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一说完，老鸨十分诧异，她惊呼道：“呦，这位大爷有点意思，敢情还是半老徐娘的及时雨哩！”

“啧···欸，酸甜苦辣咸，口味不同，人的喜好也不同！”

老鸨睨着眼睛打量赵煜，“我说您二位的口味可真刁钻，这些三四等的妓，女谁还要啊？”

赵煜又问：“你这到底有没有？！”

闻言，老鸨挠挠头，回道：“倒也不是没有···早年间我从前主顾的手里买进这家青楼后便分类标签，那些没行市的妓、女除了辞退就是打发到厨房当差去了，如今只剩了一个叫杜娘的！”

赵煜一听，立刻答道：“就她了！”

“杜娘年老色衰，几年到头也接不上一个客人，没甚利市，到时您二位若是欲退回，我老鸨儿岂不是白吃亏哩！”

赵煜急着正事，闻言，便立即付了双倍银子，老鸨见了银财马上笑呵呵，乃张罗人引着赵马二人上楼休息。

屋内烛火通亮，琼瑶美酒，阔床罗帐，但隔音不好，能听到隔壁房间隐隐传来的皮、肉、淫、乐之声。

闻声，赵煜和马龙，颇为尴尬。

正在二人大眼瞪小眼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眼见进来一名小厮而他身后跟着一三十多岁的妇人。

赵煜命小厮退下后，他开始仔细打量面前的女子，她头上裹着粗布包巾，双手通红。

来人正是杜娘，杜娘此时战战兢兢地，抖着声音道：“请···大爷安···”

赵煜瞅着杜娘，轻声道：“你莫要惊惶，我们亦不会为难与你。”

这时，马龙却走了过来，乃围着她转了一圈，开口问：“干你们这一行，定能了解不少春闺秘事吧！”

闻言，杜娘羞愤交加，张口道：“大爷既然能来烟花之地找乐子，想必是家中贤妻不能让大爷您舒心和美，我们这种半老徐娘才是您的癖好吧！”

“你！”马龙不算白皙的脸上涨的通红，他气得直跳脚。

赵煜听后，差点没憋住笑，他稳了稳情绪，插话道：“咳咳，杜娘你别误会，是我兄弟无礼，我们今日绝不是来勾栏寻花问柳的，而是来向你打听当年怡香院有关方梅娘的佚闻···”

“方梅娘？！你们作甚问她？！你们到底是何人！”杜娘着实吃惊。

此话一出，赵煜、马龙二人彼此互视一眼，颇为惊喜。

赵煜并未回答，且自顾说道：“方梅娘有一同胞哥哥名方恒，二人乃是方平村人氏。二十年前方梅娘在青云寺产下一子，但她却因难产而死。”

“在方梅娘死后的第二天，那方恒与孩子不知怎么失踪了并直至今日他们依然杳无音讯！”

杜娘听着赵煜的话，眼中愈发惊恐，“你们···”

赵煜望着杜娘疑虑而惊惧的眼神，继续轻声道：“杜娘，你究竟知道什么秘密，我们乃官府公干，你可以完全相信我们。”

说完，一侧侍立的马龙掏出腰牌递给杜娘看了。看罢，杜娘愣怔片刻，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口中叫道：“二位大老爷，梅娘姐姐蒙受冤枉，求官府做主啊！”

二人听得真切，心中顿感惊诧，于是将杜娘扶起到座位上。

随后，杜娘稍稍平复心境，慢慢脱出一切。

二十年前，方家二老去世之后，方恒，方梅娘兄妹只身辗转到县城闯生活，二人寻了牙婆后自卖为奴。

自此，方氏兄妹安顿在方宅做工。

方梅娘来到方宅后，手脚勤快，为人安分，慢慢地她被选进内宅当差。

一日，老爷方朝奉在书房内看书习字。这时，一名身材颀长且容貌俊秀的女子端着茶盘走进来，来人正是方梅娘。

方朝奉看着面前的女子美目盼兮，令他不由多问了几句。二人相谈下来，方朝奉又得知梅娘曾读书习字，如此性情软糯的女子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地印象。

金风玉露一相逢，方朝奉自此一面便对方梅娘上了心。几次下来，二人心生爱慕，人前人后常常眉目传情，也因为方梅娘的缘故，哥哥方恒得以被方朝奉提携。

进府没有多长时间，这方氏兄妹就成了方宅的红人。

“古人说树大招风，渐渐地，府中的人开始眼红，而方朝奉的娘子汪妙秋心里更十分妒忌梅娘····”

杜娘再次陷入回忆中。

汪妙秋乃是当地世家名门，她与方朝奉成了亲，在婚后第二年，生下方炽。

自打为方宅添了男丁，方朝奉愈加尊重汪妙秋。

汪妙秋为人一向大度有城府，可即便她再宽宏大度，在面对自己的夫君为其他女子神魂颠倒时，便也会嫉妒成性。

正如博弈一般，夫妻你来我往，步步紧逼，已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一面是水深火热，一面则是温柔乡，方朝奉为了方梅娘便动了要给她名分纳方梅娘为妾氏的念头。

方朝奉的念头无异于对汪妙秋是残忍的。而那头的方梅娘亦能感觉到汪妙秋对自己的憎恨，故方梅娘一直忍让，强装和气。

而这方梅娘也是命好，几月下来竟有了身孕，只是她深知汪妙秋对自己的意图不安，方梅娘就将此事隐瞒下来。

不过，方梅娘有孕一事并未逃脱汪妙秋的布下的耳目。

知晓此事后，汪妙秋对方梅娘的仇恨不共戴天。

汪妙秋开始寻找机会预想除掉方梅娘。终于，她等到了机会，半月后，方朝奉带着方恒去外地做生意。

于一天夜里，汪妙秋便开启了对方梅娘的疯狂报复，她派人潜进方梅娘的房间将其捆绑了上车，并把她卖进了怡香院。

“进了怡香院无异于落入虎口，起初，梅娘姐誓死不从，可是老鸨便命护院恣暴，为了保住肚中胎儿，梅娘便答应接客···”

“奴家并非自卖为妓，也是被牙婆拐来的，许是我二人命运相同，都是苦命之人，故姐妹相称，在这肮脏的勾栏行院中相互扶助。”

杜娘将方梅娘的故事徐徐道出，赵煜忍不住感叹。

“方朝奉既然如此爱恋方梅娘，他就没想办法找寻过方梅娘的下落？”

杜娘答道：“奴家不知方老爷是如何得知梅娘的行踪，总之，方老爷曾经私下找过几次梅娘，并花银子包下她半年的时间···”

听罢，赵煜又问：“方朝奉为何没有将她赎出怡香院？”

杜娘顿了顿，随后说道：“这奴家也听梅娘提起过，只因汪妙秋是方朝奉明媒正娶的大家夫人，即使她私自打发了夫君的妾氏，她汪妙秋的地位也是不可撼动的····”

“方朝奉面对汪妙秋的步步紧逼，只能以退为进，不过，他也承诺在梅娘生产前必会把她赎出怡红院···”

随着杜娘的讲述，她的眼里噙满了泪花，“谁知快到了梅娘生产的日子，方宅竟出了事，天不遂人愿，方朝奉突然中风···而这时候，方恒来到怡红院将梅娘接走了···”

说到这，赵煜点点头，事情的后续发展他也知道了。

“方恒可曾带着孩子来找过你？”

“嗯···”

杜娘红着眼睛点点头，乃道：“那天夜里，方大哥抱着孩子到了怡香院，奴家找了羊奶给孩子吃，安顿好孩子后，奴家便跟他问起梅娘的情况，谁知奴家得到的会是她的噩耗！”

杜娘哭的不能自已，她哽噎的继续说：“奴家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他说城中已经不安全，那汪妙秋定不会饶了他跟孩子，为了躲避她的魔爪，方大哥就想带着孩子回老家方平村···可是，他如今带了孩子，身上也没有多余的盘缠，别无他法，所以他来到怡香院问了奴家借盘缠···”

赵煜点了点头，问：“自方恒那次走后至今，他可曾再来找过你？”

“一晃二十光景而过，奴家从没见过方恒跟孩子···”

闻言，赵煜吁了一口气，接着又看了马龙一眼，而后看向杜娘，道了一声，“有劳！”

说罢，赵煜起身随即将衣袖里的二两碎银放在了桌上。

尔后，赵煜，马龙二人离了屋子，出了怡香院。

···············

夜晚，正是街巷最热闹的时候，街巷灯彩通明，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热乎的角子（馄饨）嘞，好吃的角子嘞，欸，这么冷的天，二位客官不来碗角子？”

店家拦住二人。

赵煜见锅里的角子正冒着热气，不禁来了馋虫，于是要了两碗。

二人寻了座位坐下，须臾，冒着热气的角子端上了桌。

马龙贪嘴，他夹了一个便扔进了嘴里，滚热的角子在嘴里烫的打滚，马龙说话都是含含糊糊地。

“嘶、嘶，哎呦···”马龙道：“这方恒莫不是从人间蒸发了？”

赵煜吹了吹角子，随后放进嘴里，“你有没有想过，这方恒会不会是被汪妙秋又抓回了方宅呢？”

“大人，您的意思这是灯—下—黑？”

马龙转转眼睛，心中猛然联想到某些事，然后大声道：“按照这么说，那方熺便归到了她汪妙秋的名下，并时不常来个绵里藏针似的虐待？呵，好么，这汪妙秋的心机可真够变态的！”

赵煜笑笑，接着说：“一来方炽的尸身你也看过，那脖颈上面的掐痕深而清晰，故断定凶手是男子！二来，方恒对汪妙秋有强烈的仇恨，汪妙秋不仅间接害死方梅娘，而且又将她唯一的儿子方熺也杀了，如此不共戴天的仇恨，他方恒岂会心甘！”

闻言，马龙点头又摇头，“不是啊，大人，那汪妙秋又不是傻子，她不会一刀结果了方恒，以绝后患，留下他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此时，赵煜耸耸肩，“一切都是我的猜测，不过，这方朝奉中风也是有点蹊跷！”

“还有，还有，此前咱们还怀疑柳莺是杀死王妈妈的凶手哩，只是她为何会卷入方宅命案之中呢？”

马龙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