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再次笑着招呼：“大家快吃饭吧，别客气，姐姐尝尝这南方来的鲫鱼，今早上刚到的，喝鱼汤正鲜美。还有这鹿肉，还是前几天猎回来。”
李清嘉终于正眼看了眼那女子，面容姣好，但颧骨高，一双眼睛像是竖着长的，即便脸上的笑再温柔，总让人感觉到一股盛气凌人。
但不可否认，这女子比王静娴有脑子。她可能早就知道王静娴和她的身份，只是一直在忍耐，或者说，根本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
但今天有公孙文昊在，换了个方式，先发制人。一桌子的菜，王静娴见没见过她不知道，但是她是没见过的。
但，有什么关系呢？
“这声姐姐怕是叫早了。”她夹了块鹿肉，嗯——确实不错。
李德厚的酒早就醒了大半，这会儿看着泪眼婆娑的王静娴，又看了看那女子，头更痛了。准备低头做鹌鹑状态，却又看见老神在在的公孙文昊，恨不得立马昏过去。
“阿厚——”
“这位……你是不是认错人了？”王静娴再一次发声后，那女子终于忍不住了，打断她的称呼。
“我……李德厚，你这是什么意思。”王静娴被李清嘉掐了一把，泪眼婆娑中稍微恢复了点意识。
“王氏，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咱们已经和离了。”李德厚硬着头皮回声“你这会儿又带着这个野种回来做什么？”
说着恨恨的看了眼李清嘉，心中的屈辱感更甚，闷头又灌了口酒。
“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哪个字激怒了王静娴，她激动地站起来。
“姐——你还不配我叫你姐姐。村妇，你还不明白么，大人这么多年都没回去，还不因为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若不是顾念着你在家孝顺公婆的功劳，你以为你这样不检点的女人还能和离，不沉塘都是对你的仁慈！”
杨芳馥显然对李家的事一清二楚。
“什么不检点？”王静娴被这一声声的质问问蒙了头，看向李德厚的也不再是带着眷恋，反而迷茫居多。
“当年你的陪嫁就是封口费，所以你还不明白么？”李德厚没说话，又是杨芳馥替他回答。
“所以，当年，你说的那些话不是……是那个女人叫你说的是也不是？”王静娴突然理顺了脑中的那条线，以前想不通的事情慢慢有了缘由。
“是！”
“你当年是怎么进到我院子里的？”
“有人带我过去的。”
“那晚的男人……也……不……不是你？”王静娴越问越心惊，嘴唇渐渐泛白。
“不是！”就是因为不是，所以他才一直耿耿于怀，以至于每次别人看他，他都觉得自己头上绿油油的。
王静娴氤氲在眼眶里的泪水滴滴落下，看着李德厚，又回看向女儿，在两人脸上寻找一丝丝的相似之处，从眉眼到下颌，果然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你……竟然真的不是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娘──”李清嘉没拉住人，王静娴挣脱她的手，又是哭又是笑的，一路飞奔着跑出去了。
公孙文昊端起茶杯掩饰性抿了口，道：“李百户家的茶先甜后苦，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看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再会再会！”
说完也不等主人家招呼，脚底抹油开溜。
“娘……娘子──”人一走，李德厚小心翼翼看着杨芳馥的脸色，忙端了杯热茶给她。
“这就是你在乡下的那位？”
“是。”
“不是已经和离了，她怎么找来了？”
“我也不知道，但看今天公孙文昊的意思……”
“哼！他的意思，我倒要看公孙家有什么意思。”杨芳馥冷哼一声。
“娘子，那咱们的亲事……”
“照旧，这两天别去应酬，我爹有事找你。”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说着那双手就开始不安分。
“死鬼──”
────
李清嘉追出来的时候，王静娴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你的人借我用一下。”她的脸色很难看，王静娴的反应太不正常了。
她之前一直以为王静娴是真心喜欢李德厚的，不然怎么会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为了等他回来见他一面。
但目前的情景看来，显然并不是这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牵扯了些谁？
明明感觉就快弄清楚了，但现在却引发了更多的谜团，眼前的迷雾越来越浓，她越发看不懂事情的走向。
“拿东西来交换。”他的伪装被她戳破之后，他也懒得在她面前装下去，露出了那天晚上一样的冷漠性情。
“什么东西？”她不知道她身上能有他看上的东西。
“豆腐方子。”
“那天巷子里的人，也是你派来的？”豆腐生意的热度一直高涨，动了某些人的蛋糕，她们已经遭遇了好几次的恐吓威胁。
“嗤──”虽然公孙文昊只发出了这么一个音节，但里面的骄傲和自负一点不少。
“可以给你，但是我家的生意你不能垄断，不能找茬。”
“你觉得你可以讲条件？”
“那算了。”大不了再做个其他生意，等土豆种出来了，狼牙土豆蛋包洋芋这样的小吃摊也不错。
“我答应你。”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他来了这么一句。
大哥，那你刚刚说些什么废话！
“哝，豆腐脑和豆腐的制作方法以及注意事项都写在这上面了。”
“我怎么知道你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总要试一下才行。”
“你！先把人找到，我保证是真的。”
“我也保证你娘没事，但是我不信你的保证。”
磨豆浆，煮豆浆，点浆……一系列功夫下来，天已经蒙蒙亮。
她揉了揉酸胀的臂膀，把压在豆腐上的重物搬开。
正进门来汇报事情的贾护卫刚刚还眯瞪眼瞬间就瞪大了，是他眼花了么，他怎么看见一蹲石狮子在自己移动。
“公……公……公子，有……有……有鬼──”
正准备嚎出声来的“啊”被公孙文昊悠悠一眼给卡在喉咙。
“有事？”他倒了杯热茶，端在鼻尖轻嗅。
“人…人，咳咳，人找到了！”贾护卫亲眼看见石狮子后面走出个姑娘，穿的衣服正是今天他看到那个，声音猛的就提高一个度。
“豆腐做好了。”
“嗯，你带她过去。”
“是。”贾护卫一抱拳带着她从侧门出去。
李清嘉相信他不会骗她，只是他没想到在做豆腐的时间里，他居然就已经派人出去了。她以为要她把豆腐做出来后，他才会行动。
────
“你一大早让我来就吃这个……牛乳？”
“你先尝尝。”
公孙文昊不理会公孙文启的话，只给他端了碗豆腐脑，后厨的人早就做了豆腐的菜肴，这会儿得了吩咐，一一端上来。
“咦？居然不是牛乳。”公坚文启尝了又尝，连喝两碗才确定面前白白·嫩嫩的东西真的不是牛乳，也不是羊乳。
“这是什么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居然没有腥味儿。”说着又端起一碗。
“哥，你说那个预言是真的么？”公孙文昊不答反问。
公坚文启吃东西的动作慢下来，凝眸看向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无论是不是真的，我们都要试一试。”
“如果那个预言是真的，那咱们的速度就太慢了些……”
“你查到消息了？”公坚文启猛地站起来“那个和尚说的话是真的？”
“之前我不信，但现在么，有点相信了。”公孙文昊嘴角微微扬起，那个光头和尚，有点意思。
“我去联系父亲和大哥！”
“等我——”
回答他的是“碰”的一声关门声。
晨曦中，公孙文昊突然低声笑了：“我找到了，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
————
王静娴被关在一间客房里，模样完好，除了有些狼狈外。
“娘，您怎么样？”她看着王静娴眼睛一热，上辈子父母缘薄，只跟着老人一起生活，等她终于有能力孝敬他们之后，他们却突然离世。有时候，她在想是不是她的八字太硬了，专克身边人。
突然来到这里，从最开始的无所谓到现在的眷恋，可以说都是王静娴给的。
她没有母亲，更没有和母亲相处的经历，所以一开始，她对王静娴的态度是恐惧，但她又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想要从她身上感受书里所描述的母爱。
但她更怕王静娴发现她真相，如果王静娴知道了她不是原主，会不会杀了她。
但相处一段时间后，她发现王静娴对她很宽容，特别是和离之后，甚至可以说是纵容。
纵容她的武断，纵容她的小脾气。
就连后来的五爷，也是无条件的纵容她、相信她。
她心里甚至有种猜测，就是她们已经发现她身上有秘密，甚至已经发现她不是原身了，但他们没说，依然像以前一样相处。
可是她呢，她因为一点小事就生气，发脾气，不理他们；在知道他们偷偷找公孙文昊帮忙找李德厚的时候，还埋怨他们。
对五爷小心翼翼地靠近更是竖起了尖刺；看见王静娴被看门小厮羞辱的时候，她还无动于衷地看着……
李清嘉，你还是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