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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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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可以以灵力隔绝声音,但这等大事不容有差,白意忌惮隔墙有耳,并没有明说。直到二人走入重新修整过的城主府以后,白意才道:“沈昀殿下要取四城城主印。”

沉昭打量着焕然一新,规格也大大缩小的城主府,听到白意这句话,不甚意外,问:“沈玄任你们为城主,她交给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她一句话直入重点,让白意有些心惊,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沉昭的问题,而是目光复杂地看着沉昭那与沈玄极为相似的面容。等到沉昭的目光轻轻落到她的脸上,白意才回过神,说:“东南西北四个主城,是四个阵眼,四个城主,其实是守护各自针眼。”

阵法?以天地为阵,以城池为眼,这样狂妄的行事,倒极符合人们口中沈玄的形象。

“城主印便是打开阵法的信物,四个城主印拼在一起,才能被人使用,且都只能由城主本人拼合。如果阮玉深身死,城主印上面的阵法烙印会消失,必须重新寻找灵力合适的修士重新制作城主印。”

“那为什么钟杉能够上位?”沉昭问。这么巧?两个人都能当城主?

白意幽幽看了她一眼,说:“若不是当任城主主动卸任或者身死,城主印的烙印不会消失。这一点,只有剑君与四大城主清楚。”

也就是说,沈玄在钟杉请求接任城主的时候对白意没死这事心里门儿清,但是也没有点破,而是直接应允了他的请求。

“若非钟杉因为剑君陨落的传言行事越发贪婪,这个城主之位,给他又何妨?”白意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于百姓而言,城主是谁,有什么风月情事,其实都不重要,他们喜爱我,是因为我在为他们谋求福祉。”

可惜她那个贪婪而短视的师弟,哪怕得到了权力,都没能看清。

沉昭看了一眼她眼底的青黑,觉得她想把城主之位让给钟杉的话是真心的。

“带我去看看阮玉深吧。”

白意领着她来到了客房外,浅淡的药味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沉昭推开房门,看到阮玉深那个随从疲惫地坐在地上,双手抱膝,眼眶红肿。一瞬间,耳边响起她的嚎啕大哭声:“城主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止乐听到声音,从地上爬起来,对白意说:“白城主。”

白意轻声宽慰了她几句,将她打发出去,才合上门,带着沉昭来到里间的床榻边。她指了指床上已经脸色苍白的人,对沉昭说起阮玉深的症状:“伤口久不愈合,丹田也有损伤,再加上她一心求死,一直在用灵力撕裂自己的伤口。”

她表情明显在为同僚给她带来的麻烦事而烦心:“我刚刚已经封住了她的灵力,伤口也上了药,你能治好她丹田处的伤吗?”

好比在问一个刚认字的三岁小童能不能考上状元,丹田损伤沉昭师父亲自来了都不一定能够治好,她丢出一句告辞,转身想走,被白意拉住:“不用治好,不用治好,她扎得并不深,你……”她顿了顿,看着沉昭道:“你能打消她自尽的念头吗?”

沉昭看着白意,耳边还回响着白意的心声,她的心声从离开医馆,远离了谢空妄以后就一直没有停过:“我想睡觉,好想睡觉,我要睡觉。”

在这样滑稽的声音中,沉昭面色平淡,抬了抬眉,说:“我如何能做到?”白意不是冲着药宗弟子这个身份来的,那只是她引来沉昭的借口。

阮玉深伤在身体,可病的却是心。

看着沉昭明显冷淡下来的神色,白意没有再遮遮掩掩,她清楚如果自己再不说实话,后果是她承担不起的。

“常宁的能力,我有所耳闻,所以听何达说起那个梦境,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与她有过接触的你和双儿……”白意顿了顿,改口道:“现在该叫凌云了。”

所以找她来创造梦境解开心结吗?沉昭眉头紧锁:“心结哪里是一场梦境能够解决得了的?”

“试试吧,看看能不能找到是什么,总不能让她这样死去。”白意看着阮玉深,说。

沉昭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床上的女人,半晌,她道:“你先出去吧。”

见沉昭松口,白意面上一轻,连忙走出门。

沉昭站在床边,作别前还有一点精气神的女人此刻面色青白,毫无声息地躺在床上,腹部的纱布被血渗透。她搬过来一把椅子坐下,目光虚虚落在阮玉深的脖子上。

她在犹豫。

阮玉深已经接连表现出了自己并不愿活下去的意愿。若非迫不得已,沉昭并不喜欢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她人身上。

少顷,沉昭手指微动,弹出一缕黑色的气,丝丝缕缕的雾气钻入阮玉深的口鼻。她对阮玉深一无所知,所以她编造的这一场梦境,也只能以是她自己的过去。

入眼是一片广袤的天地,云雾缭绕,天光徘徊。沉昭站在山巅上,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

棋盘对面,俨然是阮玉深,此刻她清丽的脸庞上充斥着以后不曾出现的朝气。她轻敛长睫,凝神看着棋盘。

沉昭视线一动,她左手执白棋,右手执黑棋,竟是在与自己对弈。

“师姐。”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小少年从云雾中走出来,他与阮玉深的眉心都点着相似的朱砂:“师父传你。”

怡然自得的阮玉深听见师弟的话,随手将棋子抛进棋盒,道:“知道了。”

她整了整衣衫,一阵微风拂过,身影霎时消失,沉昭为了探查她执念而来,怎么能让她脱离自己视线,正想追上去,却听到那个小少年道:“外来者。”

沉昭动作一滞,这才注意到那个她原本以为只是过客的少年目光竟然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可是沉昭的灵识在投入进这个梦境时没有捏造出实体,理应没有人能看见她才对。

模样精致的少年看着满脸戒备与警惕的沉昭,漆黑的眼睛中划过流光,问:“在你看来,虚假地活和真实的死,哪个重要呢?”

沉昭蹙着眉,并不想回答,可这个梦境并不稳固,在以别人的过去铸造的梦境中,沉昭的行动不能太过激,若是做梦之人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梦境便会崩塌。

见沉昭迟迟不答,少年又问:“你用的是求不得的力量吗?”

此话一出,沉昭目光一震,看向少年的眼神中都带上了费解与猜疑。这一刻,沉昭甚至怀疑起白意,她是否在房间中布下了阵法,只等沉昭运用能力,阵法便会发动,悄无声息地将其他人的意识引进来。

可是沉昭想到阮玉深曾经说过的那句很久以前便认识她,打消了这不切实际的猜测,而是冷冷审视着语出惊人的少年。

在别人眼中,少年一直在自言自语。可少年并不恼怒沉昭的沉默,而是道:“你既然已经得到了求不得,那也应当清楚浊气的存在。”他伸出手,打出一道光芒黯淡的星图,说:“八苦为祸世间,这道星图可以带你找到剩下的八苦。”

沉昭很突兀地笑了一下,她已经意识到不对:“九寸心是你们交给我的,对么?”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说:“了解不该了解的事,对你无益。”

又是这样的说法吗?沉昭没有理会他,自顾自道:“从你们假扮莲先生引我来北地开始,我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你们的计划之中,结识断鸿,进入冰原,杀死孙常宁,得到孙常宁的力量,踏上修仙路。再来到南城,帮助白意重新成为城主,因此得知断鸿的过去,解开了心结。又因为修为的进境停留了数天,让阮玉深,你的师姐恰好在我离开南城前出现。最后,我来到了这场由我亲手制作,却由你一手促成的梦境。”

断鸿究竟是如何在离开村子以后以重病之身对抗他人的夺舍?如何准确地出现在沉昭面前,又是如何以入梦之身送沉昭二人离开?她因为什么才对沉昭以礼相待?

这些问题曾经困扰了沉昭许久,而现在看到这个少年,大部分问题都有了解答。

既可以救下一个伤势致命的阮玉深,自然也可以救下一个被夺舍的断鸿。阮玉深身后的这个势力,既精通卜卦占算,步步算尽只为铺出一条路,又实力雄厚,他们的每一步,都能够精准无误地出现在应当出现的位置。

而早在沉昭还不曾意识到这么多的偶然时,断鸿就已经将这个势力的名字留给了沉昭:“所以,你费尽心思达成这一场会面,甚至不惜用你师姐的姓命做筏子,究竟是为了什么?观命。”

少年凝视着沉昭,他分明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眼睛中却盛满与阮玉深相似却又更深刻的悲哀,道:“为了不虚假地活着。”

“听不懂。”沉昭干脆道。只能说一脉相承,师姐爱说谜语,师弟也没好到哪里去。

少年长久地凝视着只有他能看见的线,那些丝丝缕缕的白色细丝层层叠叠地搭在半空中,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那是他自己才能使用的,被门中的各位长老称为命运之线的力量。

命运,这个概念玄之又玄,他曾经听过一种说法,命运是悬于每人三尺之上的线,驱使着人们走上他们命定的道路。

可是世界上总会有人不信命,想要斩断束缚住他们的线。他们苦苦挣扎,他们徒劳反抗,可是他们还是走在了他们应行的命运上。

未来的自己,在将这一根根的命线搭在这个少女身上时,是否也想过自己并非是在抗争,而是在走命运给自己写好的道路上呢?

拨动他人命运者反抗命运,是否也是命运的一环?

必然是想过的吧,可是他还是看见了这个少女,他师父以毕生修为算出来的救世之人。

但是终究要给她一个答案。

“八苦出世,为祸四方。从修真界流出的浊气汇聚在凡间,”少年看着她身上的线,轻声道:“你所见到的孙常宁,她虽身为求不得之苦,但因为深陷过往回忆,鲜少伤人,已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人越多,生出的浊气越多,诞生八苦的概率就越大,被浊气彻底侵蚀,受执念控制以后,便会成为新的八苦。”

“八苦会根据自己的执念,对周围的人产生不同的影响,但多为负面。”

少年言尽于此。

他所说与九寸心的刀灵所说并无出入,而沉昭反问:“为什么是我?”

这是个很合理的疑问。为什么是沉昭?不能是别人?

“这一点,自会有人为你解答。”少年却不肯再说,他眉心丹砂黯淡,问:“你入梦所求又是何事?”

“你看不出来吗?”沉昭问他。

少年摇摇头,他能看出那么多过往只是因为与她有关之人的命线全被搭在了她身上,然而阮玉深并无大碍,她的命线还好端端地留在她自己那里。没有命线,他自然看不出什么。

“你师姐一心求死,我要找到她的执念,让她活下去。”沉昭没有隐瞒,直接道。

此话一出,少年肉眼可见地憔悴了几分,他怔愣间看向棋盘,道:“师姐原来是这样想的吗?”

随着他话音落下,流动的云雾,孤立的山,全都颤动起来,这是梦境主人心神受到梦境影响,即将苏醒的预感。

果然该跟着阮玉深过去,沉昭意识到面前少年耽误了自己的正事,正皱着眉思考补救方法时。庞大的痛苦与自我否定顺着梦境流向沉昭,涌入藏于身体内的浊气。

那细弱的浊气一瞬间壮大许多,甚至反馈到了沉昭这里,沉昭皱着眉看少年,若不是他,她早就结束了梦境,现在耗费了心神还没得到结果。

少年站在天崩地裂的场景中,目光哀恸,猛地吐出一口血。

沉昭浑浊的心神一肃,看见少年跪倒在地上,两行血从他脸上滑下来。

梦境彻底粉碎,沉昭睁开眼,面前的阮玉深还在沉睡,眼角却渗出晶莹的水色。

哪怕脱离了梦境,阮玉深的表情也扭曲痛苦,她双手徒劳地抓挠着,用力到指节泛起白色。

沉昭站在床边,看着她的动作,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阮玉深才从自己久不愿回忆的过往中挣脱出来,她目光空洞地看着床顶的花纹,察觉到自己手中温热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手时,她转过头,看见沉昭冷清的眼睛。

对视那一刻,她惨然一笑,眼睛边凝结的泪珠终于掉下来,划入乌黑的发中:“我对不住你。”

沉昭为她没由来的歉意感到困惑,却并没有开口询问,她道:“你为什么要自尽?”

说来奇怪,原本对旁人的疑问三缄其口的阮玉深在听到沉昭的问题时,却给出了回答:“因为我不想将一切压在你身上。”

见自己的言语如实地转达给了沉昭,阮玉深的泪更大颗地落下,她松开沉昭的手,道:“如果天下有难,拯救苍生的事应该我们这些前辈去做,而不是你……你们这群小辈。”

沉昭以为她说的是八苦,摇头道:“能为而不为,只是袖手旁观,又怎么对得住自己的本心?”她心中疑虑丛生,阮玉深所说与她的行为并无太大关联,她甚至理不清其中的关系。

阮玉深见她这幅模样,苦笑道:“回去吧,我不会影响沈昀殿下了。”

她的死与活,已经无法影响到她师弟半分了。

阮玉深眼神黯淡,她的所有反抗之举,最终都只是她师弟计划中的一环。

那她师弟所说的对抗命运,是否也是写好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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