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6

悠木晓的询问将遥从自己大概暴露了的无尽后悔中瞬间扯出。

三日月遥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他缓缓抬起眼帘，迟钝地眨了眨，像是没有理解这个问题般怔怔地望着悠木晓。

“欸？”遥脸上浮现出一个熟悉的笑，曾练习过千百次的动作早已刻入骨髓。这副表情甚至先于思绪一步，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脸上，“他们有这么说吗？我刚刚好像没有听到欸。”

空气沉默了约莫三四秒，往日会欢快地提起另一个话题的悠木晓这回却没再开口，执着地盯着他。

无论什么时候都适用的挑不出错的笑容，偶尔也会有不适用的情况。

糟了。

理智重归的瞬间，三日月遥猛地捏紧了衣角，脸上的表情被敛去了几分。

悠木晓摇了摇头，语调平直，不复平日的活泼上扬：“我确定他们这么说了哟。”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

“唉……”

好像谁人轻轻的叹了口气，又好像只是风拂过时带来的错觉。

悠木晓向后退了一步，顿了顿，转身越过遥拉开门。他将门维持着打开的状态，回头看向遥，脸上挂起了一个异常眼熟，就在几秒钟前刚刚出现过的笑容——不过区别只是在另一个人的脸上出现过。

“Haru，先进来吧。”悠木晓重拾轻快的声线，眉毛微弯：“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店里的其他人就到了，把工作交接给他们之后一起去走走吧？正好我们很久没有聊过了，我有超级多的东西想跟你说呢。那个问题，嗯，也之后再说吧。”

……

时间转瞬即逝。

尽管身边不断地传来少年少女们“真的太感谢了！”，“帮大忙了！”之类的道谢声，三日月遥也感觉不到一丝开心。

他侧头瞥向正朝人群挥手的悠木晓，心中有些没底。

就算是贴心地给了他时间整理思绪，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也什么都编不出来啊。

三日月遥抿了抿嘴，常年带笑的面部表情现在却空茫一片。

悠木晓重新回到他身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没有开口说话，二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并肩往前走着。

刚下过小雨的路面有些发潮，太阳光透过云层浅浅的打在了街上的行人身上。阳光不燥，微风正好，是个很适合到外面走走的天气。

“呐，Haru。”悠木晓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在之前的那通电话里，有一点我果然还是说错了。”

“你其实跟以前相比变了很多呢。”

遥有些惊讶，不明白先前执着的人为什么突然间换了话题，他扭头去看他。

悠木晓抬头望着天，一手随意地挡在脸前，遮去了刺目的光：“表情、习惯、处事方式之类的都不再是我曾今熟悉的作风了，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情，人都是要成长的嘛。”

“只是……”

他有些跳脱地再次岔开话题感慨道：“啊，这么想想，之前一起玩闹、一起踢球竟然已经是快四年前的事情了呢。在今天之前我完全没有觉得时间流逝地那么快。”

悠木晓的脚步一停，遥也跟着停了下来，两人间的距离很近，遥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眼里映出的自己。

“看到这样有些陌生的你，我只是…稍稍有些不安。”悠木晓的声音还在继续，“我能感觉到你好像不是很想见我，但，又好像不是因为讨厌我而不想见我。”

“Haru。”悠木晓垮下肩膀，无奈地说：“闷不做声地突然在心里给别人判死刑这一点，你真的完全没变呢。”

他向前跨了两步，又转回身面向遥，向后慢悠悠地退着。

“连死刑犯在被处刑都能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诶。” 悠木晓的声音随风飘了过来。

“Haru，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三日月遥在原地沉默了两秒，没有否认悠木晓的控诉。

他抬脚跟了上去。

遥对悠木晓察觉到这一点并不意外，虽然确实没有想到悠木晓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但倒也并没有特别惊讶。

这种毫无避讳的直白，是他所熟悉的阿晓的作风。

自幼年他就早早明白了虚情假意的概念，如蜂蜜般甜蜜但粘稠的吹捧与谎言对他而言是再司空见惯不过的事了。

但正因如此，当一个足够赤诚，足够真实，足够直白，甚至直白到莽撞的人突然闯入了他的生活——被这样一个有意思的人吸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三日月遥的眼睛毫无焦距地盯着不远处的空气，重新回到他身边的悠木晓跟着他的步调向前踢着步子。虽然悠木晓没有出声催促，但遥知道对方正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可这两个问题，一个都不好回答。

三日月遥张了张嘴，他不确定自己该从哪里说起。

五年肆意胡闹的友情，几乎要达成的约定与球场上唾手可得的胜利都终结于那一刻。

——终结于自己拖后腿的身体在赛场的人造草地上倒下的那一刻。

他无数次想过如果当时自己再多注意一点、再多注意一点，是不是就不会亲手导致这一切美好的光景就此断送？

三日月遥脑海中闪过当年门前的男孩哽咽的声音，倾盆的大雨徒劳的试图盖过他的话语，仿佛只要不被听到，一切就好像从未发生一样：

【“对不起，haru……我无法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了。我没办法再、再跟你一起制霸全国了。”】

什么啊，为什么要道歉？明明导致这一切的源头是他才对，所以真正失约了的人，也是他才对。

要问他为什么不想见他？

因为直到现在他都清楚的记得在得知对方要转学后拨出去的那通电话中，接听电话的女声所回应的每一个字。

“我…”一个音节从遥的喉中被挤了出来，又逐渐变成连续的句子，他依旧目光毫无焦点地看着前方，没有去正视悠木晓：“因为或许我们彻底不再联络才是一个对双方都正确的选择。”

【“三日月君，很抱歉犬子拽着你一起胡来，一直以来都承蒙照顾了。他已经不能再胡闹下去了，为了断了他的继续乱来的念头，请你之后不要再联系他了。”】

【“这样才是对你们双方都正确的选择。”】

三日月遥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是怎样应下来的，他只记得那通电话被挂断后的安静无比刺耳，刺得他心脏都有种宛若超负荷运动后那般说不上来的难受。

果然，他什么都做不好。

不论是哪个方面都逊色于兄长一筹不说，就连自己亲手选择的这五年最终也只能被概括为一句‘胡来’啊。

‘正确的选择’……既然被认定为正确的，那作为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的他乖乖照做就不会再出什么差错吧？

‘三日月遥’的选择无法达成完美结局，是没有价值的，是只会导向悲剧的。

那这样的选择姑且抛下也无妨吧。

遥半垂下眼，这次出口的话变得流畅了许多：“所以我原本是打算——”

“哈？？？”

悠木晓猛地提高声音，拦在遥身前打断了他：“你为什么会认为不再联络是一个对我们双方都正确的选择？”

遥侧头躲过他的视线。

“啧。虽然我刚说过你跟以前相比变了很多，但在回避问题这一点上你还真的是跟以前一模一样。”悠木晓蹙起眉头，坚持不懈地绕到遥的面前：

“你为什么会突然间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是不是对双方都正确的决定这种事不应该由你一个人来决定吧？难道我什么时候说过类似‘后悔认识你’这种话吗？”

遥低低的回应：“没有。”

“所！以！说！”悠木晓停下了脚步，因为眼前之人的极度不配合，他气恼的磨了磨牙，干脆直接上手一把掐住了对方脸侧两颊的软肉，迫使他跟自己对视，“你又在那里擅自替我做什么决定？”

悠木晓的突然出手让遥一时没反应过来。历经挣扎无果，又拗不过悠木晓的力气，遥只能妥协地将视线移向那双写满了执着的眼睛。

那对一蓝一黑的眼睛将他此刻被手捏着显得格外滑稽的脸很好的映了出来，遥的睫毛颤了颤，将目光凝聚于那只黑色的眼。许是碍于先前的替班所以带了美瞳的缘故，这只纯黑色的眼睛有种木木的怪异。

见遥的目光逐渐偏离还迟迟没有出声，悠木晓不满地挤压着手中的脸，“回神了！不要想怎么去糊弄我！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存在，有误会那就去说开！人长嘴不就是为了把话都说开的吗？”

没有这个必要。

近距离观察过这只眼睛之后遥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当年对方的症状就已经很严重了，阻止他们两人继续胡来确实是最正确的决定。

当年的他答应了那个请求，现在的他…也不应该去改变什么。放任自己做出的选择可能会带来更坏的结果，而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或许他确实不应该违反那个请求，跟阿晓再次联系。

感受着脸上的力道愈发加重，遥晃了晃脸示意悠木晓松手。

既然他无意去改变什么，把一切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去给别人徒增烦恼，破坏别人的母子和睦吗？

“我很抱歉。”重获自由后的遥这一次没有选择回避悠木晓的视线，他眉毛微蹙，那双本就圆润的狗狗眼此刻也衬得他愈发真诚，“我并没有想要替你做决定的想法。”

悠木晓面上略有松动，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后文。

“我只是觉得我们之前确实过于胡闹了。”遥牢牢地把控住声线的稳定，表情不变，“阿晓，你的眼睛的情况本就不乐观，我们不能再不顾后果的乱来了。”

悠木晓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遥看见他的眼睛缓缓睁大，不可思议地重复道：“我的眼睛的情况不乐观？”

悠木晓的声音徒然一低：“……就因为这个？”

“阿晓？”

“三、日、月、遥！”悠木晓的声音忽地提高，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你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会因为失明的风险去放弃那些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体验？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因为做了那些所谓胡来的事而失明，然后悲痛的悔恨不已？”

“我——”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悠木晓抬起手，在自己那只黑色的眼睛上敲了敲。手指与眼球接触的地方传来清脆的声响，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眼球会产生的声音：

“就算病变摘除了这家伙之后我也从没有对之前的那些年产生过一丝一毫的后悔，我甚至很庆——喂，喂！？遥？Haru！？你没事吧？”

在悠木晓用手敲向他自己右眼的那一刻，意识到对方这个举动蕴含的意味的遥几乎是瞬间就停止了思考。他的脑海顷刻间被一个念头侵占地满满当当。

‘是我害的？’

‘是我害的，是我害的是我害的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三日月遥身体晃了晃，意识到不对劲的悠木晓立刻抢在他栽倒前先一步将他扶住。

遥感觉自己的思维在眼前一阵阵黑浪的影响下逐渐不再清晰，他手腕上的健康手环不断震动着，闪烁着橙光。

他的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悠木晓焦急的声音，但这些他以无暇去分辨。隐约间，耳边的声音似乎断了一刹，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他的嘴里。

遥下意识地吞咽，某种甜丝丝的东西在嘴里化开。

没有从瞬间泄劲中缓过来的身体仍旧无力，身上的每一个部位此刻都异常的沉重，遥将头撑在悠木晓的肩上。

风，好像变大了。

三日月遥有些失神地想到：

“……悠木阿姨，您是对的，我确实不应该再来接触他。”

1. 笑死，蓝锁人均问题少年，就连蜂乐都或多或少带点疯批，怎么可能会有纯种小太阳呢（手动狗头）

2. 以及大家热烈欢迎我们的老朋友——全文第二次出场的低血糖，Vee——（注意身体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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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胡汉三回来啦哈哈哈哈！（绝对不是怕被以为是坑了所以赶紧抽空手搓一章）

啊，又换地儿了，还要考驾照，好麻烦啊（Nagi语），话说穿越异世界这种好事儿什么时候能轮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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