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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明烛旧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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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声响似乎带着某种莫名的力量,虽然消散,却好似依然可以在人的耳边久久不去。

年长的嬷嬷在太后身边侍奉了半生,久居宫中,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一时有些目瞪口呆。她既是太后身边的人,太后又有意笼络吴相,眼下自然是要替吴黛说话,训斥江鸣雪的。

只是看着这位江女官透着寒光的眸色,她到底还是一句话都没敢说出口。

江鸣雪出身观澜阁,虽然学的是权谋之术,但也算拿的了刀兵,手上的力道比寻常人大上不少。

她只两掌下去,吴娘子的脸上就留下了鲜红的指痕,在那莹白的肤色上显得分外刺眼,像是一种无言的告诫。

吴黛本是相府嫡女,身份很是煊赫显贵,这样的出身,即便是后位也是当得起的。是以她从未见人敢同她动手,眼下受了两掌,错愕地望向江鸣雪,似乎只觉得不可置信。

“你!”她捂着被气得通红的脸,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只有眼中翻涌着愤恨的目光,直白地看着江鸣雪。半晌,她的气息才变得平稳起来,于是张口便怒道:“我父亲可是当朝左相,你敢打我?”

“等我回去禀明父亲,让他参上一本,陛下定不会放过你!”

江鸣雪冷眼看着她,一时没去想燕晗会是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开口,“我在御前草拟诏书,令尊在朝堂奏议谏言,往大了说,可以称得上一句同僚。即便相国见了我,也该礼敬三分。”

“可今日与你初见,你便掌掴于我,辱我双亲。”

“令尊若自觉有理,便只管去参。”

吴黛听着,脸色变得青白了几分。她知道自己理亏,却似乎还是不太甘心,正当她想着如何为难江鸣雪一番时,却见眼前走来一道雪白的霜影,顿时一愣。

那身影颀长而矜贵,像是一株雪竹,带着几分不属于世间的孤高和冷冽,银白色的绸缎透出近乎月色的华光,远远就让人移不开眼。

仔细一看,来人是宋晚烛。

她从前出入慈宁宫,早知此人是太后依仗的高人,想着凭她与太后的关系,定能得他襄助,给这不知死活的女官一些颜色看看。

吴黛像是看见了救命的稻草,立刻热络地迎了上去,忙不迭地开了口:“慈济法师,您来得正好!”

说着,她顺势擦了擦眼角早已干涸泪,柳眉微蹙,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太后素来不喜这位江女官,偏偏她今日又在此晃荡,叨扰太后的清净。我看不过去,适才动手训诫了一下。”

“谁知她不仅出言顶撞,还敢还手。”

“我心里实在委屈,家父为太后效命多年,慈济法师您向来公正宽仁,此番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江鸣雪挑了挑眉,一时没有辩白什么,只是和宋晚烛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的眼睛是浅淡的银灰色,平静而漂亮,总让人想起天边的月色。只是此刻只短短对视一眼,江鸣雪却觉得那双眼睛中翻涌着几分不明的情愫。

宋晚烛看着吴黛,清冷幽深的目光似乎能洞穿无数虚妄,耳边的红玉耳坠在雪白的鬓发间十分惹眼,带着几分近乎妖冶的气息,让人觉得危险而畏惧,又忍不住想要亲近。

吴黛方才哭诉了许多话,但他似乎只听到了其中的一两句。眼下,他只冷声开口,“你打她了?”

“谁给你的胆子。”

吴黛被他问得一愣,但又有些惧怕宋晚烛的神色,不由地垂下眼,只有嘴上不甘地嘟囔着:“她方才还不是对我动手了……”

“还动了两次手。”

宋晚烛似乎又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只是微微侧过眼看向江鸣雪,轻声问道:“可有受伤?”

江鸣雪看着他,她依稀记得,自从她和唐明月进入观澜阁以后,就被照看得很好,可算是没有受过任何委屈。宋晚烛几乎是不遗余力地庇护着他们,他们也愿意为他效劳奔走。

她看着宋晚烛眼下带着几分急切的担忧,与他素来平和浅淡的性子不是很相符,一时有些担心被人察觉到自己与他的关系。

“多谢慈济法师垂问,我没什么事,一定不会在陛下面前多言的。”

江鸣雪只短短几句话,就掩盖了他身上的反常之处。她任凭鬓边垂下的耳发被风吹乱,刚好遮住脸上的红痕,微微笑道:“吴娘子不过是一时气急,眼下大约已经消气,不会再多生事端了。”

“吴娘子,你说是不是?”

吴黛不甘心地看着她,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宋晚烛,即便气恼,也自知眼下没有再纠缠的必要了。

一旁年长的嬷嬷最会察言观色,现下看得真真切切,利落地扶住吴黛的手,牵强地挤出一个笑容,“天色已然不早了,相国大人大约已经等了许久,老奴领着您出宫吧。”

说着,二人便匆匆离去,江鸣雪看着她们有些慌张的背影,倒没想再为难些什么。

只是一旁的宋晚烛,看着二人的背影,目光似乎有些冷冽,平和恬淡的眸子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幽深恨意,让江鸣雪有些隐隐的不安和错愕。

“阁主,我今日约你前来,是因为当年江府的旧案。”

她回过神,想起今日的正事,便凝神开了口,“燕晗先前告诉我,江府灭门的幕后之人不是燕昭,另有其人。我总觉得不安,兴许当年只是却又隐情,这么多年我一直恨错了人……”

江鸣雪说着,似乎是有意想要解释道:“我那日没有出宫,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想借燕晗查明当年旧事。”

“接下来大约也要用阁里的势力相助,才能一探究竟。。”

“嗯。”

宋晚烛不知在想些什么,只看着她脸上淡淡的指痕,面对这样大的消息,也只是轻声应了一句。

江鸣雪见状,知道他还在想方才的事,顿了顿,还是有些愧怍地开了口:“其实,方才我不该那样意气用事。吴黛背后毕竟是当朝相国,树敌太多总不是好事,眼下还不知接下来……”

“江鸣雪。”

宋晚烛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自责,“你做得好。”

他看着她,目光珍重而坚定,声音却格外浅淡而温和,几乎让人闻之欲醉,“以牙还牙,不必有愧。”

“即便今日你是要杀了她,我也会帮你。”

江鸣雪看着他,一时觉得自己似乎不算十分了解宋晚烛。她知道他作为阁主,向来护短,却也知道他并没有糊涂到罔顾是非的地步,更不至于平白对人放纵至此。她想了想,只觉得阁主大约只是因为先前没能及时赶来,以至于她被吴黛为难,所以心生愧疚罢了。

宋晚烛看着她,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她的心底,理解她所有的困惑和不解。

他略顿了顿,嘴角掠过一抹淡淡的笑意,却还只是那样平淡而坚定的望着她,像是平静的湖面,也一如多年来一样。

……

承天殿的夜晚还是和以往一样冰冷而孤寂,明灿灿的烛火从窗纸中透出来,在这样的气氛中一衬,几乎都显得有几分苍白而寒冷。

一轮明亮的弯月挂在燕晗的窗前,月光洒在他华美的桌案上,也流淌在他精巧的金樽里。

自从那夜上元节回来以后,他就总爱喝酒,连奏折都很少批阅。

梨花醉的气味萦绕在方寸之间,总让他想起江鸣雪,周身的气息似乎都变得有几分温暖缱绻起来。金笼之中,那只云雀被养得越来越圆滚,时不时在大殿里发出几声悦耳的鸣唱,似乎成了这里唯一的生气。

承天殿内的宫女算着时辰,适时往燃着的香炉里添了几大勺安息香,厚重雪白的香雾在大殿里萦绕,熏得她们有些发困。

燕晗却不困倦。

上元节一夜后,江鸣雪就再没有来找过他,大约是还在为射向顾岸的那一箭生气。

那日的画面一直在他眼前重现上演,愈发清晰。顾岸挑衅的笑,虚伪的泪,造作的声音,还有江鸣雪关切的眼睛和毫不掩饰的袒护,总能轻易挑起他心中那点浅薄的妒恨。

“陛下,今日您可不能再喝了。”

刘公公看着眼前似乎毫无醉意的帝王,又看了一眼一旁空了数次的酒樽,虽然为难,却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燕晗看向他,琥珀般的眼睛闪过一丝冷冽清明的光,这是他第一次用近乎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个老太监。

刘公公是一个很鲜活的人,他有着十分分明的喜怒与忧怖,他对别人的喜怒忧怖也很敏锐,大概这就是世人常说的察言观色,人情练达。总之,燕晗知道,这样的人与他很不一样。

“朕想问你一件事。”

燕晗放下酒樽,定定看着他,目光难得变得有几分清亮,带着些许让人难以置信的诚恳。

刘公公惶恐不已,“陛下您只管问,老奴一定知无不言,绝不敢有半分隐瞒。”

“如何才能轻易落泪?”

帝王端坐在威严而华贵的金丝软塌上,居高临下,神色淡漠,似乎不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怪异的问题。

“这……”

“陛下,常人落泪,自然是伤心人遇着伤心事,自然而然,没什么要学的。”老太监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颇为谨慎道:“况且,这泪水多与苦厄相伴,没人求这东西,陛下这是……为何呢?”

燕晗垂下眼,没有说话。

他其实不是求苦厄,对眼泪更是不感兴趣。只是他觉得,江鸣雪似乎更偏爱落泪的眼睛。

就像那个无耻造作的北齐质子一样。

如果他也能常常落泪,也能动不动就红着眼眶,兴许江鸣雪就能多看他两眼,不会被顾岸迷惑。

“陛下,您还有好些折子没有批呢。”

刘公公见他的神色越来越不同寻常,想着赶紧换个话头,连忙抽出一本折子递了过去,“这吴相国的折子今日递得急,想来是有什么大事,陛下看看。”

“听闻这吴娘子近来还常常进宫陪着太后呢。”

燕晗微微皱着眉,似乎不太情愿,却还是将那奏折拿了起来,漫不经心地看着,显得有些散漫。

“哗啦——”

只在刹那之间,帝王手中的奏折被狠狠一掷,写满字的纸张飘散在空中,留下猎猎的风声,似乎透着某种无言的愤怒。

“陛下,这吴相国是写了什么,您何故动这么大的怒啊?”

刘公公背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连忙叩头,半晌,斟酌片刻,几乎有些颤抖地问了一句。

“没写什么。”

帝王似乎轻笑了一声,冷冽阴森的声音在沉寂的大殿响起,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狠厉,

“他只是想找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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