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用眼睛数着书的本数，在心里估算了下总价。无比庆幸自己带了足够多的钱出门，能够帮裴妙收掉所有的书。

解彧不想看她花冤枉钱，撑着伞走了过来。握住伞柄的手微微向裴妙倾斜，给她挡住了全部的太阳，自己的半个身子落在了太阳外。光线照得衣服滚烫。

头顶上落下了阴影，裴妙看着她映在地上的影子被伞盖住了，眼神看向解彧，话锋对准温杨。

“卖吗？”

“卖啊！当然卖！”

“多少？”

“我说多少，你转多少？”

“嗯哼。”

“那就一百吧！”

一个敢卖，一个敢买。

周心悦看到温杨不当人的狮子大开口，给裴妙使了个眼色。

裴妙看见了，眼睛半眯成一条线，笑而不语。林荫急呼呼地掏钱，准备偷偷塞进裴妙的手中，裴妙压住了林荫在掏钱的手，林荫没看明白她打得是什么主意。

瞿雅：“没必要买这么多吧！”

“和你有关系吗？”

那些账裴妙还没找机会跟她算，还贴过来，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瞿雅也没想到她竟然当面不给人留情面，尴尬的讪笑着。

温杨也烦她，好不容易来了个收书的，要是裴妙不买了，这堆书他还要背回去，重死了，“当然没关系啦，我是卖家，我说了算。”

“不过，我没带现金，微信转账吧！”

温杨差点没把眼睛给眨瞎，他听到了什么？是他幻听了吗？声线拐了个弯，又重复了一遍，“转账？”

裴妙：“嗯。我转给解彧也一样的。”

“你有他微信？”温杨震惊得破音了。

“没有。”

“……”吓他一跳，然后听见裴妙说，“我现在要也是一样的。”

温杨苦笑，要不你把我杀了吧！

裴妙补充：“不要Q/Q，要微信。”

温杨的脸扭曲了，你还挑上了？

她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周心悦强忍住失控的笑声。原来目的在这，怪不得她答应得那么爽快，好奇温杨怎么挽回这个局面。

那是解彧的微信，温杨做不了主，也不敢去做主，舔了舔干巴的嘴唇。

他很想把书出出去，但是，但是吧……

瞿雅看出来了，裴妙不是来买书的，她是借着卖书的机会要解彧的联系方式，“大家都是付现金的，转账不太好吧！最后我们不好结算。”

裴妙怼她，“我问你买了吗？你哪来那么多话的。”

“我说我转账，又没说不付钱，你急什么？这么喜欢当摊主帮人做决定，我也没见你跟林老师主动报名？”

“周主任的规则里没说不能用转账？怎么就不太好了。”周心悦帮腔。

温杨小声跟解彧商量着，“……你怎么看？要不卖了，反正就收个钱……而已。要是你觉得你微信卖的太便宜，我跟她再涨个价。”

“120？150？”

“180？200？”

他的话逐渐偏向周心悦人贩子的画风。

解彧：“……”

裴妙看他跟挤牙膏似的，涨价涨得不爽快，不着调地说：“500也行，1000也行，10000也行？”

温杨被她说出的数字噎住了，默默收回了伸出来的两根手指，他真该死，太丢人了！

“解彧，你说，卖还是不卖。”

一看温杨把锅抛给解彧，裴妙慌了三秒，解彧不好说话，她快速恢复了镇定。

瞿雅等着看她笑话。

裴妙逻辑清楚地跟他掰扯，说到最后，话尾带着哭腔的撒娇。

“……卖给我，你不亏的。”

太阳向西偏移，阴影的底盘不断扩大，解彧收了伞，看着她演。

裴妙鼓着嘴，眉毛拧成了“川”字形，说起了以前的事。

“还有你给我付的药钱，我还没还呢，妈妈嘱托我不能欠人人情的，要还的。”

“不是不想吃吗？”解彧反问。

“吃，你给的都吃，毒药也吃。”裴妙口不择言了。

她表情丧气，他笑出了声。

裴妙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太搞笑，不由得笑了。

她知道解彧松口了。

周心悦、郁言朝和温杨也是。

周心悦眼力劲极快地递来了纸和笔。

瞿雅愣住了，他不是还没同意吗？为什么……

解彧写下了手机号码。

他亲自给的。

郁言朝瞄了解彧一眼，他真的好纵着新雨。

这种话术不是没有人在解彧身上试过，又有谁成功过呢？没想过，有一天，解彧会甘愿地陪着人玩这种小把戏。

温杨是很想卖书没错，但朋友之间该有的分寸，他一分也不会少。

为什么会拖了那么久，那是因为解彧从开始就没拒绝，他是愿意的。

作为交换，裴妙往他外套里塞了根棒棒糖。

她喜形于色地扬了扬手中的纸条，“谢谢！”

真的要谢天谢地了，天知道，她心里有多么的紧张啊！

温杨回：“多谢学妹大气。”

周心悦跟温杨说：“我要喝维他奶。”

“那也得新雨追到他再说吧。”

他们在一起是早晚的事，温杨只是单纯的嘴硬。

周心悦：“哼，你就等着吧！”

解彧把手伸进了口袋，手掌心里摊着一根棒棒糖，草莓味的。

裴妙一步一步走进落日，影子逐渐成了相片般大小。

她的背影在落日里星光熠熠。

攫住了他的目光。

她喜欢谁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他喜欢她就够了。

**

裴妙和林荫一人一手抱着一堆《乡土中国》，开开心心撤了。在别人眼里，跟两傻子似的。

林荫问她：“新雨，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

“没，临时起意。”她是听到瞿雅要买书才升起的主意。

虞红看到她手里的书，“你这什么癖好？”

“……你不是喜欢收我的书，我多买两本，怎么了。”她瘪嘴反驳。

“这书，你放心大胆的看，周主任都不收。”

“……”

书抱在怀里沉淀定的。

裴妙和林荫搬书的胳膊双双沉到了腰间，她们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

赶巧了，她们在路上碰到邓舒阳和纪子锐，连忙招呼过去了。

纪子锐问：“学校是发新书了吗？”

这数量肉眼看着也不大对。

裴妙：“……”

“不是，我买的。”她向他们求救，“拿不动了，快搬，搬搬一下。”

手头没了书，她们的胳膊得到了自由的解放，轻得不习惯了。

林荫甩着酸涩的胳膊，“请你们喝水，你们帮我们两搬上去。”

邓舒阳答应得爽快。

纪子锐是真好奇她买这么多《乡土中国》干什么？

林荫一副“你不懂了吧”眼神看着他，新雨买的哪是书，那是人呐。

“走了，给你们买水去了。”

她们往回走，裴妙在路上看到了瞿雅，随即跟林荫说有事要先走一下。她性子单纯，裴妙不想把她卷到这种勾心斗角的破事里去，没有这个必要。

她单独去找了瞿雅，瞿雅也很意外，裴妙会主动找上她。

她没好气地问：“你有事吗？”

不在人前，瞿雅是没有隐藏半点对她的厌恶，裴妙也不在意，平静地问：“小动作做得开心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瞿雅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自然，但没承认。

裴妙没指望她会承认，只敢在背后搞事的人，你能指望她有多磊落？

跟这种人对峙一点意思都没有，她不是要和瞿雅对峙，而是在警告她。

“瞿雅，就这么跟你说吧。我这个人呢，道德感挺低下的，你要是再管不好自己的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瞿雅重复着她嘴里的“不客气”，不屑地笑了，“怎么，威胁我，想对我怎么不客气，我说错了吗？跟在温杨身后的不是你们吗？”

女生在感情上格外敏感，往往只需一眼就能洞察出对方所有的想法。

“裴妙，我见过你和林荫，很多很多次。你们两个里面总有一个喜欢温杨的，既然不是你，那就是她喽。这是事实，我也没有捏造。”

警告不成，反而被威胁了。

听到她想拖林荫下水，裴妙真的生气了。

反手拽住她的衣领，面目表情地凑到她耳边，明亮的嗓音确实能让人背后一寒。

“不相信，是吧？要不要你去跟别人打听打听，我初中时候的为人？看看我能做到哪种境地？”

“你是奔着解彧去的，我也是，大家公平竞争，谁能追到他，那是谁的本事。我不想再在学校听到任何关于我和温杨的流言，来造成我和解彧之间不必要的误会。”

“我很在乎解彧，也在乎他对我的看法。瞿雅，我的耐心有限，希望你考虑清楚，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不管裴妙说什么话，她在气势上已经狠狠压过瞿雅了。

裴妙抚平她衣服的褶皱，“我相信你听懂了。”

侧头的时候看到了周心悦朝她摇头，指了指她们头顶上的监控。

周心悦是真怕裴妙没忍住，一巴掌呼在瞿雅脸上，咱打人私下打别在监控底下打。

裴妙给人的压迫感不是纸老虎，是实打实的恐惧。

刚刚有一瞬间，瞿雅好像被一双大手掐着脖子，怎么挣扎都没用。冰寒遍布全身，那种呼吸不畅的滋味真得有种濒临死亡的错觉。

瞿雅回头，裴妙和周心悦已经走了。

转角处走出来一人。

他双手插兜停在了原地，低垂的眼眸仿佛是在深思什么，转而释然一笑。之后冷冷得睨了她一眼，瞿雅被他看垃圾的眼神直接刺激到了，浑身忍不住得颤。

她的心虚在他面前毕露，让她无法直面他的目光。

有窘迫，有难看，有后悔……

解彧，他好像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