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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燕燕于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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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之夜,承天殿外响彻着不绝的蝉鸣,刘公公担心这样的声响打搅了帝王的清静,连忙让人将夏蝉粘去,使这点声响彻底消散在了浓稠的夜色中。

燕晗的桌案前放着一个华美精致的鸟笼,里面是一只灰扑扑的云雀。大约是在御前被将养得极好,它的鸟羽出落得颇有光泽,比此前胖了一圈,欢快地叫唤着。

一个冰鉴摆在鸟笼的不远处,周遭凉爽宜人。

“陛下,江女官想来快要来了。”

老太监细算了算时辰,笑着看向帝王,“这云雀,还是如以往一样,让老奴先行拿下去吗?”

他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天子会如此珍视这样一只不算名贵的鸟雀,更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避忌一个区区女官,但燕晗一直如此交代,他也只能时刻记着,更怕出什么纰漏。

燕晗有些出神地望着那只笼中雀,不知在想什么,面色难得的平和愉悦,只有那双漂亮的眼睛没有太多神采,浓密的眼睫下像是笼罩着一层寒雾,并没有往日的厌倦,却带着点浅淡的哀意。

听到江鸣雪要来了,他似乎终于想起了时辰,略看了一眼窗外高悬的月色,眼眸终于多了几分欢愉,对着老太监轻轻点了点头,

“收下去吧。”

他养着这只云雀,是背着江鸣雪的。若是让她知道了,大抵又要开始疑心他是不是前世之人了。

燕晗并不是一个粗放的人,但也不十分谨慎,而今面对江鸣雪倒是慎之又慎,恍然想起自己的变化,他有时会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但是眼下,他还是安排好了一切,静静地等待着江鸣雪到来。

帝王举起描金的酒樽,看着窗外明朗的月色,饮下一杯梨花醉,酒中流淌着跳跃的烛光,像融化的金子一样漂亮,江鸣雪走过夏夜的月色,到承天殿前倒出一杯酒,酒中是一样美丽的光影。

“陛下,这是下官近来酿的酒。”

江鸣雪今日打扮得很艳丽,额头上的花钿将她的脸衬得更加白皙漂亮,殷红色的口脂勾勒出精巧的唇形,千娇百媚,嫣然无方。她缓缓走上前,低头浅笑道:“陛下先前赐了下官几杯梨花醉,那样好的酒,下官无以为报。”

“只能今日拿自己酿的酒聊表谢意。”

她说着,将酒杯端到燕晗的桌案前,白皙纤细的手腕似乎不太有力,动作轻缓。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温柔似水的笑意,却始终垂着眼,似乎不敢直视天颜。

“你怎么不看朕?”

燕晗离江鸣雪很近,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并不响亮,几乎只有她可以听见。他似乎很了解她,可以洞悉她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和隐藏的心迹,此刻脸上带着一抹不太明显的笑意,

“江鸣雪,看着朕。”

江鸣雪顿了顿,有些进退两年,却还是抬起了眼,望向天子。

她已经许久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端详过燕晗了。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有着一双摄人心脾的眼睛,像琥珀一样晶莹华美,脸上的棱角像是被沙场的刀兵雕刻的,冰冷而锋利。不同的是,而今他的眼睛里似乎并没有以往的冰冷与轻慢……

反而给人一种情深几许的错觉。

江鸣雪微微一愣,莫名有些恍神。人的情感和态度或许可以坚定不移地改变,但有些本能是很难彻底控制的,比如即便在今生,她依旧无法否认,燕晗的样貌是很出挑的。

前世的时候,她习惯于欣赏燕晗那双漂亮的眼睛,有时还常常自以为从中窥见了帝王的脆弱与痛苦。

片刻以后,她移开眼睛,没有再与帝王对视,只是恭敬道:“下官卑微,不敢冒犯天颜。”

良久的沉寂中,她似乎听见燕晗轻笑了一声,江鸣雪不由地担忧是不是自己方才的举止露出了什么破绽,今夜会不会就此功亏一篑。

不过燕晗似乎并没有让她失望。

他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拿起桌上的酒杯,在手中轻轻摇晃了两下。他抬起眼,声音平静淡然,似乎只是寻常询问:“朕此前竟不知你还会酿酒。”

“江鸣雪,你真要朕喝吗?”

江鸣雪一时有些恍惚,她确实不太精通厨艺,今生在御前侍奉文墨,从不曾在吃食上用心,都是阿槿在帮她操持。真要说来,前世与燕晗相处的三年里,她也算是滴酒不沾的。

但眼下她只当是燕晗随口一提,她抬眼看向他,像无数次练习好的那样,挤出一个明艳温婉的笑容,眉眼舒展,语气温软,“下官废了好一番功夫才酿成。”

“还望陛下不嫌,能品评一番。”

燕晗没有再问什么,只轻闭上眼,微微仰头,喉结滚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酒太烈了,再看向江鸣雪时,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红。

“好喝。”

帝王看着她,嘴角似乎带着浅淡的笑意,诚恳道。

江鸣雪愣了愣,一时有些失神。她其实没有想过燕晗会喝得如此干脆利落,本以为自己要连哄带骗,颇费一些周折。

她也以为,今生在给燕晗递出这一杯毒酒时,自己应当没有半分的犹疑,在燕晗服毒之后,更应该心下放松,甚至应当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但此刻,她看着神色如常的帝王,心中并不松快,甚至有些隐隐作痛。

她觉得奇怪,却没敢多想,只想快些低头告退。收拾桌上的酒樽时,她似乎有些慌乱,不甚将酒樽打翻在了地上。

金樽落在地面的金砖上,发出清脆锐利的声响。

“无妨。”

燕晗在她身后缓缓开口,声音淡漠,此刻听着却似乎有几分温暖,“朕让人来清理。”

“深更露重,你早些回去。”

江鸣雪的心里没来由地有些难过,但她并没有被这种感觉裹挟,眼下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低头道谢,随即告退。

走在回到住处的路上,她觉得今夜的蝉鸣似乎有些聒噪,并不那么悦耳,吵得她的心有些乱。但她还有太长的路要走,还有太多来自前世的迷障,并没有心力再去思索别的问题。

毒药发作大约是很快的,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得到一个傀儡,可以顺利地站上权力的极峰。她也会借此拥有无上的权柄,可以真正地挟持天子,号令天下。

只是江鸣雪并没有笑,除了一点踏实的感觉之外,她也并没有半分喜悦。

……

还算能让人高兴的是,大荣在南越大获全胜,洛拏云和唐明月没过多久便回来了。

他们二人双双而还,一起受了燕晗的封赏。洛拏云战功赫赫,但最不喜官场的繁文缛节,也不爱与人虚与委蛇,好在唐明月八面玲珑,将前来道贺阿谀的人都一一应付了下来,得体合宜,滴水不漏。

今日下朝以后,二人便请旨入了宫,来到江鸣雪的住处。

好在帝王难得应允,他们此行也不太需要避忌旁人。

二人来到江鸣雪的住处时,她正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晒太阳,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大猫,却似乎有些心事,看着地上的青砖出神。

“阿雪。”唐明月缓缓上前,却似乎比以往更加温和,有些关切地看着江鸣雪,温声道,“许久未见,阔别几月里,一切可还顺遂?”

“陛下可有为难你?”

江鸣雪回想起这段时日里自己与燕晗的相处,回想起那夜燕晗喝下的一杯毒酒,心中莫名有些愧怍,勉强笑了笑,很快摇了摇头。

唐明月见状,略顿了顿,似乎察觉出她有些反常的地方,却并没有再多问什么,只转过头,递给洛拏云一个眼神。

“江姑娘,我还一直未曾想到,你是明月的妹妹。”

洛拏云与唐明月对视了一眼,心下会意,坐到江鸣雪身边,笑容爽朗,一如往昔,“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很熟悉,起初还以为是你生得漂亮,自己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眼下才发觉是你与明月长得相像的缘故。”

江鸣雪闻言,终于忍不住笑了笑。

前世她与洛拏云初见,她也是一开始便直觉出了她和唐明月的关系。眼下从洛将军对兄长的称谓来看,二人大约已经心意相通,好事将成了。

“兄长,不必太忧心我。”江鸣雪看出二人的关切,却也知他们今日来大约也有正事,所以并没有太沉湎于自己的心绪,“你与洛将军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和我说?”

“观澜阁的事情,洛将军大约也已经知晓了吧。”

洛拏云点了点头,在与唐明月对视了一眼以后,她的神色略谨慎严肃了几分,“我相信你和明月,观澜阁我也素有耳闻,既然有利于社稷,我也会暗中相助。”

“洛家虽然世代忠君,却也不是迂腐之辈。但家族立场不明,我暂时不会将明月的身份全盘相告。”

她看着江鸣雪,略笑了笑,很快又沉声道:“我们此来,是因为在南越征讨时,察觉南越国君似有异动。”

“大约在一早的时候,他便与北齐和西戎多有往来,并不寻常。”

洛拏云眉头紧蹙,双拳紧握,似乎有些担忧,略叹了一口气,“南越卑劣无耻,西戎和北齐又暗通款曲,我担心这对大荣不利。”

“书信多有不便,今日明月要入宫看你,我便想着早日告诉你,好早做打算。以免日后陛下和观澜阁出现不合,我们难以调和,两败俱伤。”

江鸣雪并没有太多的诧异,她知道南越战败后,云州之乱不久就会重演,到此刻为止,一切都没有超出她的预料。她微微一笑,神色颇为从容,“没事的,洛将军。”

“兄长也不必担心。”

在二人略带关切和疑惑的目光下,江鸣雪温和地笑了笑。她看着二人生死相从,情深义厚,终于在而今得以携手,心中难得松快了一些。不仅是唐明月和洛拏云,还有顾岸,还有阿槿,还有前世被当做筹码的云州百姓。

她要一切变数都紧握在自己手中,要堪破天下诡谲的风波,还要他们能得到完满的一生。

与这些相比,燕晗眼中的哀伤,似乎已经变得轻如鸿羽。那双眼睛再漂亮,再多情婉转,而今看来都并不要紧。

她要一个可以完全掌控的帝王,不论他如何卑微地哀求,也不论他心中有多少不甘、憎恨与哀伤,能为了一点解药,完全顺从她就好。

天下为棋,帝王也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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