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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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隶阳关的花娘营里,经常是冷清的。

可一般大战结束后的时间里,这花娘营的夜晚,总会热闹上一段时间。毕竟曾直面生死的将士们,刚松下了神经,想趁这难得的间隙,好好放松放松。

这日晚饭过后,花娘里很快便来了几个士兵。他们看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姑娘,其中两个上来就拉桃鸢。

当然,换来的,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喊和手脚并用的反抗。其他花娘们赶紧上前,好言好语终于劝走了一个即将动怒的士兵。

但总有那么个脾气执拗的老兵,就是扯住痛哭的桃鸢不松手,“我会对你好的,你别怕!”

几次尝试,桃鸢都无法挣脱,只能无助的嘶哑着喉咙哭喊,并数次起身想要往帐外冲却都被老兵用力拖回。

随着夜越来越深,其他几个花娘也很快接到了客人,纷纷离去。

无人再来帮她的桃鸢终于绝望,只能双目红肿的流着泪央求,“军爷,要不您带我见一见戈兵二阵的武卒周大海,见过他以后我就答应您。”

“好,带你见了人,今晚你就一定得跟着我!”那老兵不介意带她去找人。花娘营里的姑娘,就算有了心仪之人又能怎样呢?

老兵向军需官先行支付了费用,便带着踉踉跄跄的桃鸢去找人。好在今日周大海不当值守夜,到了他所在的营区便直接找到了人。

周大海一看桃鸢身上色彩鲜艳的裙子和满脸泪水,头便“轰”地一下炸开了……

“桃鸢,这是怎么了?”

“大海哥,我跟您交待点事情,一会儿还要跟着这位兵大哥走。”她声音沙哑,再没了往日的清甜。

周大海立刻明白了她目前的处境,大步上前拉住那名老兵,“大哥,她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我们到今天如此地步也是逼不得已。我双倍付钱给您,今晚就让她留在我这儿,以后我周大海还可任您随便使唤。”

那位老兵被周大海开出的条件给震住了,还未反应过来,桃鸢开了口,“大海哥,我只是跟您说几句话,一会就走。再说我刚已承诺这位大哥今晚跟他走,您不必如此。”

周大海立刻瞪圆了眼睛正欲再说,被桃鸢一把摁住手,他心中滔天的愤怒气焰迅速浇灭,默默点头。

老兵看两人都如此明事理,又如此哀伤,便不好意思再站在这儿影响两人说话,“这样,你们说话,我先回去,一个时辰后我去花娘营找你。”

说完,老兵转身走了。他很放心,军营就这么大,又戒备森严,她一个姑娘能赖帐到哪里去?

看老兵走远,桃鸢将脸上的泪水擦干抹净,平静地对周大海说明了情况,“大海哥,我的命也就如此,可能这辈子都无法逃脱这里了。”

看周大海激动的想要说话,桃鸢再次摁住他的手,示意他先听自己说。

“我没时间了,您让我赶紧把话说完。我爹娘,以后就拜托您回家乡后多看顾下。帮我多劝劝他们,事事不必都争那莫须有的一口气,能安稳度日即可。我弟弟沐澄呢,年纪虽小,但做事还是有分寸的,让他不用顾忌太多,按自己的心意过好这一生就行。”

“桃鸢,你想干什么?怎么这话听着好像是以后再见不到你了呢?”周大海心头有股强烈的不好预感。他双手握紧桃鸢的手腕,惶恐不安的追问。

“无事。只是想着进了花娘营,可能以后很难再见到爹娘和澄儿,所以想着请你帮忙照看。还有一事,咱俩的婚约,都是小时候不懂事口头约定,不作数的,你回去后找个干干净净的姑娘成亲吧。您的恩情,我会一直记着,在这儿先行感谢了。”

桃鸢抽出一只手,拍拍周大海的手背,脸上更是露出一丝坦然的微笑。

“我去求将军,让你跟了我,以后我这条命彻底交给隶阳关!”周大海激动万分。

“没用的,我认命了,您也别再执着了!”桃鸢用力摁住周大海的手,近乎乞求的说道。

周大海还想说些什么,桃鸢却不给他机会,坚定摇摇头,“大海哥,您就听我一回吧。我没事,你也要好好的,保重好自己,我走了。”

说完,桃鸢立刻撒开手,果断转身快步离去,留下周大海呆愣在原地茫然失措。

中军大帐,裴展对着地形图紧皱眉头。因那几张戍防图丢失,他担心落到讫部人手里,所以考虑尽快更换新的隶阳关戍防计划。

因军务外出的来德,终于赶在定昏前回到军营,刚下马就急匆匆的进了中军大帐。

“爷,早上议定的联合戍防计划,已经给奉郡和函阳关两地郡守送去了,他们都表示三日内一定完成边关防御布控。”不待歇口气,来德赶紧汇报今日奔波了一天的军务。

“那个要作废,今晚重新调整,明日你还得再跑一趟,送新的戍防计划。”裴展语气里全是恼恨、焦急。

“今早议定的计划有何不妥吗?”

“没有不妥。但那几张图纸被桃鸢拿走,到现在也不说藏到了哪儿或给了谁!”裴展语气更加愤恨,还带着丝懊恼,当初怎么就心软将她留在了这帐中呢?

接着,他好似安慰自己一般又无奈的加了句,“好在她今日接触的人就那么几个,消息应该还没传出去,所以只需调整戍防计划!”

来德一脸骇然,他快步上前走到帅案旁,迅速翻起案头摞起的那几本书,“爷,这图纸不好好的在这儿么?”

裴展震惊的立刻站起身,看着来德举起的那几张纸,再看看夹着图纸的那本书,那是桃鸢曾读给他听的医书。前几日他闲来无事就拿起看了几页,之后又随手将它和自己的兵书搁在了一起。

“这……这……”他颤声两句后,再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原来,早上三人议定后,裴展与程安两人便对着地形图讨论是否有疏漏的地方,而来德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于是选了本裴展不常看的书夹了进去。

“我专门选择这本医书,想着您不常看,搁这儿保险些。当时也没想到您回来后又找图纸,这事儿怪我……”来德瞬间觉得自己好心办了件天大的坏事。

裴展依旧怔在那里,脸色惨白,眼睛像没了焦点一般茫然又慌张……

“爷,应该是错怪桃鸢了。我看这图纸还是早上折好夹进去的样子,确实没人动过。”

“叫程安,把她人带回来!”

裴展的心像被人死死攥住一样酸疼,当时的自己为何那般冲动?为何就没好好听她说?

他忽然有些支撑不住,佝偻着腰扶帅案默默坐下。

来德迅速领命出去,只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也不见他将人给带回来。

裴展坐不住了,他迅速起身,想亲自去把人带回来。

来到程安营帐,空空如也,连来德也不见了。

裴展问侍卫,人都去哪儿了,得到的竟是程将军和来总管好像很着急的出去寻人了。

夜已深,整个隶阳关大营像被一块儿浓重的黑布给蒙上了,压抑的让人透不过一丝气来。

裴展烦躁的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吩咐道,“不管是程将军还是来总管,见到他们,让迅速带人来见我!”说完,他也急匆匆的往回赶,担心她已回帐,而他还未归。

只是,他的中军大帐也是空空如也。问了侍卫,自他走后,无人来过,来德帐里亦然!

她在哪儿呐?隶阳关大营就这么大,这么长时间,带着人跑两圈都足够了,怎么还没把人带回来?裴展想不明白,只能围着营帐焦灼的徘徊。

而此时的程安和来德,比裴展更加恐慌烦躁:桃鸢人不在花娘营,找不见了!

最开始,来德听程安说将人送到了花娘营,便心中不安,匆忙赶去,谁知军需官竟告知桃鸢被人带走过夜了。

他心中更加惊惧,忙问被谁带走。怎料军需官表示因营中从未在这方面出过事,也就不再记档,所以也不知道被谁带走了。

“来总管,您别急,他们都有分寸,后半夜一定将人送回来!”军需官还不知这事儿的厉害,只当是从不来花娘营的来总管也破天荒的动了凡心。

“后半夜?到那时,只怕……”来德不敢继续说下去,只是心急的说道,“你最好赶紧想起来是谁把人领走了,然后第一时间将人送到我那儿去。”

“是!”军需官看他一脸紧张,终于意识到那哭哭啼啼的姑娘,好像有点动不得。

程安一直在旁默不作声。他明明是按照裴大将军指示:哪儿来的送哪儿去,怎么现在看来好像送错了?

两人又找了几个花娘一番询问,因当时花娘们都忙着各自的生意,所以也没人知晓到底是谁领走了桃鸢。

无奈的两人,只得胆战心惊的回去复命。

裴展一听她被重新扔进了花娘营,然后还被一士兵领走不见了,刚直起来的身子又猛然颤了几下,似要摔倒。

他双手一把撑紧桌案,才勉强稳住身形,“去戈兵二阵找武卒周大海,看人是不是在他那里。”

裴展当然知道,桃鸢就是死,也不愿做花娘的,如果她在那种情况下还心甘情愿跟人出去,估计那人只能是那个傻大个了。

来德刚踏出营帐要去寻周大海,谁知迎面碰上正准备进来打报告的军需官,忙问,“人找到了?”

“不是,将人带走的老兵找到了。他去我那儿寻人,说那姑娘答应回花娘营等他,谁知她人再没回去过!”

军需官担心出大事,所以有了消息便第一时间来报,将老兵的情况前前后后都说了个清楚。

“那老兵说她要找这营中的心上人说话?心上人叫什么?”来德迅速压低声音,这话儿是敢在这儿说的吗?

“额~好像叫什么周……周……”

“周大海?”

“诶!对,就是这么个人!”

来德更加头疼,挥退军需官,然后大步飞奔着去找周大海要人。

人自然是没要到,周大海比他还要紧张恐慌,“来总管,她和我说,让我以后帮着照顾好她家里,然后便走了,她人不会真的有事吧?”

来德此时非常确定:桃鸢一定出了事!他不敢再耽搁,立刻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全跑了个遍。

军医馆里,陆生川说今日午饭时便再没见过她人;而伙房营,也表示自她取过将军的午饭后,再没见过她。

裴展听完来德汇报,感觉浑身的筋骨是像被人一把抽去,再也支撑不住了,缓缓瘫坐在帅案旁。

“军营就这么大,她能去哪儿?”无意识间,他喃喃出声。

来德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爷,她可以出营!之前寻草药和外出诊治,营门守卫认得她。”

裴展“忽”地一下站起身,紧握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然后他一言不发的大步飞奔着出了营帐。

不放心跟着过来的陆生川,此时才从程安小声的口述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即气的直拍他。

“你个二憨,人能随便往花娘营里送?你送我那儿,或者顺手先放到来德帐里也行啊,怎会往最不该送的地方送啊你!”

程安看裴展刚刚的一系列反应,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也知道这事儿是自己理解错、办错了,此时自然不敢回嘴,只是拽着陆生川跟了出去,“她独自出营应该走不远,先帮着把人找到吧!”

攒了大半个冬天的雪,终于在这个晦暗冰冷的夜晚,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又大又快,给浓重的暗夜添上一层阴郁的银白。

裴展直冲到营门口,守卫表示大约半个时辰前,桃鸢确实以着急寻草药为由出了营区大门,朝不远处的小湖方向去了。

裴展身子似被雷击般猛抖两下,被后面的来德扶住后,不敢再有半点耽搁,朝着湖边大步疾驰。

刚跑两步,他就看到不远处雪白一层的枯草地上,赫然丢着件鲜红的女子外衫,再往前,是一件女子内裙。

零零散散被丢弃的衣服尽头,是那片渗着幽暗绿色的湖,大片的雪花飘落到湖面,瞬间消散的跟从未出现过一般……

即将奔到湖边的裴展,边跑边脱衣服,眼看人就要往湖里跳,被身后的来德一把死死抱住了腰,“爷,您冷静,这人应该没在湖里。”

“放开!”裴展拼尽全身力气挣扎,硬挺着身子往湖里冲。

陆生川和程安随后赶到,全都伸手死死拉住他。

“不要命啦?!伤还没好利索呢,这天儿你跳进去,找死吧你!”陆生川此刻恼恨的第一次张嘴骂他。

“她是我逼的,我去捞她!”裴展发了狠的挥舞着胳膊挣脱,其余三人脸上免不了狠狠挨了几拳,可拉他的手拽的更紧,更用力。

“爷,湖深,人跳进去只有一个结果,浮上来。可您看这湖面上什么都没有,所以她人应该没在这湖里。”来德帮他冷静分析。

“那她在哪儿呢?”这句话,裴展忽然说的无比平静。

他突然的反常语气使三人都疑惑的愣住了,裴展趁三人愣神的瞬间,猛地挣开束缚,一头扎进了湖里……

后面的来德二话不说,也跟着一猛子扎了进去……

陆生川气恼的在岸边直跺脚,而程安已经悔恨的直直跪在了地上。

很快,两人在湖里冒出头换了口气,然后又双双扎了进去……

又过片刻,岸边的陆生川实在忍不住,便大声高喊,“来德,把你家将军给我拽上来,这么久找不到就是人不在这儿,你们还真打算耗死在这湖里啊!”

程安一听,也迅速起身,飞快跳下湖,直冲裴展的方向游去。

很快,他和来德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裴展拽出了湖。

眼看裴展还要往湖里冲,陆生川一拳重重锤在他未受伤的左肩头,大声一通吼,“你清醒清醒,隶阳关不要了?”

一句话,终于使裴展安静下来。

陆生川见状,赶紧再加一句自己的分析,“你也下去找过了,人肯定没在这湖里。这荒漠戈壁的,她也跑不远,一会儿我安排几个可靠的人四处找找。放心,我肯定把人给你找回来!”

他只能这么说,裴展现在情绪如此激动,得先稳住他才行。

来德看陆生川递来了眼色,立马会意,“是的,咱们几个不能长时间离了隶阳关,一会儿我也出来找。放心吧,人肯定找回来!”

裴展双目血红,胸口呼哧呼哧的极速喘息。默了片刻,他一把将岸边捡来的红色衣衫用力甩进湖中,狠狠地低喃道,“你行!你承诺的做牛做马,你……”

然后,他就被来德三人用力拖着,一路拖回了隶阳关大营。

而那潭阴森幽暗的湖水,又安静下来,静静的迎接、消融着疯狂飘落的片片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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