彻底走远之后,周长岭反手就把黄符给贴回了乔誉的脑门上:“哼,年轻人。”
穆识问:“现在是送魂失败了吗?”
“老子还偏就不信这个邪了。”周长岭撸起袖子,对穆识一招手,“再来试试看。”
齐诺笑眯眯地飘了过来:“加油啊周哥。”
“放心吧老弟,看哥给你送回去——”
周长岭又将刚才的步骤重复了一遍,结果睁开双眼等了快一分钟,齐诺还飘在他们的旁边眨眨眼,托着腮看着他们。
“也许,”齐诺猜测,“是因为我回去的时机未到?”
周长岭眼看着穆识也默默地松开了手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子,无奈道:“那总不能挑个阴气重的大半夜过来送魂吧?到时候徐源没报警,值夜班的护士看见我们这个阵仗也先把我们送局子里了。”
“其实刚才周哥你念词的时候,我能感受到我的身体对我产生了一些吸引力,但不强。”齐诺沉吟着,余光瞥见自己这满身的红线,“有没有可能跟这个红线有关?”
周长岭“嘶”了一声,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齐诺身上的缚命红线,转而看向穆识:“该不会是你对他的禁锢太深,缚命红线困住了他的魂体,让他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吧?”
穆识:“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周长岭捂住脑门:“非常好,简直是造孽。”
穆识抿了抿唇,抬起眼看向齐诺:“抱歉,是我的错。”
“不用道歉。”齐诺摆了摆手,“总不会一直回不去,你们都放宽心。”
“也只能等了。”周长岭叹气,“穆识你今后别放血养红线,让乔誉身上的红线束缚消散些,然后我再想办法送他回去。”
齐诺点了点头:“麻烦周哥了。”
“还行,起码有点盼头。”周长岭摆了摆手,看向齐诺这一身红线,“就是不知道这么多红线得等到什么时候了。穆识,等他身上红线消散得差不多了,你再联系我。”
穆识颔首:“好。”
“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周长岭收好黄符与朱砂桃木,坐回椅子上,语调毫无起伏地说,“哈哈,我的生活真是精彩纷呈。”
穆识接过一杯水,拿起棉签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到病床头用棉签沾水去润湿病床上那人已经有些干裂的嘴唇。
病床上的人双目紧闭,躺了将近一个月脸颊也消瘦不少,还不知道抱起来得有多轻。
周长岭看得有些稀奇:“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是这么贴心的人。”
穆识没搭理周长岭,低声问:“那个时候……疼吗?”
齐诺就在旁边看着他动作,闻言就知道他问的是出车祸那会儿,当即一笑:“我没什么感觉,毕竟被撞飞也就一瞬间的事,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在你家画室里了。”
更何况被撞的也不是他,而是去往轮回的原主乔誉。
“有些瘦了。”穆识放好杯子和面前,抚着他的脸颊,“等你醒了,要好好补补。”
“好啊。”齐诺眨了眨眼,“不过要一起吃饭——阿识,你吃多少,我就吃多少。”
穆识眉头一皱:“你大病未愈,本来就应该多吃一点,怎么能跟我相比较。”
齐诺双手抱臂:“我已经下定决心这么做了,你看着办吧。”
穆识眼中透出无奈,却也明白齐诺这是为他着想,最后也只低低“嗯”了一声。
周长岭听着他们俩交谈,忍不住搓着手臂:“听你俩这温声软语,我在这儿好像还挺碍事。”
齐诺转而看向周长岭,调侃道:“周哥如果看不惯,自己也找一个伴儿不就好了。”
“找不到的。”周长岭摆了摆手,“我直说了,以前年少无知的时候我师父给我的姻缘算过一卦,说是什么‘有缘无分,阴阳相隔,死生不见’,我就知道了我是个孤家寡人的命,这辈子就不奢求什么了。”
“是么。”齐诺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但我看周哥你已经红鸾星动了,也许能跟另一半长长久久——而且那都是多少年前算的卦象了,时移世易,现在改变了也说不定。”
毕竟他来了。
“你还会看这种面相?逗我开心的吧。”周长岭哈哈大笑,也附和着,“那就借你吉言,不管我的未来伴侣是男是女,只要那位能来,我就算你是个半仙。”
齐诺摊了摊手:“那就拭目以待。”
“行,拭目以待。”
俩人又坐了一段时间,直到日暮西斜,徐源下班匆匆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周长岭与端端正正坐在床头给乔誉轻声念诗的穆识: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①
穆识的嗓音冷淡且毫无感情,但抛开感情不讲乍一听也还不错,起码咬字清晰。
徐源:“……你们还在?”
穆识正在念诗的声音一顿,朝着徐源看了过来,略一颔首:“等护工来。”
“护工快到了。”徐源定了定神,“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穆识看向齐诺,眼中透着问询。
“走吧,等能回到身里了我们再过来。”齐诺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也有护工照顾着我的身体,我也放心,不要紧的。”
穆识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低落,低声问:“真的不能带你走吗?”
齐诺失笑:“不用这么麻烦,我有预感,不用多久就能醒过来了,相信我。”
穆识虽然还是不太高兴,但也“嗯”了一声,随即走到周长岭旁边拍了拍他:“周长岭,醒醒,走了。”
“嗯……嗯?要走了?”周长岭睡眼惺忪,被叫醒时打了个哈欠,“我先去洗把脸清醒清醒,等我一下。”
穆识:“嗯。”
眼看着周长岭往卫生间的方向而去,徐源皱着眉看向已经站到病房门口等人的穆识,冷不丁问:“穆先生,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穆识瞥了徐源一眼:“周长岭。”
“不对。”徐源皱眉更深,“在你叫醒你朋友之前,我问你之后,你说了一句什么,是在跟谁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①出自《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作者是俄国诗人普希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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