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

小夭久久没有听到相柳的回话，黑暗中又看不清相柳的表情，下意识伸手，想去触碰相柳。

小夭看不到相柳，相柳却能清清楚楚的，看得到小夭的每一个表情、动作。

只一个晃神间，相柳便拉住了小夭悬于半空的手。

“小夭，我很难受。”

相柳直视着小夭的眼睛，眼底薄薄的悲凉浮漫出来：“但…这几百年来，我已经适应了，你能想到，我究竟亲手焚化过多少袍泽的尸体吗？”

小夭无法想象，可她能理解相柳的意思，就像四舅舅，明明能逃生，明明深爱四舅娘和玱玹，却选择了和袍泽一起赴死。

这世间，有些情义，纵然舍弃生命，也不能放弃。

相柳微笑着，引着小夭的手，覆上自己的心口：“我也数不清了，但他们全在这里。”

手心传来相柳的心跳，小夭竟隐隐从中觉察出了化不开的哀伤。

相柳对袍泽的情义，小夭知道，一直都知道，可是……

面纱下，小夭唇紧紧抿着，眸底渐渐蒙上一层雾气，半晌后，小夭迟疑地开口：“相柳。”

“嗯?”

“可不可以，为了…”小夭咬了下唇，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另一只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攥起。

相柳望着小夭的眸色猝然变深。

乌云随风而去，月光毫无征兆地落入屋中，照在了二人的侧脸上，让方才小夭以为的一切隐秘，都无所遁形。

小夭垂下眼睑，隐去眼底的惊慌失措，急切地上前一步，环住相柳的腰身。

相柳温热的鼻息，轻拂过小夭的耳廓，热意逐渐传送到小夭耳尖，使其染上了些红晕。

相柳问小夭：“怎么了?”

小夭闭上眼睛，轻轻摇头，有意地转移了一个轻快些的话题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比我经历痛苦要多一些，相比较而言，我有被安慰到，就想着，也安慰一下你。”

相柳沉默了半晌，终究只是接着小夭给的话题道：“天下之大，总能找到一个去处，让你远离这些是非痛苦。”

去处。

刹那间，第一个浮现在小夭脑中冒出来的便是——

清水镇。

那里曾有自己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以及…一条总是装作凶巴巴、冷冰冰的小蛇。

小夭不自觉想出具象的画面，一时忍不住轻笑出声。

相柳虽未知缘由，但直觉小夭没想什么好事，“笑什么?”

“我哪有笑？你听错了吧。”小夭赖皮地狡辩道，言语中仍是遮掩不住调侃的笑意。

相柳眼神一眯，露出尖牙，磕到小夭脆弱的脖颈上，“还是不说么?”

小夭暗恼相柳每次都以这个作威胁，也气愤于自己的不争气，偏偏只得被他拿捏。

即便这样，小夭也不甘心乖乖受制于人，洋装生气地作势要推开相柳，“九头妖怪！你真的好过分，明明知道我比你弱那么多，我根本反抗不了你，还每次拿这个来吓唬我！”

小夭越是说到后面，越真情实感起来，如泣如诉地控诉相柳的恶行。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相柳收起尖牙，当真退开了些距离，扶住小夭的肩膀，去看小夭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