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公主有一争之力的王储继承人，同辈当然没有，”白陌舟一摊手，“但当年的皇太子有个儿子，后来的艾迪格勒殿下有个女儿，你自己也有个女儿，他们未尝不会从孙辈中挑。”

艾歌维尔冷笑一声。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的状态，和当年的艾伦多穆殿下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继承了仙后座的爵位，拥有自己领域内说一不二的权力，对自己的父母说不上尊重，却又偏偏没有就地造反，自立为王的念头。”

白陌舟回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如今的兰嘉国王，能对当年威胁到自己地位的长子下手，又为什么不可能猜忌女儿呢？”

“那是因为王兄与父王观念相左，两人曾多次当众争执……”艾歌维尔说道。

“哦，那你又多少次拒绝了国王的召见，给他脸色看呢？”白陌舟反问。

艾歌维尔说不出话了。

“甚至你比他当年还要糟糕，”白陌舟说道，“好歹，他是名正言顺的仙后座继承人，安戴沐家族无条件站在皇太子殿下背后，而你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怕是依靠兰嘉王族更多吧？”

艾歌维尔不得不承认，白陌舟这几句话，说中了她隐隐约约的担忧。

“如今王座上的那位陛下，能杀了扶他登基的第一任妻子而娶安戴沐王后，能害死安戴沐王后而娶如今的孔塞德王后，能杀长子后对长孙不管不问，你觉得，他可有为父之慈？”白陌舟说道。

艾歌维尔摇了摇头：“不过是子虚乌有的担忧。”

“艾伦多穆殿下死了，他几乎所有的旧部都选择了追随你，而只有一个人除外，欧阳乔沐。”白陌舟开口道，“这才是我的筹码。”

艾歌维尔给他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说下去。

“你如果多打听一下，应该能知道欧阳的来历，她兰嘉王族第一任王后家族里的姑娘，那位王后死后，欧阳家遭到了与安戴沐家族相似的命运，不过欧阳家是小家族，没安戴沐一姓树倒猢狲散的大阵仗，之后的分赃也分不出什么东西，但之后的几十年间，越发衰落却是不争的事实，最终剩下个小女孩，说是孤儿都不为过。”

许是对第一任妻子心中有愧，许是觉得欧阳乔沐作为一个孤女好拿捏，之后，兰嘉国王将女孩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养长大。

“欧阳的每个决定背后都是那位陛下的授意，包括曾经去了检察署，包括之后离职跟了皇太子，以及在关键时刻背叛皇太子选择了小王子效忠，乔沐她一直都是陛下手底下的人。”

“你应该明白其中的控制，欧阳她可以有自己的情感经历，但在每件大事的节骨眼上，她违抗不了陛下的命令，国王在皇太子死后把大部分权力收拢给你，却独外出了欧阳给小王子，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白陌舟问道。

“我那个废物弟弟……”艾歌维尔眼神斜了斜。

“嘘，小点声，”白陌舟说道，“小王子还是很敬重你的。”

白陌舟一张嘴太厉害了，艾歌维尔感受到自己被他带了节奏，立刻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现下是我有求于公主，我说什么都是你口中的‘巧言善辩’，是从我口中说出来的‘不当紧’的话，为了增加点说服了，咱们来打个赌怎么样？”白陌舟说道。

艾歌维尔一伸食指：“先说赌注。”

“如果我赢了，你永久取消与君启纪的婚约，这一茬再也不提，但如果你赢了，提条件吧。”白陌舟抬手道。

“我要君家，不遗余力地帮助我，从顾程手中拿回我女儿的抚养权。”艾歌维尔说道。

公主殿下一摊手：“这也是我想在最短时间内进行联姻的原因。”

艾歌维尔眼中的落寞转瞬即逝，随即又是平和稳重的公主：“那赌约的内容是什么？”

“你，以任何理由回一趟兰嘉王族，看看奥黛塔王妃会不会出事，”白陌舟说道，“被暗杀，或者自杀，人最后会不会死我不好判断，但一定会遇上危险——什么样，敢赌吗？”

这其实很没有因果关系，艾歌维尔回王族和奥黛塔王妃有什么关系？

“好，这个赌约我应了，”公主站起身，摆出送客的姿势，“希望在那之后，我们能各自说服对方。”

“为了以防万一，能允许我的监察员跟你走这一趟吗？”白陌舟抬手把慕景叫过来，“跟着这位阿姨，盯住了实际情况。”

慕景指了指自己，点了点头。

看着很镇定的她其实心里一点也不镇定：你以后要给我指派这样的活，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不是，为什么这活突然找上我了，我不是来跟着观摩学习的吗？

她的眼神在白陌舟身上转悠着，出发前还说怕我懒着带我出来长长见识，一回头成了工具人——合着是你想早点回去陪老公，这才把我打发出来的，是吧？

“行吧，这姑娘是……”

白陌舟平静地一点头：“我闺女。”

“……是呀，和你长得真像。”艾歌维尔的眼神在他腹部转了一圈。

慕景堆起一个甜甜的笑：“阿姨好。”

艾歌维尔刚刚一直平和的表情垮了一瞬：“叫姐姐——好过分呀，有人叫我妈就好过分，现在竟然又有人叫我阿姨了！”

慕景又叫了一声：“阿姨好，路上就请多指教了。”

·

“所以，你确定那赌约一定能成功吗？我并没有听出里面几分联系。”君启旭问道。

“肯定不是百分百的把握，但是是个大概率事件，最主要的，我把艾歌维尔最直接的目的逼出来了——她是想要女儿的抚养权。”白陌舟说道。

“所以……”

“我此行，一个是代表你，亮明态度，你作为君家如今明面上的掌舵者，非常反感君启纪的存在，公主敢和他结婚就是得罪我们；第二，申明一下兰嘉国王可能的立场，那位猜忌心很重的国王可未必想看着女儿势大，与君家联姻的事情，她需要再斟酌斟酌。”白陌舟在星际飞船上喝了口茶水，他自己有驾驶证件，此时没什么风□□流，他开得很平稳。

君启旭听懂了：“也就是说，不论输赢，只要我们能帮她要回女儿的抚养权，她就不会执着于联姻，也就放空了君启纪。”

“是，而且我还想争取一下这位艾歌维尔公主的支持，对你的支持，对未来慕景和阿骁的支持。”白陌舟说道。

“所以你把慕景托给她了。”君启旭点头。

“是，慕景那丫头，比谁都精，学习不好好学，人情世故倒是钻研得透，她要讨好谁，一般没人不依，能刷点好感度，对她有利无害。”白陌舟说道。

君启旭心中越发温暖：“夫人厉害！”

“过奖，我郎君才厉害。”白陌舟说道。

白陌舟对着屏幕做了个舔舔嘴唇的动作，微微笑着，压低声音：“想我了没有？”

那边君启旭没声音，他就又补了一句，捏着长腔道：“夫君，想我了没有？”

“……你，早点回家。”君启旭让他拿的没有办法。

“好啊，我尽快往回赶。”白陌舟笑道，“我正在尽快尽快……”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驾驶的飞船撞上了什么东西，整个机舱剧烈地一颤，直接把他晃下了座椅。

那边君启旭紧张起来：“遇上什么事了？”

“应该是张能量网，我看看，通讯先挂了，等会儿我再打给你。”白陌舟说道。

现在的域外仍不太平，没有统一的标准管辖，没有强有力的执行机关，没有一定的道德水准约束，这样的地方就是乱。

特别是，白陌舟还抄了个近道，这边有点偏，就更容易遇上打家劫舍的了。

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里的“江湖”就是指□□，是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的地方。

白陌舟摸了摸自己的联盟公民身份证，感觉安心不少。

这大概也是无数人想考到联盟合法身份的原因。

一般遇到这种拦路的，铺子越大反而打劫的钱数越少，能铺开张能量网拦人的组织应该不会太小，他根据经验摸索了点钱出来，别太多，也别太少。

“都下飞船，到中心过来！”

有人入侵了被网住的飞船的语音系统，向所有人发送消息。

别人不知道，反正白陌舟对自己安装的电子防火墙还挺有信心的，虽然是出发前俩小时临时搭的，但只会点常规技术的人应该做不到轻易攻破，这□□组织里人才辈出呀。

有这手艺干嘛做这一行，都可以去考星际检察署了。

“每艘飞船至少下来一人，”电子音继续播报着，“请配合。”

“我的飞船上只有我一个人，请求飞船降落。”

白陌舟打开通讯，向对面发送了这一条信息。

周围大多数飞船上的人转身开门，原本阻拦道路的能量网变形，转化成联通着周围大大小小飞船的通道，让人由此通过，进入劫匪的主飞船。

“再次发送请求，飞船上只有我一个人，无法下船，如要打劫，请允许我落地停靠。”白陌舟又发送了一遍请求。

对面还是没回应。

行吧，应该是把我忘了，反正网住了这么多人，应该也不差我一个人的买路钱。

但能量梯还架在他门口，他一时无法离开便也只能先等着。

用“买路钱”来形容这些劫匪的行为，其实颇为贴切，虽然这里没山没树，不用开不用栽，但这块地确实是这□□罩着的，虽然会有沿路收钱的行为，但也能保证交了钱之后可以安全通过，而且一定的势力范围内，不会出现重复收费的行为。

大概跟古地球时代的高速公路收费站，差不多，只是那收费站收费是要还修路时花的钱，而眼下的几位“收费人员”零成本。

白陌舟静静地等着，等得都有点困了。

一个哈欠打过，他彻底闭上了眼睛。

而后是突然想起的警报声，把他吵起来的。

“怎么了，我……”

□□的主飞船开到他面前来了。

“哦，还真是不放过一个人呀。”白陌舟汗颜道。

他再次发出申请，说飞船上只有一个人，无法擅自离开飞船，请求提供降落。

这次的请求被对方看到了，接受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