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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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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山顶,没有了墨绿成荫的遮蔽,一道长长的阶梯赫然出现在眼前,山顶云雾缭绕,阶梯之高甚至让人看不清尽头究竟是什么。

一人身着一身黑衣持刀站在阶梯之下,刀刃之上隐隐有几道干涸的血迹。

“这位大侠,你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吧。”一个青衣少年蹲在地上,看着身上满是伤痕的螯蛇长吁短叹。

这少年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量不高,显得有些细弱,黑色的长发束在头顶,扎成个小髻,被一只古朴的木簪固定住,显得很利落,眉眼清秀,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只不过此刻存了些怒气。

“你次次来都要打得它满身伤痕,这可是浮屠山的护山神兽,你懂不懂礼貌,你来浮屠山是求药的,上门求人还打伤人家的护卫,有你这么办事的吗?”少年越说越愤慨,甚至伸手想要给面前这个沉默不语的男人来两下。

只不过还没触及那人的衣角,便见那人突然回头,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温情,冷的要冻死人,青衣少年伸出的手不自觉换了个方向,手臂抬高向上弯曲,尴尬的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小啾啾。

“护山神兽?不过是个试毒的失败品,无法自控的畜生罢了。”那人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薄唇轻勾,挂出几分讥诮。

少年有些讪讪,口中嘟囔着:“你怎么知道螯蛇是试毒的失败品...”,又见螯蛇身上渗血的刀伤,声音不免又高起来:“就算是失败品又怎么样,螯蛇也承担了保护浮屠山的责任,三年呀,你前前后后来了十九回,每次来都把它打个半死,螯蛇本就无甚神智,活动范围也只在山腰下,你避过它就是了,何必次次见血,欺蛇太甚!”

宫远徵斜睨了一眼地上的蠢蛇,又看了一眼满脸怜惜之情的少年,嗤笑一声:“这么悲天悯人,你何必还要拿浮屠山上的这些动物们试毒,何不以身相替?”

少年神色沉下来:“你怎么知道是我在试毒?”

“你也说了,我多次往返浮屠山,却只见过你一人,浮屠山越靠近山顶,螯蛇这样的失败品就越多,即便不是你的手笔,也定然与你相关。”声音平淡,他甚至闲散的将刀插进了刀柄。

少年盯着他的眼睛一弯,笑道:“还挺聪明,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嘛,和它们相比,我还是更珍惜我自己的命。”

虽是玩笑之语,但也挡不住那一股凉薄之气,少年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白色的粉末洒在螯蛇的伤口上,它身躯震动,却也只敢软趴趴的躺在地上承受药物灼烧的痛感。

宫远徵不再看他,转身看向了身后的通天阶梯,云雾缭绕,看不清阶梯的尽头。

片刻后,他问道:“那后面,是什么?”

少年头也未抬,淡声回道:“劝你不要好奇,那个地方只能进,可不能出。”

“如果我非要试试呢?”

话音刚落,少年的眉眼陡然变得锋利,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眉梢都挂上了冷意。

“何必非要求死?”

自小到大,他没见过几个生人,想要染指浮屠山的人,不是葬身于螯蛇之口,便是被山中的毒物侵蚀,极少有人能登上山顶,这人很厉害,虽然也中过毒受过伤,可从未放弃过,他细细算着,第十七次这人才登上山顶,这山间毒株药草尽可摘取,为何要对那云雾之后的东西如此好奇呢?

死?宫远徵的眼眸深邃,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是徵宫的宫主,还有自己的责任,不能任性妄为,只是到底心有不甘,即便是醒来之后,傅九星的寒症也依旧是他的心魔,即便知道她已经从傅家拿走了治病之法,他还是如入魔一般不停的寻药、试药,似乎只要研制出了解药,他就能和自己和解,他依旧是宫门百年难遇的毒药天才,而不是那些夜里无力彷徨的废物。

看那少年满脸冷意,宫远徵一笑,如同冰雪消融,少年也一愣,没想到这人笑起来,这么好看。

“开个玩笑,我也很惜命的。”宫远徵转过身说道。

少年有些恼怒:“开玩笑也是要分对象的,谁想和你开玩笑,天快黑了,赶紧下山吧。”

宫远徵轻嗯了一声,说道:“采些雾冥草便回了。”

听到这话,少年的眉心又皱起来:“还采?这山上的雾冥草都快被你糟蹋尽了,你还要雾冥草,多重的寒症也用不了这么多雾冥草啊,你以为这是山下的大白菜啊,一种种一亩,这可是奇花异草,一株就够救命了...”

懒得听少年的喋喋不休,宫远徵抱臂朝山下走去,少年却像是说上了瘾:“再说以你这种试法都没试出来,就没想过换条道吗?你这是纯糟蹋好东西啊,骨子里的病就从骨头入手啊,真是暴殄天物...”

宫远徵脚步一顿,疾声问道:“你说什么?”

少年的声音猛地止住,又有些心虚,小声说道:“脾气怎么这么大,你采吧采吧,不就说你一句暴殄天物吗,这么凶...”

“不是这句,上一句,你再说一遍。”

“上一句?寒疾嘛,雾冥草都治不了根,那就是骨子里有问题,那就从骨子里治啊。”

“怎么治?”宫远徵声音越发急促。

“淬...淬骨。”

*

宫远徵回到宫门的时候已至深夜,徵宫门口的宫灯微微摇曳着,今夜无风,月色皎洁,星光闪烁,甚至隐隐能见到游走的云,难得的好夜景。

夜色下的人抬头望月,淡漠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公子回来了。”徵宫管事在几天前接到宫远徵的归信,便日夜守着,幸好是等到了,后半夜能睡个安稳觉了。

“弦儿最近在哪里?”

“自接到公子的信,小姐便回了徵宫。”

宫远徵眉心一皱,“她一个人睡?”

察觉到公子有些不悦,管事无奈说道:“公子是知道的,小姐不让嬷嬷们陪的。”

管事说的是实话,三岁的小女娃,不粘着嬷嬷,只粘着叔父,恐怕就是角宫的亲生父母,都不如他这个叔父亲近。

弦儿自小是养在徵宫的,当初哥哥怕他醒不过来,徵宫无人延续,将弦儿入了徵宫一脉,虽然他醒后觉得不妥,但是族谱已然敲定,便不能更改,说起来,宫弦徵实在是徵宫的正经小姐。

“我去看看她。”

宫弦徵住的房间在他的房间旁边,小孩子总是怕黑的,所以弦儿的房间都会留一盏灯。

他轻轻推开门,就看到床上那小小的隆起,弦儿胎里不足,在徵宫养了三年还是瘦瘦小小的,三岁了,身形却比印儿小了一圈。

宫远徵给床上孤单的小人儿掖了掖被角,从袖子中掏出两个栩栩如生的木雕玩偶放在床头,轻轻退了出去。

管事还等在门外,见他出来忙说道:“夜深了,公子奔波了一天,还是早点休息吧。”

“我还有事,你去睡吧。”说罢,抬脚朝医馆走去。

管事看着他的清隽的背影,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说起,只是沉沉叹了口气,公子长大了,却也更加深沉,一心扑在医馆的医毒药草上,作为一宫之主,公子算是出类拔萃,但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就像是一棵树,粗壮的树干上本来有些细小的枝桠蛮横生长,可慢慢的,那些枝桠却慢慢枯死,只剩下笔直的树干和向上的巨大树冠,所有人都说这树长得真好,笔直俊秀,蓬勃有力,已经能成为荫蔽之所,可从来没人问问这树,没了那些尖锐生长的枝桠,心里疼不疼。

一道浅薄的云彩从浮过明月眼前,似乎也带起了一阵凉风,宫远徵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管事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一阵倦意袭来,忙朝着自己的房间去了。

医馆的门被推开,月光跟着倾泄进来,宫远徵迈进来的脚步一滞,嘴角轻勾,带起一抹嗜血的笑。

自从无锋覆灭,真是再没有这么兴奋的时候了,他的医馆,这是进来了一个怎样不知死活的蠢货啊。

他轻轻带上门,室内一片黑暗,但是有些毒,他闭着眼睛都能调制出来。

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白色的毒烟便逐渐蔓延至整个房间,握着刀的手忍不住握紧,烟雾后的脸看不清神色。

耳侧的发丝陡然飘动,来了!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眼眸却兴奋的有些发红。利刃出鞘,宫远徵抬手抵挡住来人劈下来的剑,刀剑相撞,发出一阵刺耳的铮鸣声。

无人发声,但是刀剑缠斗声却不止,几个回合下,来人终于承受不住毒烟的侵蚀,翻身撞门逃了出去。

送上门来的乐子,宫远徵自然不会放过,况且能在他的毒烟下坚持这么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追的太紧,刀光在月色下更添了几分寒意,刺客只好抬剑阻挡,院中空旷,缠斗声愈发清晰。

想来是毒烟起作用了,那人抵挡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同时,宫远徵也发现自己的动作开始迟滞,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麻痹他的经脉。

两人的动作越来越慢,宫远徵眸子里的讽意退却,却漫上一股森然的冷意。

这么大的动静,医馆的守卫不可能听不到,可是却无一人出现。

呵呵...

宫远徵握刀的手青筋爆起,他们,竟然还敢回来!。

“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冰冷带着带着杀意的声音响起,随之冲向刺客的便是几道角度刁钻的暗器。

那人躲避的身形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顿了顿,最后一道暗器没入身体,她向后退了两步。

反应过来后,却又不知死活的朝宫远徵靠近。

今夜的月色实在皎洁,所以即便是未点灯,那人也看清了宫远徵的脸。

“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声音震惊到破碎。

她中了宫远徵的暗器,已是强弩之末,所以宫远徵的刀锋架上她的脖颈之时,已无还手之力,但是她好似不在乎眼前的利刃,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宫远徵月色下阴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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