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迷汤姆的人总是问他怎么会有那样的弟弟，痴迷我的人总是问我怎么会有那样的哥哥。

只有邓布利多责备我们两个一模一样，但他是我唯一不想理会的人，我期待有另一个聪明但不无聊的人猜出答案，我说不定愿意把一切都告诉他。

格兰芬多的玩法和斯莱特林很不一样，我不能像汤姆一样扮演一个好学生，为了利益周旋在每个人之间。狮王和蛇王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要想驯服一群狮子，我只能想办法让他们开心，寻找他们感兴趣的东西，把他们吸引过来，围绕在我的身边。

汤姆更习惯控制，不擅长这种放下身段的融入，但是在汤姆面前，我早就学会了放下身段，所以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大概是这样吧……

我贴着墙壁坐下来，仰头看着天空，从格兰芬多看见的月亮和斯莱特林是不是不一样，好像总是缺了一半。

感伤了一会儿我才想起来，斯莱特林看不见月亮。

离开了哥哥以后，我总是觉得累，累到连这种简单的错误都犯，还会莫名其妙多愁善感，我知道这样不行，我正在变成哥哥最看不起的样子，那样还谈何接近哥哥？可是我的压力实在太大，大到远比哥哥习惯处理它们的我都有点撑不住，可能是因为我明明是一条蛇，却把自己撕扯成完全相反的狮子，和他们整天傻笑，还逼着自己去打并不喜欢的魁地奇。

我知道魁地奇是很重要的一环，掌握了魁地奇就掌握了格兰芬多，所以当汤姆在拼命研究黑魔法的时候，我骑着扫帚在球场上拼命。汤姆曾找机会讽刺过我，但我一笑而过。

遇到事情才去拜托别人就晚了，没事的时候也慷慨解囊才能喂养出忠心的狗狗，所以小时候，那条蛇才和我更亲近。所以现在，我必须做好每一件笼络人心的事情，绝不能半点偷懒。

我来了格兰芬多以后，那条宠物蛇就给了汤姆，因为蛇说到底不应该待在一群狮子中间。也不知道汤姆对它好不好。

我还不如我的母亲，分别的时候都没来得及给它取名字。

总觉得……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我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

“如果是个男孩，那么就叫汤姆。汤姆，他的父亲，马沃罗，我的父亲，还有……他的姓是……里德尔。”

“那么另一个孩子呢？”

“……”

“女士？女士！”

……

我已经醒了，被一头正值青少年的小狮子又拉又拽的很难不醒，可是就算我的意识已经清醒了，被我的理智生生压抑了十几年的痛苦哪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散去。它们在我的体内肆虐，把我的脑袋当成了游乐场，举起理智扔到角落，向它吐唾液。

原来我没有成功，我根本就不是哥哥，我和其他人一样，可以感觉到痛苦。

可是不管怎样，我必须阻止……因为我是靠理智活着的，假如没有理智，我会马上像满月的狼人一样，化身成一头怪物。哥哥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哥哥毁灭的是别人，自己能活下来，而我，只能带着哥哥和整个世界一起同归于尽。

我并不在乎世界怎么样，我也不太在乎自己，真要深究下去，我其实也不太在乎哥哥。

只是我还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吃够苦头，所以我不想结束。光是这点痛苦，还远远不够……

摇醒我的是隆巴顿，他告诉我不要在这里睡，还问我怎么哭了，我条件反射地说我没哭，但是月亮已经模糊得看不清。

这就是理智下线的下场。我庆幸没有在和哥哥战斗，否则我一定已经被杀死了。现在的我是一头月下的怪物，只不过伤痕累累，连撕咬一个孩子的力气都没有。

在被隆巴顿搬到床上去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相信理智会原谅我的，现在我毕竟没有和哥哥打起来，只是偶尔一次被我的本能战胜，这不算真的失败。

今晚我第一次没有想着哥哥，而是想的母亲。

因为我又错了。

母亲也没来得及给我起名字。

后来，人们总说黑魔王伏地魔是摄神取念的一把好手，只有一个人的能力在他之上，那就是他的双胞胎弟弟。

他的能力让黑魔王也为之恐惧。

其实我并不擅长摄神取念，我只是不用魔法也能知道人们在想什么。

当智商有巨大差距的时候你就能做到这一点，就像人总能读懂猴子的感受。

而我比摄神取念更擅长的，是大脑封闭术，毕竟这是我懂事起就在锻炼的能力——放弃感受，屏蔽痛苦。

人一切行为的根源是情感，给他们快乐或者痛苦，他们就会听从我的指令，像木偶在我的指尖跳舞，只是，作为操纵者的我必须放弃自己的情感。

为了做到这一点，我披着黑色的斗篷炸开我内心房间的大门，杀死了我的母亲，然后是我的父亲，我站在瑟瑟发抖的哥哥的影子面前，举起魔杖，但我还是留下了他，因为我的躯壳到底不能成为一具不会动的木偶。

我用我的力量把哥哥保护起来，死死地困在我内心深处的深处，深到我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他被人杀死，还有被我自己。

所以，用同样的力量骗过了分院帽的一年级新生，我大概是头一个。

汤姆现在整天无视我，偶尔有那么几次，我们在走廊碰到的时候，他会用目光剜我。

但我还是庆幸没去斯莱特林，那样哥哥就只剩下了无视我，因为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跟在他身后的弟弟，只配被加速甩掉。

“又去练魁地奇吗？”

有一天，和我当了三年陌生人的哥哥在走廊上对我说话，我有点受宠若惊。

“和斯莱特林的比赛就在明天。”我微笑着回答汤姆。他看了我一眼，好像因为厌恶我衣襟上的那抹红色移开了目光。

我知道他不喜欢看我，因为那就像看见了他自己——一个变成他讨厌的样子的自己。

我是哥哥的镜子，哥哥一直觉得我会永远忠实映照他的样子，直到镜子背叛了他。

汤姆和我沉默地并肩站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我知道他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他说他恨我。

人比自己以为的更容易受外表影响，哥哥也不例外，他会因为我的外表和他相似而保护我，当然也会因为同样的理由记恨我。

我知道他每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都会想起我，就像我每天都会想起他。

为了甩掉我这个丑陋的影子，他会变得比我更强；为了减少我们的共同点，他会毁掉自己的容貌，变成一个真正的怪物。

我并不担心那一天的到来，因为那个时候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大概除了疯子，只剩下了我。

第二天早上，我还以为自己尿了床，直到我冷静下来，发现那是一种（省略）。

我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现在等于也没有哥哥，所以我只能去图书馆调查这件事。

梦遗。

我怎么也没料到和哥哥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的威力这么大，明明暑假里，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

“比赛马上就开始了，你不去了？”汤姆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我身后，皱眉看着我，我夸张地吓了一大跳，汤姆向后躲开，狐疑地挑了挑眉。

“不……我是查资料。”我尽量保持冷静地说。

“必须在比赛前查完的资料？”

哥哥很聪明，所以我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和他周旋下去。

“你……要不要来看我的比赛？”

“你来图书馆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我一时忘了词，把手上那本书塞回书架深处，拉着汤姆的手走出去，汤姆好像很惊讶我会这么干，都忘了要甩掉我。一路上，有不少人往我们这边投来目光，所以最后是我松开了手。

“你会给哪边加油？你的学院还是你的弟弟？”

“哪边都不会。”汤姆冷淡地说，我大度地笑了笑，想也知道是这样。

汤姆对自己学院的感情和对我的大概可以划等号，反正都是0。

但这么一想，我和邓布利多应该也可以划等号，但我相信不是那样，所以我大概有个0.01……

我说不清是今天的哪件事提高了我的肾上腺素水平（我不太愿意把梦遗、哥哥、尿床和邓布利多放在一起联想），让我抓住了飞贼，赢了比赛，和队伍一起绕场地飞行的时候，我仿佛也感觉到了一点开心——很少有的，不是因为哥哥而感觉到的开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许久未出现的预感猛地缠上了我，我知道我今天一定是太过得意忘形了，每当这个时候人总会从他自以为站稳的山峰坠落，摔得粉身碎骨，哥哥逃不过，这个时候的我也一样。

我发誓我没有刻意从人群中寻找汤姆，汤姆也不可能故意让我看见。

但我还是看见了，哥哥坐在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身边，在拥挤的人群中和他接吻，好像整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们身上，所以没有人注意他们。

为什么呢？哥哥不是不在乎我，为什么故意要做这种事？他也不在乎马尔福，今天之前我和哥哥连看都不会看这种凡人一眼，但哥哥宁可选择他？

哈，我都开始陷入这种令人作呕的思考回路了吗？不行，赶紧冷静下来……

可是天空不受我控制地开始旋转，一切理智下线的征兆都开始出现，我开始眩晕，冒冷汗，心跳加速，呼啸的风吹得我恶心。

我永远不会接受别人的救助，因为那样和失败了没有两样，所以，我不需要有人在下面接住我。可是这一次我飞得太高，速度实在太快，我来不及自己拯救自己——我当然也不想死在这里。

我希望有谁来救救我……

对了……我是有办法救自己的，很简单，而且我已经做过一次……

只要把他们杀了就可以了。

这个距离……只能用魔法……什么魔法呢？阿瓦达索命？

然后那熊熊燃烧、仿佛已经要把我吞噬的火焰，被冰冷的绝望瞬间浇灭。

我自以为是地把学习黑魔法的时间浪费在了寻找可笑的金色飞贼上，这就是为什么，我连为自己复仇都做不到。

我还真是把自己欺骗得够惨的，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自以为是冷血的毒蛇，在真正的毒蛇面前，我才发现，我根本就是一头有体温的狮子。我没有骗过分院帽，我只是骗过了自己。

哥哥说得一点都没错，爱果然是屈辱的东西。这一刻我第一次不想要哥哥，然后我就可以恢复自由，自由地除掉我的敌人，还有汤姆，然后我要一个人，为了我自己活下去……

我握紧了扫帚，没错，这就是我以后的道路，也是现在唯一的生路……

然后……然后呢？

赛场的嘈杂声伴随一声尖锐的耳鸣再度涌入我的脑海，我总算清醒过来，发现浑身已经被汗水打湿。

在我轰开内心深处所有的房间，扼住哥哥的脖子，把他一点点杀死，送去给父母亲陪葬的时候，我突然失去了力气。这是我的本能在拯救我。

我做这些干什么呢？已经没有意义了。没有哥哥，只有我一个人是神明的世界里，我不会关心任何人，也不会在意任何事。我会像真正的神一样消失。

魁地奇？没有打的必要。魔法，变强……活着，统统失去了意义，换句话说，我可以现在就去死。

我不想死，所以我松开了哥哥的脖子。

于是我活了下来。

真危险啊，这次只差那么一点……放心吧，哥哥，看来即便是这样我也不会杀死你的，只不过，哥哥这次真的伤了我的心，我要让哥哥重新让我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