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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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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回到了约翰家,两个人就被安妮数落着去洗澡了。

“他叫杰克·贝萨流士,我的哥哥。”布兰特在进入浴室时,指了指在一旁安静站着的杰克。

等两个人都洗漱完,布兰特来到了杰克被安排的客房,熟稔的拿着毛巾,坐在床上,替杰克擦起了依旧湿漉漉的头发。

杰克有些惊讶的转过头去,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了布兰特肩膀上缠着的纱布,神色又显得低沉阴郁起来。

“为了一件人或事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是不是显得愚蠢又可悲,就像我,你的母亲,甚至是接下来的你,”布兰特斯条慢理地擦拭着宛如金子在烛火下闪耀的头发,“其实不是哦,因为你拯救了我,父亲给你的母亲带来了一场梦幻虚荣的爱情,蕾西给予了你一段温暖的时光,就显得过去是如此美好,自己是值得,可以拥有那一切的,如果自己付出了相同的情感与行动,是否会挽回金子一样璀璨的往昔,是否会显得我们也像对方一样珍贵。”

“不,”杰克想扯出一个笑容,但是又放弃了,“生也好,死也好......”

“杰克,”布兰特在床上跪直了身体,从后用双手轻柔的捧着杰克的脸颊抬起,上下相互对视着,在杰克眼里,那双蓝色的眼眸显得过于幽深,像一把淬着寒光的剑,“我为你而来,我期望你活着,若你想死,我不会阻止,但我也没必要存在了。”

杰克看着布兰特,沉默了几秒,然后微微偏转,垂下了眼帘,不去看那双眼睛,“为了见蕾西我不会去死的。”

就像似有所觉的,他乖顺的去蹭了蹭布兰特的手,带着生疏的讨好,“你说为了我而来,那你会为了我去帮我见巴斯卡比鲁吗?”日后那个善于伪装的骗子还没有成熟起来,那个他所遇见长袖善舞的杰克还没有出现,即使会有预想,布兰特依旧对这种生涩的空心橘子充满好奇与憧憬,那是一点点对被依恋的欢喜,和见到故人幼时的爱怜,以及即将参与他接下来人生的难以遏制的激动。

“会的,”布兰特很从容的回答道,然后从怀中掏出了怀表看了一眼,“杰克,该睡觉了。”

杰克认真打量着布兰特的神情,发现看不出什么的时候,有些挫败而心事重重的回答了一句,“好。”

于是布兰特看着杰克顺从的钻进了被窝,盖好了被子,就去熄灭了燃烧的烛火,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的时候,布兰特躺在床上,似乎每一个神经末梢都残留着震颤感。在逐渐进入梦境时,他会想到了离别时的,杰克喊的最后一句,“斋治。”

“斋治”

在接下的岁月里,每一次反复思索起的时候,那句呼唤都被赋予了不同的心绪。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那是对离别的不舍,又像是看出他心事的隐隐告诫,后来那又成了让他等待的信标,让他继续苟活世间的安抚,在如今,其中的含义似乎是预知般的一个提前道歉。那双眼睛似乎看穿了他身后的满地泥泞,水一样的蔓延到他的心脏深处,到接近他生命内核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为布兰特完成此行所愿而庆祝,医生的告诫让他们决定在这里再修养半个月。布兰特给贝萨流士家写了封信告知这一切,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医生又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带来了玛丽病情垂危的坏消息,让一整个氛围陷入了沉顿。

在这里第五天的晚上,之前匆匆离家的,几日未归的约翰终于回来了。带来了一大堆食材和几瓶好酒,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在烛火摇曳中,约翰的脸喝的红彤彤的,大声唱着跑掉的,五音不全的歌。

安妮捂着耳朵,满脸嫌弃地向布兰特和杰克说到,“那是妈妈最喜欢的歌。”

即使因为一顿丰盛的晚餐,让安妮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但布兰特还是看到了她眼底的忧心忡忡,杰克似乎也敏锐的察觉到一点潜藏的不安。

杰克小小喝了点酒,装出一副被酒呛到,不适应的模样,神情古怪的吐了吐舌头,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诶,酒好难喝。”

所有人都被逗笑了起来,布兰特被他不算高明的演技所吸引,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个酒度数太高了,想喝酒的话,那边有桔子酒,”布兰特起身弯腰,将桌对面的酒瓶提了过来,倒了些在杰克酒杯里,“我感觉这个口感还不错。”然后他坐下,带着几分醉意地斜靠在杰克身上,带着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珍惜这顿晚餐吧,或许我们之后就要开始只能吃面包了。”

听到这句话,杰克的神情显得有些惊讶,“约翰家将要破产了吗?”

“谁知道呢,”布兰特直起身耸了耸肩,“不用担心,我们会安全回去的。”

杰克垂下眼眸,带着笑意,微微点了下头。

“安妮,”约翰唱完了歌,似乎想起了什么,站起了身,大步走到了安妮面前,用力揉了揉她的头,成功将安妮扎的发型弄得乱糟糟的,气的安妮马上就拍开了他的手。

“以后要幸福快乐,要照顾好妈妈啊,”听到这句话,安妮气鼓鼓的朝约翰翻了一个白眼,“那是当然。”

“玛丽的病马上就会好的。”

听到了这句话,安妮愣了愣,原先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又像石膏一样缓缓脱落下来,最后她只回答了一个“哦。”

似乎明白自己的话将气氛弄得有些僵硬,约翰又转移了话题,讲起了之前人生中所见闻的趣事,又说到了他与玛丽之间真挚的爱情,又分享了很多安妮做过的蠢事,气的安妮踢了约翰好几回。晚饭就是在这样欢欣活跃的氛围中结束的。

等所有人都洗漱完,布兰特看着他们进了房间。

在晚间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布兰特写完了今日的信,将蜡烛熄灭了。

他出门站在楼梯窗户边,看到了约翰裹紧衣服出门的身影。等他转过头去的时候,杰克就矗立在半开着的房门口,望着他。

“想过去看看吗?”布兰特没有丝毫意外地走了过去,询问道。

“好啊,”杰克笑眯眯的看着他,似乎兴致勃勃。

“嗯。”布兰特回房间拿了两个黑色的外套,将其中一个递给了杰克,“走吧。”

布兰特拉着杰克出了门,让他跟在了身后。面对约翰时不时转头回看,四处打量的视线,布兰特总是能及时的的躲好,顺便藏起杰克可能暴露的衣角与边角。他们靠的很近,感受交换着彼此的体温,布兰特小声的分享着多年来每次出逃家族的经验,让杰克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但又害怕控制不好音量没有出声。仿佛在这几天之内,他们就消除了隔阂与犹疑,成为了亲密无间的挚友兄弟。

最后约翰拐到了一户人家,敲了敲门,走了进去,布兰特记得那晚的夕阳与老人,趁着没有人在的时候,将那次的遇见叙述给了杰克听。

“或许今夜他将穿着那件喜爱的衣服出门吧。”布兰特说。

门又被吱呀一声的推开,打断了杰克想说的话。老人着装很庄重,穿着西装,打着领结,外面套着一个藏青色的外套,出门的时候,他低头将高礼帽戴在了头上,拄着一个拐杖,在前面走,精神矍铄,心情似乎很好,脸上都带着荣光焕发的神色。约翰跟在了后面出门,转过身将门关了起来。老人似乎在前面问了什么问题,让约翰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然后笑容纯粹,看口型似乎是,“很帅气。”

布兰特拉着杰克躲躲藏藏的跟了上去。

最后他们去了这边的公共墓地,那里很空旷,没有什么遮蔽物,布兰特他们只能远远的看着,看着那个老人伏在一个墓碑上写着信,然后喝了几杯酒,将写好的信压在了酒瓶下,就静立在了那里,约翰全程偏转着身子,没有去看老人,遥遥望着远方的夜色。

“啊,今天约翰先生白天好像去看过玛丽夫人,呆了很久,医生说,玛丽似乎很高兴。”布兰特就像是想起了什么,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最后老人似乎是有些疲惫,慵懒的斜靠着墓碑,低着头没去看约翰。在月色的沐浴之下,飘摇风雪中,约翰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生锈的空荡荡铠甲,下场精美的利剑浮起指向老人,就仿佛有人拿起了它。剑贯穿了老人的胸膛,刺穿了他的心脏,抽离出去的时候,喷涌而出的血污染了那件衣服。

三个人沉默着看着尸体本能地抽搐了几下,没了生息。杰克则是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攥紧了布兰特的手腕。

“这就是蕾西眼中特有世界的一部分啊。”说这句话的时候,布兰特没有压低声音,因为约翰的锁链似有所觉的,望向了他们的方向。

布兰特将杰克拉了起来,然后挣脱了拉着他的手,向前面走了过去。薇尔小姐随着锁链的浮现,站在了他的身边,衣服上的血迹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依旧抱着那面镜子,神情哀伤的看着对面的灵体。

“啊,是你啊,”约翰看着布兰特平静的面色,有些拘谨的挠了挠头,“看样子你早就知道了,真羡慕你们这些聪明人。”

他看了看后面站在原地的杰克,无奈又凄凉的说到,“我遇到他的时候就直觉会是你要找的人,当时他凄惨,我以为我的最后一个人选找到了,只可惜那个少女的出现加上你,我就知到,我彻底帮助不了他了,接下来我走过了很多地方,直至今日,我就知道,我彻底丧失了和玛丽继续下去的机会了。”

“如果,如果我将有你这般聪明,”约翰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他揪着自己的衣领大口的喘息着,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一团,“如果我也是个贵族,我是否就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拯救玛丽了?”

“玛丽,我的玛丽,亲爱的玛丽。”

布兰特看见泪水疯狂的涌出了约翰的眼眶,自己的灵魂似乎也被摇晃着要脱离身体,他看见了黑色的火焰寂静的在铠甲与约翰表皮燃烧,事情就像他所想的那样索然无趣。

“死去的人除了数量应该没要求吧,为什么不杀了当时身受重伤的的我呢。”

“杀了你?”神智显得不太清晰的约翰喃喃地重复道,似乎有些动容,然后有疯狂的摇头道,“不不不,玛丽知道肯定会不高兴的,玛丽喜欢善良的我,朴实的我,乐于奉献的的我,今天我和她说,我帮助了很多很多人,她很高兴,高兴地说爱我。”

布兰特没再说什么了,只留约翰在那里含糊不清地说着疯话。

在十二点钟声敲响的时候,约翰似乎清醒了一瞬,他看着自己的灵体哀求道,“杀了我,求你杀了我,让我成为最后一个吧。”

在钟声快结束的时候,铠甲给予了他最后一剑。

然后他们消失在了这个风雪夜里。

布兰特走到了呆愣愣看着这一切的杰克身边。

“走吧,玛丽不会生病的,不过我们明天可能就要启程回邸宅了。”他笑着说到,呼出来的雾气消散在空气中,“之前写信的时候我和父亲说过我们会在近日动身回去的。”

“嗯。”杰克回过神来,掩盖住了思绪,也扯出一个笑来。

晚上,布兰特和杰克睡在了一起,灵魂与□□剥离的感觉并不太美好,让他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起来,布兰特和杰克起床,下楼的时候,整个屋子只有他们走动的声音。

一会儿就有人敲响了门。

隔壁的邻居带着慌张的声音说到,“昨夜约翰先生和他的妻子女儿拜访完朋友回来的路上,被强盗们杀了。”

所有人都不记得玛丽生过病了,她死在了尚未老去,依旧美丽的年龄。

葬礼还轮不到布兰特这个异乡人举办,他看到了棺材里丰润,没有被疾病消减的面颊,献上了一束花。

杰克看到了安妮穿上了嫩黄色的衣装,被打扮好的模样,躺在窄小的棺材里带着往昔不同的甜美安宁。

最后,布兰特在下午就准备好了回去的车马与行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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