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一个人高兴与否，基本可以用他的酒量与食量来进行判断。酒量还有可能是因为应酬而迫不得已，但食量那可是最真实的情绪指标。

以往和谢云章吃饭，杨鸣的食欲相当不错，但今天杨鸣基本上就没怎么吃东西，就算把精美的食物塞入口中，那也是食不知味。

原因不外乎就是谢云章和罗德伟二人一直在聊天。

因为这段饭是为了表达对于罗德伟的感谢，所以话题基本上都是罗德伟发起与控制。

杨鸣就算再不爽，他也明白与遵守这些基本的社交礼仪。

而罗德伟一来，聊得便是他和谢云章以前在学校里的记忆。

这些话题杨鸣完全插不进去嘴，很不想听罗德伟口中他们当初在学校里多么快乐，但是对于谢云章的过去，杨鸣又一点都不愿意错过。

杨鸣搜集了解过很多谢云章的信息，例如他曾经就读于沪市大学政法学院的法律系。

当年因为参加华国高校辩论大赛，一路杀至决赛，并且拿下最佳辩手，谢云章才被媒体、星探关注，踏入了演艺圈。

但这些都是媒体报道的内容，那些真实发生在校园里的生活，杨鸣一概不知。

“师弟，当年你可是我们沪大鼎鼎有名的校草啊，多少人给你告白，你一个都没接受。”

“外院的校花，还在迎新晚会给你告白，你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别人留啊。”

“想当年，我们还以为你身体有恙，几个朋友准备找你谈心，带你去看医生了。”

听到这儿的时候，杨鸣本能问了一句：“为什么。”

结果罗德伟立刻以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而谢云章耐心解释道：“我一直都不喜欢女生，我当然拒绝了。”

罗德伟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不会还想问有没有男生给师弟表白吧。”

杨鸣沉默下来，他的确有这个想法。

虽然AI说不要过多追问相亲对象的过往，要尊重每个人过去的人生。

可如果真的喜欢，又怎可能不好奇呢？

就在杨鸣犹豫要不要趁机开口的时候，罗德伟继续说道：

“整个学校内，就没有任何一个男生比我师弟优秀，而且差得十万八千里，他们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死缠烂打。”

不用说，罗德伟这就是在指桑骂槐。

“学长，那些都是老黄历的事儿了。你这么说，是会影响我们两感情不和的。”谢云章再一次安抚了杨鸣的情绪。

罗德伟微不可查地冷哼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杨鸣他有个疑惑很久了，开口问道：

“阿章，为什么你喊罗德伟律师学长，而李律则喊你师弟。”

谢云章说道：“其实都是学长看得起我。”

罗德伟摇头说道：“当年老师都让我们喊你小师弟了，我们只是尊重老师的决定，你可别给我带高帽子。”

“这有什么区别吗？”

看杨鸣实在不理解，谢云章便说：“当时我们学校里本科生是没有指导老师的，也就是没有师门这个说法。彼此之间称呼的就是学长学姐和学弟学妹。”

“而研究生阶段，都会有固定的指导老师，大家都算是拜入师门了，所以称呼更多是师兄师姐、师弟师妹。”

杨鸣听明白其中的区别，但还是没能明白谢云章和罗德伟之间的关系。

此时罗德伟接过话题道：“师弟本科的时候就想搞学术，找到我们的老师请教论文。老师看师弟基础很扎实，又聪明又努力，破例让他参加我们的读书会、组会，还带着师弟做调研。”

“而且老师对外也说你是他的学生，你只要保研本校，他肯定收你。”

“学长，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张老师对每个学生都很好，而且我不是最后也没有读研吗？”

罗德伟语气突然添加了两分犀利：“你还好意思说？好好的正道不走，跑去当演员，没把老师给气的。”

“是我对不起老师的厚爱，但我的确不后悔我的选择。”谢云章的回答温柔而坚定。

罗德伟同样也没有退步，说道：“你说你混得好，那我们也放心。你当时……”

话没说完便被谢云章打断，他连忙说道：“好了，师兄，你就别说以前的事了。”

杨鸣好像有点知道罗德伟对自己的审视与敌意从何而来了，毕竟对于当年的事情他还是有两分了解的。

同样尊重谢云章意愿的还有罗德伟，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罗德伟不愧是律师界的精英，不仅能言善辩，更重要的是会察言观色。

当收起对于杨鸣的敌意后，罗德伟总是能够找到三个人都能感兴趣的话题，餐桌上宾客尽欢。

“学长，那我就先走了。”吃完饭后，谢云章便提出了离开。

罗德伟则笑着说道：“师弟要是觉得娱乐圈干得不开心，随时来找我。”

“我那些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谢云章委婉拒绝道。

而罗德伟似乎意有所指，继续说道：“没事，你可以报考老师的研究生。我相信他肯定很愿意收下你。”

“别了，我现在的水平我自己很清楚。”谢云章说完后便拉着杨鸣离开了，因为他知道再不走的话，有的人恐怕就要爆炸了。

看着二人的离开，罗德伟也没多说什么，作为师兄，能说的他都已经说了。

走到停车场，杨鸣自觉打开车门，坐在副驾位，把安全带也系好了。

听见关闭车门的声音，杨鸣本以为接下来会听见发动机的启动，谁知道谢云章说道：

“学长有两个女儿，都特别可爱，长得像嫂子，去年我们还一起吃过饭。”

“啊？”杨鸣也没想到谢云章会突然说起这件事，与此同时他的嘴角也控制不住得上扬。

为了形象，杨鸣还是故作矜持地说道：“学长有两个女儿，有什么问题吗？”

谢云章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杨鸣觉得自己的表情马上就绷不住了，还好谢云章开口道：

“如果你没有想了解的想法就算了。”

杨鸣连忙抓住谢云章的手腕说道：“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没想到杨鸣如此直接，让谢云章反而有点不适应，几次尝试把手抽出来都以失败告终后，谢云章也任由杨鸣的十指紧扣了，说道：

“其实刚才学长也说得差不多了。大学的时候我还挺喜欢学习的，当时张老师对我特别特别好，读书会、组会都把我带上。”

“老师门下都是研究生，混入我这个学术菜鸟，学长学姐们都愿意带着我。”

谢云章说得很简单，但从与罗德伟的相处完全看得出谢云章在“师门”内有多么受宠。

杨鸣丝毫不意外，在他看来不喜欢谢云章才是有大问题。

“后来呢？”杨鸣坐直了身子，接着问道。

谢云章耸了耸肩说道：“张老师觉得我挺适合做学术的，帮我修改了两篇论文发了出去，再加上我成绩也还行，有很大概率能保研，再不济也能考研。”

杨鸣心里嘀咕：阿章说大概率保研，那肯定是板凳上钉钉子的事儿了，我男朋友真厉害。

谢云章可不知道杨鸣这些复杂的心理活动，他继续说道：

“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大概就是我没抗住娱乐圈的纸醉金迷，选择了成为一名艺人，老师、学长学姐他们都挺担心我的。”

“前些年我混得不怎么好，他们有机会就劝我回去。”

谢云章说到这儿就打住了，然而杨鸣并没有感觉自己心中的疑惑得到解答，甚至更加强烈了。

因为谢云章“前些年混得不怎么好”这件事，其实圈里人都知道。

这些都属于谢云章的隐私，平时即便再好奇杨鸣也不会主动去窥探。

现在，也许开口便能得到答案，但最终杨鸣还是选择了沉默。

然而谢云章何等敏锐的一个人，他当然看出了杨鸣的纠结，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还挺喜欢我现在的生活，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以后又机会再慢慢聊吧。”

我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好。”心中那些如同烈日蝉鸣般的浮躁，一扫而空，杨鸣立刻答道。

车内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谢云章实在忍无可忍了说道：

“你不放开我的手，我怎么开车啊。”

“哦，不好意思。”

说着不好意思，杨鸣还是低头轻轻亲吻谢云章的手背后，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