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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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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洋榴目瞪口呆,他刚刚在说什么?

做他女朋友?

这种好事怎么可能降临到她身上?

她如同石化了一般,呆呆地看着他,而季风漾收回了手,双手交迭抱臂,灿若春花的一张脸仍停在她面前一寸处,两只黑润润的星眸热烈地注视着她。

她呼吸停滞,耳朵脸颊全都红了,因为他靠得太近了,近到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山茶花香,近到她可以看到他皮肤上的细细绒毛,近到她可以在他那双春水泛滥的桃花眸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少年眼里纯真无邪,唇角弧度点点,轻启薄唇问道:“你每天偷看我,是不是……想做我女朋友?”

这问题让洋榴感到无地自容,仿佛心底的秘密被戳穿了一样,她的眼神慌乱无措,用力摇着头:“不是……”

她从来没敢想过那么遥远的事情,她只是情不自禁想看他,只要能够看他一眼就会欢喜,但从来不敢妄想成为他的女朋友。

“不是啊……”少年拖着长长的尾音,音调里似乎卷着一丝失落,“但你答应过我诶,你难道要食言么?”

洋榴继续摇头:“我不会食言,你说,你要我做什么?”

少年黑瞳凝视着她,顿了会儿,说:“我想,让你做我女朋友。”

“啊???”洋榴再次惊讶,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都快要惊出来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这句话他说两遍了,不可能还是开玩笑吧?

可是,怎么可能呢?

高山上纯洁高贵的雪莲花怎么可能降落人间,来安抚一株平淡无奇的小草呢?

她的杏眼里装满了难以置信,以及那暗藏汹涌的心动,就在她要沉沦深陷的时候,少年又开了口,说:“五分钟。可以吗?”

听起来,像是很有耐心的询问。

洋榴:“??”

什么五分钟?

“如果快的话,一分钟也够了。”

洋榴眼珠子像是不会转了般,怔怔地盯着他。

她怯生生地开口,声音低若蚊蝇,语气里充满了迷惘:“季风漾,我……听不懂你的话。”

什么叫做一分钟的女朋友?

那不是才刚开始就结束了吗?

少年站直身子,抬头看了眼别处,垂眸跟她解释:“不懂么?那我认真跟你说一遍,我想让我演我女朋友,估计几分钟就好。”

“啊?”

今天的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

原来,是演戏呀。

早说嘛,害她心慌意乱了那么久。

她敛下眼眸,藏住眼底的慌乱与失望,点头道:“好。怎么……演啊?”

季风漾走到了她的后面,站在那个廊桥转角口看了一眼山路下面:“上来了。”

“谁啊?”洋榴转过去好奇地问。

这场戏是要演给谁看呢?

季风漾走了回来,拉起她的一只胳膊,将她按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对她道:“记住,待会儿无论怎样,都不能让她看见你的脸。”

洋榴瞠着两只水泠泠的眼睛,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呆呆地点了点头。

“把眼睛闭上。”季风漾道。

洋榴乖乖地闭上了双眼,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充满了恐惧,一颗心扑通扑通,仿若要跳出来了。

她感受到少年的脸在向自己靠近,他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抚上了她的半边脸颊。

她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他的指尖是凉的,而她的脸却是滚烫的,她抿紧了唇,听着自己那毫无规律的心跳声,在内心祈祷着这一场戏能够快点过去。

少年呵气如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垂边,充满了磁性的声线安抚她:“别怕。只是借位而已。”

从刚才那个转角口看过来,两人就好像是在亲热一般,少年将少女压在逼仄的墙角,亲吻她的脸颊、她的耳……

“阿漾?你在做什么?”

一个女声从那边响了起来,女人手里的袋子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洋榴吓得睁开了眼睛,季风漾快速地转过身去,挡在了她的面前。

而他,望向廊桥尽头的女人,眼神立刻变得凌厉。

洋榴缩在季风漾宽阔的背后,小手抓着他的格子衬衫,低垂着脑袋,长长吁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这场难熬的戏。

“阿漾?那女孩是谁?”女人吃惊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听起来很柔,辨不出年龄。

季风漾将少女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冷冷淡淡地答:“你不是看见了吗?还问什么?”

“阿漾!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才多少岁,你怎么可以谈恋爱?”对面女人愤怒的声音在山上飘散开,季风漾反手从包里摸出一串钥匙来,递给后面的少女,“先回家去。”

洋榴接过那串钥匙,然后转身低着头跑上了右边的台阶,借着披散的头发挡住脸,跑上了后面的那栋楼。

他刚刚说的不是进屋,而是……回家。

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她没办法不为这两个字而心动。

只有家散过的小孩,才会多么渴望有一个家。

她跑上了五楼,慌张颤抖地将钥匙插进锁扣里,大门打开,她走了进去,然后轻轻虚掩上了门。

等进入屋子里,她站在门后,魂不守舍,埋着头,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好热,好烫……

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做了季风漾一分钟都不到的女朋友。

虽然是假的,但也有几十秒了。

也许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么几十秒才可以与他靠得那样近。

近到快亲上了。

她抬起头,打量着这间干净整洁的房屋,这里,就是他的家么?

他一个人住在这么大一座空荡荡的房子里,不会感到孤单么?

傍晚的落霞洒进宽大的落地窗,铺了满地橘黄,房屋内每一样东西都摆放得整齐有序,她一眼便瞧见了他的那把吉他,被放在靠墙的电视机柜旁,而在电视旁边,有一架比她还要高的玻璃橱窗老式红木柜,里面摆放着的竟然全都是唱片。

她不自发地走了过去,看着里面的唱片,有很多年代都已经很久远了,甚至发行了十几年的都有,从上往下,总共装满了七层柜子。

这实在是震撼到她了。

季风漾原来这么喜欢音乐的么?

她转头往后面看去,结果却看到了无比唯美的一幕,在那边墙壁角落,放着一架黑白钢琴,落日余晖的光线斜斜穿过钢琴的黑白键上,仿若一双双金色纤细的手,在那键格上弹奏着一首美妙悠扬的曲子。

而在钢琴的左边,是一座弧形的红木楼梯,盘旋到了二楼上去,那上面是季风漾的卧室吗?

她向着钢琴走了过去,在那只披满霞彩的凳子上坐下,近距离地观赏这架美丽高雅的钢琴,她从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头一次真正在现实生活里看到,她的手指忍不住轻轻抚摸上了那黑白键,幻想着季风漾坐在这里弹钢琴的模样,一定很优雅吧。

她再一次觉得,他的世界与自己隔着千山万水。

他懂的东西,她都不懂。

她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

大门被人推开,是季风漾走了进来,随后门被他用力关上,洋榴听到声音,“蹭”的一下站起来,回头恰好对上他的目光。

“对不起,我刚刚摸了你的钢琴。”她立马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道歉。

季风漾手里提着两个大口袋,那些都是刚才那个女人给他送来的,他道:“摸了就摸了呗。”

洋榴朝着他走了过去,说:“那我先回去了。”

既然戏演完了,那她就该退场了。

“等一下。”季风漾拦在她的面前。

“嗯?”

“吃了东西再走。”他把那两个大袋子放在了桌子上,将里面的一盒蛋糕拿了出来,“有点摔坏了。”

接着,他又把袋子里其他的东西拿出来,全是些吃的,有零食,有水果,还有一盒披萨。

他把那盒蛋糕拆开,是个不大的蛋糕,上面雕着蓝色的花,但因为刚才摔了那么一下,花朵的形状已经模糊,他拿了一个刀叉将另外一边没摔坏的划了下来,放进盘子里送到她的面前:“吃吧。”

“谢谢。”洋榴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了一根小叉子,低头吃了一口蛋糕。

她不由得想,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呢?给他买这么多吃的,关系应该不浅吧?

“把书包放下吃,你这么着急走吗?”季风漾在她对面说道。

洋榴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都背着书包,忘记放下了。

她这才站起来,将书包放了下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季风漾又将其他的东西送到她的面前,问:“吃吗?”

洋榴晃脑说:“我还得回家吃晚饭。”

季风漾收回手,吃了一口那有些摔坏的蛋糕,说:“今天的事情,能保密吗?”

洋榴抬起羽睫,对上他的视线,点头答:“嗯。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心里有些难过,这意味着她与他的情侣身份就此结束。

季风漾忽然笑了起来,道:“既然你今天是我的女朋友,那我就满足你一个小心愿。”

“啊?”洋榴的眼里泛出了光。

他的手指向落地窗边的那架钢琴:“想不想玩钢琴?”

洋榴讶然,片刻之后,才慢慢点头。

季风漾站了起来,朝着那边的钢琴走了去,说:“过来。”

她跟着走过去,在他身边停下,季风漾在长凳上坐下,拍了拍凳子,回头说:“坐下。”

洋榴赶紧绕到他身旁去坐下,听见他又说:“按吧,想怎么按就怎么按。”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在一个白键上按了一下,随即发出了一声响声,短暂又急促。

她吓得收回了手,说:“我不会弹。”

她又说:“你可以弹给我听听么?”

“好啊,你想听什么?”

洋榴根本就不知道有些什么钢琴曲,她答:“想听……你喜欢的。”

“我喜欢的呀。”他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双手放在了黑白键上,“那我弹了。这首曲子名叫《情书》。”

情书?

洋榴眼珠子瞪圆,不知为何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种东西,他最是不缺,每天情书都收到手软,想必他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都可以装满身后的那个橱窗柜了吧。

缓缓的曲调开始在室内响了起来,最开始轻轻柔柔,后面渐渐开始高昂起来,节奏越加有力,像雨滴落在石板上。

橘色的落霞光晕点缀在他那如青山玉骨的手指上,仿若在与他痴情交缠,动听的旋律从少年指尖流淌,她仿佛听见了一个少女内心关于爱情的述说,关于她的暗恋,她的心事……

她沉浸在他的钢琴曲音里,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跳舞,若有一天,他写情书,会写给谁?

谁能成为他心里对于爱情憧憬的那个女孩?

她的情绪落入了沉沉的谷底,她以前不懂什么是喜欢,可自从遇见他之后,她懂了什么是心动与喜欢,懂了什么叫做藏在尘埃里的暗恋。

他的手会在钢琴上跳舞,却永远不可能牵起她的手。

“你想玩吗?”少年转过脸来问她。

正在失神的洋榴抬起眼睛,点了点头。

“来,你跟着我一起弹。”

“好。”她将手放了上去,一根手指头伸出,在他弹过的地方又弹了一下。

“记住我的位置。”

“好。”

她跟着他手指弹过的位置落下,声音断断续续,渐渐地,她找到了乐趣,也记住了一些音,嘴角笑起来:“还挺好玩的。这样会不会扰民啊?”

“没事,现在还早,以前我练琴的时候,也从来没人说过。”他教了她一小节旋律,手离开钢琴,“记住了吗?你自己连着弹一下。”

洋榴试着自己从头到尾弹了一遍,当旋律贯通起来,她发现还怪好听的。

“好玩吗?”季风漾在她身边问道。

“好玩。”她笑着说。

“那我再教你下一段?”

“好。”

洋榴窃喜地笑,这个下午,又将会成为一个难忘的下午。

直到,一声电话铃响了起来,打破了室内的愉悦气氛。

季风漾的手机还在他的包里,被他放在了饭桌旁的椅子上,洋榴见他不动如山,丝毫没有要起身去接电话的意思,问道:“你不接么?”

“不接。”他的手指放在了键格上,继续弹奏起了先前的音乐,企图用钢琴的声音盖过那厌烦的手机铃声。

洋榴看着他的眉眼,那紧皱的眉头昭示着他的不快乐,不用想都知道这个电话一定是来问罪的。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演这样一场戏?

他不仅成绩好,其他方面也那么突出,家里人应该很喜欢他才是,他为什么非要装成一个早恋的坏学生呢?

电话铃声停止的那一刻,他放下了手,钢琴声音也戛然而止,他站了起来,对她说:“我送你回去吧。不然待会儿你家里人还以为你被哪个坏小子拐跑了呢。”

洋榴跟着站了起来,害羞地低下头:“他们不会的,他们只会以为我又迷路了。”

“哈?你经常迷路?”季风漾走去椅子旁拿她的书包,拉开拉链,将桌子上的零食往她的书包里塞。

洋榴见状,忙摇手:“那是阿姨买给你吃的。”

“既然是买给我的,那我想把它分给谁,就分给谁。”

洋榴走过去按住书包口,说:“够了,已经好多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他将手里的糖果最后塞进了她的书包里,替她拉上拉链,将书包提起来递到她怀里,接着刚才的话问:“你经常迷路?”

“嗯,刚来这里的时候总是找不到路。”

他拿起包里的手机与钥匙,朝着门口走了去:“这山城的路确实绕。你要是跟着我,绝对不会迷路。”

洋榴脸上露出笑意,又想起了那时候跟着他去游城的经历,问道:“你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吗?”

“嗯,十几年了,从小到大都在这里。”

洋榴很想问一句:那你爸爸妈妈呢?

出了大门后,她回头看向后面的房子,心里有满腔不舍,可是她还是得离去了。

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来了吧。

季风漾手中拿着钥匙串,拨弄着响声,下了楼梯后,他脸上又浮现出一个似邪非邪的笑,道:“呐,你家在哪个方向?我带你走一条你肯定没走过的路。”

洋榴望了望四周连绵起伏的房屋,密集如云,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具体在哪里,但是依照方位看的话,她指着一个大致的方向,“好像在那边呢。”

季风漾向着楼梯下走了去,道:“跟我走。”

洋榴无条件地相信他,既然他说过跟着他不会迷路,她就会信。

她跟在他的后面,发现季风漾拐入了另外一条路,并不是之前上来时的那条路,而是往着山上延伸的一条路,那里种着两棵高大的芭蕉树,树顶一直长到了五楼上。

这里房屋密集,两侧都有人家,炊烟袅袅,饭香四溢,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季,去上面找小澈啊?”沿路有一正在洗菜的大婶笑脸问着他。

季风漾答应了一声。

洋榴好奇地盯着他看,看来他经常走这条路上去找南映澈咯?

那位大婶的视线又落到她的身上来,笑着问:“这姑娘谁家的啊?你同学呀?”

“嗯……同学。”

不是一个班的同学。

他又多解释了一句:“南映澈的同学。”

洋榴仍盯着他的后脑勺看,这一句解释听起来好多余哦。

他的同学和南映澈的同学,有什么区别么?

反正都不是一个班的同学。

大婶又笑着说:“长得真娇小。”

洋榴低头看了看自己,大婶应该是想说她长得瘦不拉几的吧,浑身都没有几两肉。

“嗯,是应该多吃一点。”季风漾这样回道,之后,他的脚步明显加快了不少,洋榴有些费力地跟上,等到上了一条无人的山道时,他才慢下来。

这条山道就是她平常见到的那条道,一旁靠山,一旁建着木栏杆,沿路每隔一定距离就可以看到一棵黄桷树,这山上的树都是有好几百年树龄的老树,参天繁茂,华盖如伞,树枝上的叶片常青不败,曾经满山飘香的黄桷兰花已经凋零得不剩了。

山里很凉快,微风习习,两人顺着这条道又走了一会儿,洋榴指着前方喜悦道:“哇,好近啊,我真的要到了诶。”

“你家在哪?”季风漾问。

“那个。”她指着被黄桷树掩盖了大半个身子的房屋说。

到了分叉口时,少年伸出手,将那根蝴蝶结的发绳放在她的掌心,他的手指尖在她手心划过,激起一阵麻意,洋榴抬头看着他,听见他说:“从今天起,你可能要……离我远点了。”

她手指一顿,酸涩的感觉从心口溢出来,她都还没有和他靠近,就要开始远离了吗?

少年看着她垂下的乌黑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圈浓稠的影,又添了一句话:“最近这段时间,我家里人肯定会派人盯着我的,别让他们注意到你。”

洋榴脑袋越垂越低,重重应了一声。

少年看着她垂下的脑袋,很想抬起手来摸摸她的头发,但是他还是没有。

“那你快些回去吧,该吃晚饭了。”

说罢,他便转过了身,向着原路返回了去。

洋榴抬起头,眼里滚着晶莹的泪花,看着他清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黄桷树的婆娑枝叶后,消失在她白日幻想的梦里。

今天的一切,又是一场只有她记得的梦啊。

季风漾走了十几步,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他选择了接听。

他寂寞的身子靠在雕栏上,回头望向背着书包走远的少女背影,接起电话:“爸。”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爸啊?季风漾,你刚刚为什么不接电话?”电话里一通咆哮传出,他仿佛能够想象出他此刻的愤怒表情。

“刚刚在忙。”

“忙什么?忙着谈恋爱?季风漾,你是不是觉得我管不了你了?你才十六岁,怎么可以谈恋爱?当初是谁告诉我,说要留在山城,会好好学习,会好好训练,可是你呢,却在偷偷谈恋爱!”

“爸,你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要挂了。”

“季风漾!你敢!”

“爸,我有什么是不敢的?我可是您的儿子呢。”

“季风漾,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办转学?”

季风漾沉了脸色,言辞坚定:“我是不会离开的。”

电话那边,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很久后才再次响起声音来:“阿漾,去分手,你现在还太小,不适合谈恋爱。”

然而季风漾说的却是:“爸……我想妈妈了。”

那边,再次陷入沉默,空气中安静得只能听见沙沙的风声。

“下个月,我让人接你回来。”电话那边的声音一下子就变沙哑了许多。

“好。爸,我还有事,挂了。”

电话挂断,他靠在栏杆上,神情惆怅,发呆了好久,才提步往着山下走去。

*

洋榴回到了家里,吃过晚饭后,她进入房间,拉开书包的拉链,看到里面被塞得满满的零食与糖果,心里的酸涩更加扩大。

季风漾,他怎么这么好?

可是就是这么好的他,对自己说往后要离他远点。

她与他的距离,分明已经够远了,还要怎样才算远?

她坐在书桌前,拆开了一个糖果吃,青柠口味的糖果,甜中又带着酸,她望着窗户外面失神,季风漾的家,好像就是在那个方向吧?

她从抽屉里翻出她先前在两元店里买来玩的一个望远镜,往着那边看了看,她惊讶地发现,在这里竟然可以看到他的家。

在山下微微冒出的一个尖儿,刚刚好就可以看到五楼。

不过,这边看到的是他家的背面。

她看到他们家的一扇小窗户里亮着灯,那里难道就是季风漾的房间?

除了灯光外,她再看不到其他,窗帘被拉上了七八分,而且距离也特别遥远,就算他站在那里,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没有放下望远镜,就好像心里存着一个希冀一样,希望他能够来到窗户边,希望能够远远地看他一眼。

她一定是着了魔了,竟然像个偷窥狂一样在这里偷看他。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起来。季风漾他没有女朋友,别人传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听到这个消息,她心尖上就像灌了糖似的,喜不自胜。

真好。

他没有。

就说嘛,他可是好学生,怎么可能早恋?

她放下望远镜,将书包里的零食全部拿出来,分了个类,把那些五颜六色的糖果塞进了玻璃瓶里,塞了满满一瓶,她心想:季风漾定是很喜欢吃这些糖果吧,不然他家里人来看他,怎么会给他买这么多?

“但他,分了我这么多诶。”她兀自又笑了起来,拿出日记本,在上面写下:今天,我做了他的女朋友诶,虽然只有短暂的一分钟……

*

高一的生活开始忙碌起来,后来,洋榴真的听了季风漾的话,离他远一点。

每次放假她都会在教室里待上十分钟再走,就是为了不碰上他。

每次交地理作业,她都会先看看对面的办公楼外有没有他的身影,之后才跑去交。

seven蓝的路演,她也只敢偷偷去瞟一眼,站在人群最后面,把自己努力地当成一个路人。

可实际上,在他的世界里,她本就是个路人啊。

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怎么了?最近看你心情很不好的样子。你小姨那天来过了?”南映澈见季风漾最近训练总是黑着一张脸,有些担忧地问了出来。

“嗯。”季风漾淡淡应了一声。

“怎么样?你问她了吗?她承认了?”

季风漾走到了舞蹈室的镜子旁坐下,拎起一瓶水喝了一口,才说:“没问。”

“没问?那你这事打算怎么处理?”

他叹了一口气,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子:“不知道。”

南映澈也在他身边坐下,出主意道:“要我说啊,你就直接问,反正难堪的又不是你。”

季风漾挑起眉头来,说:“万一不是呢?”

“但你心里已经相信了不是吗?否则你怎么会这么不安?一个是你的亲小姨,一个是你亲爸爸,他们两个传出这种谣言来,总不可能空穴来风。”

季风漾闭上了眸,面色更加不好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会报复他们的。”

“你怎么报复?你不会要做傻事吧?”

“怎么可能?”

南映澈劝道:“季风漾,有话你好好说,虽然这确实是他们的不对,他们对不起你妈妈,但是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每天都会接到来自他爸的电话,电话内容全都是关于不许早恋的。

“这话你到底还要说多少遍?”他有些烦闷站在阳台上,听着电话那边的敦敦教诲。

“季风漾,你其他事情我都可以不管,但早恋我是势必要管到底的,你既然这么想谈恋爱,那行,等春节我安排几个爸爸生意上伙伴的女儿给你认识。”

“无趣。你还是先管管你自己吧。”

他的视线内忽然闯入了一个少女的身影,少女低垂着脑袋,斜刘海遮挡住了一边的眼睛,手上抱着一叠作业本,看样子是要去办公室的方向。

在少女抬头的那一刻,他挂掉了电话,扬手给她打了个招呼,“嗨!”

谁知走廊对面的少女看到是他,眼睛瞪圆,立刻抱着本子转身跑走了,跑入了楼道里,再也没了影儿。

他愣在原地,手僵在半空,表情有些愕然。

怎么跑了?

唔,她真的有在努力地离他远一点。

跑得那样的快,就像见到了大灰狼似的。

他有那么可怕么?

*

高一下学期开学的时候,这一天她来得有些晚,寒假她回了老家,去看了妈妈,所以真正到开学这一天,她还是很不适应。

再次回到山城,她内心藏着对妈妈的不舍,情绪一直很低落,抱着一堆地理作业去办公室的时候,一不小心被两个毛毛躁躁的初中生撞了一下,那些作业本就全都掉去地上了。

那两人撞了她后只说了一声“对不起”,就跑了。

她连忙蹲下去捡那些本子,捡了一会儿,忽地,一个身影靠近,也蹲了下来,两只修长明净的手伸出来帮她捡本子。

她呼吸倏地一滞,这么好看的一双手,曾在落日余晖中教她弹过钢琴的一双手,她怎么可能会忘?

她抬起眼,看到的就是季风漾那张矜贵清冷的脸。

像个城堡里的王子。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离他这么近过了,十月之后,到现在已经是二月末了,那么久的时间,此刻他蹲在自己面前,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没有穿校服,穿的是一件黑色宽松外套,脖子上还围着一条黑白色交织的围巾,那围巾看起来像是手工织的,不像是外面买的,因为妈妈也给她织过类似针法的。

去年冬天的时候,班上就有好多女同学在织围巾,为的就是送给他。

舒沅沅当时还问她要不要织,她摇了摇头,就算她织好,他也不会收的。

她盯着他脖子上的围巾发呆,就是不知这一条,是谁送给他的,能有幸被他戴在脖子上。

“你冷吗?”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回过神来,“啊”了一声,旋即晃脑:“不冷。”

季风漾笑了起来,说:“我见你一直盯着我的围巾看,还以为你冷呢。”

洋榴脸蛋蹭一下红了,为什么自己每次的偷看都能被他捉住啊?

她今天没有围围巾,只是把头发放了下来,这样脖子就没有那么冷了。

她埋下了头去,慌张地捡地上的本子:“谢谢你。”

季风漾捡得很快,把作业本叠得整整齐齐,说:“都是同学,互帮互助应该的。”

洋榴心想他们的关系也就只有同学了吧,还不是一个班的同学,那么遥远的同学。

但能见到他,她依旧很开心。

寂静在两人之间流淌,少年微微启唇,道:“山城很快就会暖和起来了。”

是啊,很快了,山城的冬季总是那么的短。

春天很快就会到来,再不久,夏天就会回来了。

可冬去春来,也依然不能改变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道:“嗯,不喜欢冬天。”

她一双手冻得通红,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冻疮印子,她觉得丑死了,想藏起来不让季风漾看见。

可是偏偏藏不住。

季风漾站起身,将捡到的作业本交到她的手上,笑道:“真巧,我也不喜欢冬天,因为山城的冬天总是不下雪,我喜欢下雪的冬天。”

洋榴接过他手里的作业本,而他抱起先前放在阳台上的一班作业,跟着她一起向办公室走去。

“那你该去北方啊。”洋榴回道。

以后上大学,他就会去北方了吧。

好远……

千里之外了呢。

以后,她就更见不到他了。

季风漾却道:“不去,去那么远做什么?我只喜欢南方。比起下雪,我更期待下雪。”

洋榴被他最后那句话击中心脏,比起下雪,更期待下雪,因为,它是不期而至的。

就好像,遇见他一样。

总是突然的、没有预兆的,对她而言的惊喜。

如此时此刻一般。

进入办公室后,两人在地理老师的桌子上放下作业,洋榴全程都埋着头,那种紧张的感觉,即使过了几个月再次靠近他,也依旧会如此。

放下作业出了办公室后,她就匆匆跑走了,跑得贼快,连句再见都没说。

就好像是在躲他一般。

季风漾在走廊后面看着她消失在楼道转角的背影,眉宇渐渐拢了起来。

他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松开了些,低低呢喃:“怎么回事,今天明明很冷的……”

洋榴回到了B区,回头往着A区的方向看,不过却早已看不到少年的身影了。

她双手揣在兜里,这个天,还是冷嗖嗖的,季风漾的围巾一定很暖和吧。

到底是哪个心灵手巧的女生织的呢?

她回到座位上,在日记本上写下:

真希望接下来的两年,山城可以下一场雪,让他和我看到同一场雪吧。

“榴榴,你脸好红哦,外面是不是很冷?”舒沅沅向她贴了过来。

“嗯,是挺冷的。”但她的脸不是被冻红的,而是因为看到季风漾而紧张红的。

“榴榴,我听说这学期期末就要分班考试了,你想好选文科理科没?”

“嗯,我选理科。”

她的文科成绩其实没有理科好,除了一科地理还行,历史与政治都是令她很头疼的科目。

而且之前在家里时,她听路忆一和阿姨说起过这件事,路忆一要选理科,所以,她也决定选理科。

“榴榴,我也选理科,那我们是不是又可以在一起了?”

“沅沅,我听到有消息说,这次分班考试如果考到前六百名的话,是可以进实验班的对吗?”

“对,我也听说了,你想进实验班?”

“想啊……”路忆一可是火箭班呢,她永远都考不进去的地方,但是实验班,也许她有机会呢。

“榴榴,我妈也说让我努点力,考进实验班去,高中三年就只有这么一次可以进实验班的机会了,但是,我觉得我不行……”

“沅沅,你成绩比我还好呢,肯定可以的。而且还有半年的时间,怕什么?”

舒沅沅有些泄气:“榴榴,可是要考进实验班还是挺难的。”

洋榴昂起头,抛出致命的诱惑来:“你想不想看南映澈了?考进八班,就可以看到他了。”

“是啊!”她的眼睛蹭蹭一亮,“考进八班,就可以和校草一个班了,那我以后每天做梦都会笑醒的。榴榴,我决定了,我一定要考进八班去!”

她突然间就开始变得斗志昂扬起来,这让洋榴不禁笑出了声:“还是美男对你诱惑大一些。”

“那当然,等以后南映澈和季风漾火了,我要去做他们的粉丝会会长。”

“哈哈哈哈哈。”

其实在去年十月之后,洋榴还见过南映澈一面,他那次考得挺不错,考进了前六百,虽然比起季风漾还差得远,可是在她眼里,那已经算是成绩很好了。

南映澈初中就是蓝山中学的,底子不差,只要稍微努力一点,就可以追上去。

这让她格外羡慕。

他的爸爸好像同意他继续去训练了,在那之后,她便也没有单独碰到过他。

第二天才是正式开学的日子,上午要举行开学典礼,所有人都得穿校服戴学生证,会有纪律部的人来检查,洋榴将宽大的校服套在紫色的棉服外面,穿起来略显得有些肥肿。

她与舒沅沅一起下楼,学校的喇叭里播放着周一升旗的专属音乐,气势高昂,喧嚣大声,震得人耳膜疼。

这个时间点,全校的人都在往楼下走去,楼道里十分的拥挤,摩肩接踵,堪比春运。

洋榴与舒沅沅手拉着手,仿若被推着下楼一般,到二楼的时候,人就更多了,因为二楼教室里的人也会出来,在这楼梯□□汇。

她一直埋着头看路,突然舒沅沅掐了她一爪,在她耳边激动地说:“快看,是季风漾!”

“哪儿啊?”她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瞌睡虫也没了,抬起头来,往着二楼下看去,果然见到季风漾正从二楼的走廊向这边的楼梯口走来。

而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正在三楼下二楼的楼梯上,与他勉强算是面对着面。

他正在和身旁的同学聊天,脸上挂着一丝笑,视线平视着正前方。

洋榴感到纳闷,他怎么会在这边B区的楼梯?

按理说,他不该走这边的啊。

她抓着舒沅沅的手紧了又紧,感觉到少年的视线好像落在这边,她呼吸变得局促起来,垂下了头去假装看路。

这条路走得又慢又堵,等她真正走到二楼平台上时,发现刚刚好少年就走到了自己前面。

她抬起头就可以看到他好看的后脑勺,好近啊,他还没有穿校服,校服被他随意地拎在手上,他今天没有围围巾,细碎的头发好似又长了许多,她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自己站在她后面越发的渺小。

身旁的舒沅沅疯狂给她使眼色,两人不敢发出声音来,只能用眼神交流内心的激动。

“季风漾,你寒假去哪里玩了?我看你动态发的图片好像不是在这里。”前面,有一个男同学正在与他聊天。

“唔,去了一趟澳门。”季风漾答。

“澳门?那么远?好玩吗?”

“还行。”

洋榴与舒沅沅交换眼神,季风漾他寒假竟然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真羡慕他们有季风漾□□的人,可以看到他的动态。

“走快点走快点。”后面一直有人在催促,但是这条路压根没办法走快。

但是那人似乎很着急,开始自己动手开辟出一条道路来,洋榴身后的同学被那人推了一下,朝她后背倒来,而她站立不稳,就朝着前面季风漾的后背扑了去。

他的背看起来很瘦,但却是宽阔的,对她来说,很有安全感。

她的脸扑到了他的后背上,幸好冬天的衣服厚,他的后背并没有那么硬,少年感受到动静,停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的背好似绷直了一下。

洋榴是站在台阶边沿处的,这一倒,身体就失去了重心,她一只手还拉着舒沅沅,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地去抓住了季风漾的衣服。

慌乱之下,她的手抓去了他的腰间,他的黑色外套有点滑,抓不太稳,所以她拽得很紧,指尖好像碰到了他的腰。

广播里的音乐还在激昂地响着,震慑人心,可是洋榴此刻只能听到自己心房里的心跳声,汹涌澎湃。

是她久违的山茶花香,那是属于少年特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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