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夏他们跟紧张卓秋的脚步,亦步亦趋。
先是打开了三楼附近的一扇教室门,走进去,里面是一个心理咨询室,沙发沙盘都落了灰,黑蒙蒙的。
张卓秋完全不受黑暗影响,走路无比稳定。
而其他人还是靠着方尚尖的火光才能勉强视物。
他们紧紧跟随张卓秋,心里不安。
七拐八绕,他们进入了一个柜子里面,这里面是一个长长的狭道,狭道每一边都贴着瓷砖,仅供一人通过。
狭道的最后,是一扇门,门后是一个纯白色的房间,没有任何物品。
这场景有些像超市。
非常的不真实,他们几个人堵在门边,迟迟没有迈腿。
而张卓秋很自若的走到地板中央,然后转身看向他们。
他眼里浮现出疑惑:“你们为什么不下来?”
随即他便要伸手将他们抓下来。
方尚尖就贴在石磊身侧,他看着那双手离他面门越来越近,连忙说:“下,下,我们下的。”
他“砰”一下就跳到地上,踩在白色地砖上时他还仔细看了一眼。这地上没有一条缝隙,就像这白色地面是浑然天成的一大块,完全没有任何拼接,连墙面天花板也是。
默默站远了一些,其他人紧跟着也跳了下来,台阶并不高,只有三十几厘米。
钟夏他们跳下来后所形成的站位正好是张卓秋的对面,很明显,他们并不信任张卓秋。
大部分是因为那个传闻。
就算好奇张卓秋老师现在是人是鬼,也不会问出口,因为有风险。
钟夏将手背到身后,成功召唤出长刀,随即又让长刀消失。
她安心了一些,至少武器还在。
方尚尖一脸菜色,他发现这个房间中没有光源,但依旧亮如白昼。
他自己的影子都消失了,他不会变成鬼了吧。
“张老师,你怎么出现在这的啊?”钟夏装作一脸懵懂的样子,问。
她能感受到面前的这个张老师对他们没有攻击意图。
她想知道两个事,一是张卓秋现在是什么,二是他对他们的态度。
“我,我不知道,我一直在学校。”张卓秋的手不受控制地攥紧,并往上抬了一下。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告诉我!”张卓秋的情绪很不稳定,他在这被关了好久,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所有人都忘记他了。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突然遇到了面前的这几个学生,还认识他。
出去有希望了。
被张卓秋有些疯狂的视线死死盯住,钟夏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并不是她害怕,而是……她记不清了。
记不清怎么到这来的,好像一睁眼就在楼梯上。
“我也不知道。”钟夏摇头给出回复。
这句话敲击着他的神经。
“你们会和我一样的!只要你们不出去!你们会的!”张卓秋的情绪看起来快要崩溃了,他的眼球泛起了红血丝。
他们愣愣地望着张卓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卓秋临近崩溃的状态太让人感到沉重了。什么叫如果他们出不去就会变得和他一样,是什么样子?和他一样癫狂吗?
他们不知道。
方尚尖终于问出了那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张老师,你现在是人还是……”鬼?
话没说完他就后悔地咬住舌尖,他为什么要问出这种话!
张卓秋喘着粗气,他深深看了一眼方尚尖,吼道:“我当然还活着!”
方尚尖捂住耳朵,“是是是!”
说罢,张卓秋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些,他扫了一圈对面站着的几个人,最后的视线落到方尚尖和钟夏身上。
一个是他认识的学生,一个刚才让他脸熟。
他选择去问方尚尖。
“方尚尖,今天是几号了?”
方尚尖被点,身体立刻僵硬了。他颤巍巍地说:“六月十、十五号。”
“六月份……”
肉眼可见的,张卓秋的表情变了,变得茫然和震惊。
他开始捶打自己的头颅,毫不留情,一下又一下。
“砰!砰!砰!”
这一声声闷响听得人头痛无比。
仿佛陷入了极端恐惧之中,张卓秋张大嘴嘶吼,“不!!!”
方尚尖不知所措了,他问:“老师,你怎么了?”
然后张卓秋的一句话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他说:“我是不是死了?”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笃定道:“不可能!”
钟夏一头雾水,她对张卓秋说:“张老师你冷静一点。”
张卓秋好像真的冷静了下来,他抬头,看样子就十分疲倦,心理上的摧残几乎让他难以承受。
他看着面前这些稚嫩的一张张脸,想起来他好像一直在学校里教书。
他的嘴唇翕动,开始触碰被封存好久的记忆。
大学一毕业就在学校任职,已经十几二十年了。
他见过无数的青春脸庞,教过很多届学生,他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教书育人的工作。
直到那一天,他如往常那般走进学校,踏入校门的那一刻,他发现学校里一个人也没有了,他当时还以为学校放假了没有通知他。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奇怪之处。
他的同事们,都变了一副模样,统一的黑色套装和青灰色的脸,连学生也是这样。
他拦住了个学生问情况,没想到却触犯了一条莫名其妙的规则:外来人士不允许进入校园。
开什么玩笑,他算那门子外来人士?他在这所学校教了将近几十年的书了。
警报声自那个学生的胸膛中响起,他几乎手足无措地厉声问学生怎么回事。
但那个学生的脸皮被暴力撑开了,像嘴里有个千金顶,顶住它的上下颚,嘴撕裂扩张,学生的嘴也越张越大。
这个学生想吃掉他。
他转身就开始逃跑,十分狼狈迫切,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面聚集追击他的学生越来越多,好像他是什么美味佳肴一样。
最后他还是跑不过这些怪物,这些丧尸。死在了它们口中,被手和尖利的牙齿撕碎时,张卓秋感受不到疼痛,只知道自己好像慢慢咽了气。
像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梦醒来,他全身完好无损。
看着这一方纯白的空间,张卓秋心想,果然是梦啊。
但很快,他就绝望了。
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是学校但又不是,他小心跑了出去,发现他现在不会再面对学生的恶意。
那些奇怪的学生好像看不见他了。
就以这种形态,他在学校里四处游走,逐渐发现了这所学校的诡异之处。
这所学校对于规则的遵守十分苛刻,规则也十分奇怪。而他不会引起任何注意,这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惩罚。
他就在这里待了很久,其中他疯狂地想念外面的一切。
他还发现,这所学校总会出现一些特殊的学生,只有这些学生才能看得见他,不过他们对他十分地警惕,甚至有些时候还想杀了他。
后来他又发现学校里出现了怪物,那些怪物长得很奇怪诡异,破坏着这所学校的东西。看见这场景,他祈祷着怪物们赶紧将这所学校覆灭,这样说不定他就能出去了。
但那些怪物也会攻击他,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疼痛和恐惧。
于是他躲在了他梦醒后就待着的房间,也就是这。
张卓秋对出去依旧藏着某种希望,他故意去忽略事实。
他好久没睡过觉了,也没吃过东西,维持人体活动的一切摄入他都没有过。
他一直躲在这,偶尔出去看看。
直到现在,他看到了一张熟悉面孔,他当即就兴奋了起来,是他以前的学生!
难不成他回去了!
可是看到他们脸上恐惧惊讶的表情,张卓秋心沉了下去,并有了个猜测。
他们不会也像他一样吧?
于是他重复问他们是怎么出现到这的,他们给出的答案和他一样,不知道。
也许他不该去问时间,过了四个月啊。
张卓秋为自己筑造的内心高墙轰然倒塌,四个月他不吃不喝活到现在,怎么可能?
那就是,他早就死了。不!也许不是这样的,他不信。
转念一想,他前面的这些学生真可怜呐,才十几岁的年纪。
张卓秋的眼神恢复了平静,并掺了些复杂,他看着方尚尖:“你们待在这多久了?被杀过吗?”
“两、两天。”方尚尖不寒而栗,这话是什么意思?没被杀过就要被他杀的意思吗?
他有些无法回答。
看着方尚尖蓦然睁大眼的样子,他说:“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想确认一下你们的安全。”
方尚尖:“……没有。”
确认安全是这样确认的吗!
说完后,他看见张卓秋在思索后点头,仿佛在确认着什么,恨不得打自己的嘴。
钟夏敏锐地察觉到面前张老师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眼里竟然对他们透露出可怜意味。
她并不知道他回忆和沉默之时内心想了什么东西,又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只是身体紧绷了起来。
接着,张卓秋道:“你们好好地待在这里,只要待在这,就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和他一起待在这里吧,外面多么危险啊,他也不无聊了。
厉春微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幻想,“我们会出去的,怎么可能永远待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