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这种相似性也足够教人感觉不舒服。
申静一无所觉，望着发愣的柳依依，反而十分兴奋地挥手：“你们来看，这是什么！”
两人穿过一排排的座位，跨上舞台，内里的景色却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舞台上的幕布一掀开，露出的内里却是布满黑灰，就连房间的房梁都已经完全被熏黑了，屋顶的钢筋扭曲变形。里面残留着破损的布片、被烧得灰黑的支架，本应该是梳妆台的位置堆积着许多垃圾和杂物，地砖上残留着一个个的小小脚印，很明显是火灾现场，只是简单打扫了一下，还未翻新的模样。
唯一雪白的是贴在墙上的一张告示单。
【柳艺高中礼堂废弃通知】
上面洋洋洒洒地说了许多，柳依依只捡了些重要的部分看了看，大抵是讲学校在三年前校园庆典时的礼堂火灾，因为当夜人员多且杂乱的原因，疏散工作困难，最后造成了一个班级一人死亡，以及一些周围的居民失踪等。
通知的后面写了政府决定重修学校，但很显然，直到现在也并没有人来修，于是这个礼堂就这样废弃着，成为了校园的一角。
“嚯，废弃成这样了都，怎么不拴好门？”申静问。“里面乱成这样了还怎么用？”
地板上是一个个乱七八糟的脚印，很显然，在礼堂废弃后，还时不时有附近的小孩会跑来玩。
“我们星期一就要在这里演出吗？”李慧白着脸，很不情愿地问。“好恐怖，我就没见过这么诡异的礼堂。”
柳依依仰头看了看天花板。
这个礼堂的布置和建筑风格格外压抑，房顶非常高，呈现拱顶的样子，但却是倒着的，屋顶是向内凹陷，再加上被烧黑的痕迹，在现在光线不太充足时，会有一种屋顶随时都会掉下来的错觉。
在外面看着，有幕布遮掩时，尚且还可以掩盖一些。
但等到走进来，掀开幕布露出底下被烧灼的痕迹，就会让人觉得压抑。
“这里烧死过一个人，”柳依依说：“我们最好搞清楚这个人是谁，很可能是昨天晚上那女人。”
她有一种直觉，那个叫做柳六的人，就是这个人，并且她还直觉，这个人才是梦境最关键的人物——她也是艺术班的一员，她可能长期遭受校园暴力和极端心理压力，她是首席，还站上过这个舞台。
谢同尘颔首：“今晚见艺术班那群人的时候，各自都打探一下，套一下话。”
“最好再问下舍管，或者是其他学生。”柳依依补充道：“我担心这群学生掩盖事实，如果她们也有参与其中的话，估计要么就对这件事避而不谈，要么就会直接撒谎。”
而撒谎是最可怕的，避而不谈，他们还有办法从别的渠道获得消息，但如果一旦相信了她们的谎话，就很有可能直接走进死胡同里去。
“今天晚上最好还是一觉睡到天亮吧......”
柳依依想起昨天的那个触感，干枯削瘦，还带着灼烧的刺痛，女人雪白的瞳仁和碳化的皮肤。她默默地、真心实意地说：“挺可怕的，总之我是再也不想经历了。”
谢同尘拍拍手里因为翻那份通知而沾染上的灰尘，点点头：“有理，走吧，现在就去附近看看。”
他站起来，掀开幕布，示意柳依依走前面。
温暖的光线从后门蜂拥而至，一瞬间将这片阴暗的空间照得雪亮，但站在幕布后面的众人却迟疑惊恐地停下了脚步。
哒哒哒的走路声从台下一直传过来，枯瘦细小、浑身黑灰的小孩站在幕布后面，血红色的眼睛空空注视着众人。
他手里拿着一张黑灰色的纸，脚下没穿鞋，就这样踩在地板上，每一下都在地上留下血红色的脚印，小小的脚印一直蜿蜒向外，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站在幕布后面看了多久。
柳依依一下子就僵硬了。
场面寂静得可怕。
半晌，鬼小孩裂开嘴——那是真的裂开的，一直裂到脑后，皮肤像是烧焦后的木头一样，但一裂开，又露出底下粉红色的肉。
“嘻嘻嘻......”它捧着胸口的那张纸，脑袋摇摇晃晃。“来玩呀，姐姐......”
它摇摇晃晃，完全没有人形地走过来，那双漆黑的手拉住了柳依依的袖口，“姐姐，不要逃跑......火很热...别烧我......”
柳依依冷汗都要下来了，她僵硬地低下头，看见那张血淋淋的脸凑了过来。
一时间，柳依依只感觉冷汗直冲天灵盖。
眼看着谢同尘就要伸手抓上那鬼小孩的肩膀，柳依依急中生智，语气又急又快地说：“玩什么？你作业写完了吗？”
小鬼：“？”
小鬼非常莫名地歪歪头，它低下脑袋——那脑袋后面竟然是半空的，呈现一种干瘪的形状，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下来压瘪的一样，这一眼就足够可怖的了，但它仿佛毫无所觉，只是低下头。
谢同尘的手也顿住了，皱眉望着它。
柳依依鬼使神差般的乘热打铁：“你几岁了？在哪个班上课？”
小鬼做错事一般低着头，□□的脚在地上不自在地划动，骨头刮出吱呀吱呀令人牙酸的声音来。
“三年级......是李老师教我们的。”
“三年级语文不及格，你是生活在中国吗？嗯？你现在是说中文吗？”
柳依依顺势将它手里的那个黑色纸拿过来，仔细一看，发现居然还真的是一张语文试卷，并且成绩也真的挺惨不忍睹的。
“你看看你，语文都只能考不及格，如果是数学或者英语，老师都不想说你，但这是语文！”柳依依说完，又撑出一副苦口佛心的模样，弯下腰来。这一次她闻到了很明显的，被烧焦的汽油味道，和昨天晚上的味道如出一辙。那张试卷的字迹大部分被遮盖了，但还能看出其中大篇大篇的红色叉叉。
其实如果忽略掉它的模样，它的字迹还是很清秀稚嫩的。
她叹了口气，声音里多了点真心：“好好回家吧，别再出来玩了。
小鬼呆呆地看着她，原本凶恶狠戾的面容竟然变得平静起来，甚至变得有点委屈和天真，半瘪的枯大脑袋摇摇晃晃，简直让人担心下一秒它的脑袋会不会直接就这么掉下来了。
“老师，老师你平常就在学校里吗？你叫什么名字？”
柳依依差点没绷住，怎么还问这种问题了，如果让它发现她其实不是老师，那岂不是要出大问题了？
她只能微笑着，想伸手去拍拍它的脑袋，手伸出去又意识到不对，赶紧收回来。
“别问了，快回家吧，你妈妈估计找你呢。”
申静目瞪口呆，以一种从未设想过的目光看她，半晌，竖起一个大拇指。
然而那小鬼背着手，踟蹰半晌，指了指大家身后：“可是，我妈妈就在后面阿。”
柳依依：“......”
柳依依僵硬地回头，舞台的正中央，正站着一位苍老的妇女，她乍一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只是乍一看起来而已。
能是小鬼的妈妈的，显然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她慢慢地张开嘴，柳依依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说话的声音很怪，眼睛就像是死鱼眼一样，瞪得极大，几乎暴突出来，看着就十分慎人。
“这是哪来的老师啊？”
柳依依：啊啊啊啊啊啊啊要出事了！！！
但她还没回答，谢同尘就先上前一步：“你好，我们是学校新应聘的老师。”
女人慢吞吞地打量着众人，然后问：“是吗？那个班的呀......”
“艺术班......”柳依依下意识地接口。
但没想到她话话没说完，女人就脸色大变，目光阴毒暗恨地盯着柳依依，谢同尘立刻挡了一下，说：“艺术班隔壁，那个重点尖子生班。您好，这位女老师姓谢，称呼她谢老师就可以了。”
怎么是姓谢？
柳依依下意识看了谢同尘一眼，旋即意识到，“艺术班”和“柳六”这个名字，很可能都是雷点，不容提起的那种。
她低下头，强撑着笑了一下：“我姓谢，教高中语文，刚刚看了下你孩子的成绩，呃......”一般这个时候就要说点什么客套话来脱身了，但即使是面对鬼，柳依依也很难说那张满布红色叉叉的试卷‘考得还不错’，于是她说：“不是太好，我帮他看了看。”
她说话的语气非常客套和温柔，并且因为没什么可说的，还有一些敷衍感在里面，乍一听起来还算是像模像样，而且因为柳依依本人很有气质，眉眼优雅，只是站在那里，也有一股子温润气质，看起来确实也很像语文老师。
女人态度变得柔和了一些，伸出手让小鬼赶紧回去。
一伸出手，大家才看清她的整个手指都被烧焦，露出其下的白骨，女人一边扭头，一边说：“谢谢老师，小白，还不谢谢老师？”小鬼老老实实地给大家鞠了个躬，被妈妈牵着手。
女人转身就带着它离开了，走时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老师们就别再进来了，这地方多不好啊......来了也没什么用......”
谢同尘默默打量着这两个奇怪的鬼的背影，在它们即将离开，众人都松了口气时，突然叫住它们。
他稍微挽起一点袖子，扬起标准的，有些高贵矜持，又胸有成竹的神色来：“小孩子的教育是很重要的，我看您家孩子成绩也不太好对吧......”
“不如这样，我们去您家，帮孩子看看作业，辅导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