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季尘依旧折着千纸鹤。

“千纸鹤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安灵雨问。

“爱、祈福，”季尘将一个蓝色的千纸鹤递过来，“这个送给你。

日记上说老头很喜欢千纸鹤，这是小孩子表达爱的一种方式，会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谢谢。”安灵雨接过千纸鹤。

“你知道的，我现在做不了什么，”季尘主动在大显示屏上打开了新闻界面，季明光相关的信息挂了一串热搜，“我好像一辈子都只能活在他的羽翼之下了。最多，叠一点千纸鹤祈福，或者去找什么流星雨许愿。”

安灵雨叹了口气，安慰道：“你曾经也做了很多，不要这么悲观，你只是退役了。”

季尘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思维好像飘向了远方：“你知道M星怎么消失的吗？一夜之间，整个星球烟消云散，无人生还。”

安灵雨摇头。

“你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他的语调漫长迟缓，像沙漠中疲惫的旅人。

“好了，”眼见他陷入郁结的漩涡，安灵雨转移话题，“你父亲在星舰上给你留了一些东西，你可以看看。”

她按下一个按钮，驾驶室侧台下滑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大铁块。

季尘凑过去，铁块自动识别打开了。

“我折腾了很久都没有打开它，好在官网的介绍告诉我这是个保险箱，不是铁疙瘩。”安灵雨说。

她已经用金丝探测过里面的东西了，是枪，各种枪。

季尘拿起一支看了一会：“没有什么必要，我不能持有这些东西，这样只会给他惹麻烦。”

“他不怕麻烦。”安灵雨说。

“总是有人怕的，”季尘放下枪，指尖恋恋不舍地在枪杆上摩擦了一下，视线缓缓移开，“我不能让他们害怕。”

星舰突然跳出一条信息提示。

【您即将进入D级风险区，是否确认前往。】

今天的新闻有提到过，联盟将机械人出没过的地区划为A级风险区，可能出没的区域根据程度不同划为了BCD三级风险区。

r-f72星和可以观看闪烁星雨的R星，都成了B级风险区。

安灵雨点了确认前往。

危险性高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她和季尘……抗爆炸能力还挺强的。

“饿了，找地吃饭吧。”季尘仰在副驾驶椅子上，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就近吧。”安灵雨在地图搜索美食，选了一个附近星球的店。

星舰上有一些食物，是准备到目的地野餐用的。

现在还没有彻底离开居民区，不如直接去吃点现成的正餐。

在小星球降落时，安灵雨发现这里比晨星还要荒凉。

星舰降落的地方连个正经服务窗口都没有。降落地不知道多久没有维护了，破破烂烂的。如果不是星舰地图上标着在用，她一定以为这里荒废了。

两人开着悬浮车驶入主路，大白鹅没挤上去，决定坐在车顶。

在即将离开星舰降落中心时，他们看到对面有一家小店。

牌匾是木头做的已经开裂了，上面直截了当地写着“老菜馆”。昏黄的灯光配上满墙的爬山虎，意外带来了一些尚古的格调。

安灵雨本打算按照导航走，但那家店也是她随手选的，除了路远一点和眼前这家没有区别。

“进去看看？”安灵雨问季尘。

“好。”季尘点头。

【嘎！】大白鹅不忍自己仍被忽视，拍着翅膀从车顶飞到两人面前。

安灵雨摸了摸它的脑袋，打开菜馆的门，让它先走了进去。

屋里的装修也是复古的格调。柜台后站着一个穿长袍的女人，她旁边甚至有一盏手提的煤油灯。

“要点什么？”她看了大白鹅一眼。

“香草冰淇淋！”季尘说。

“请点菜单上有的。”女人伸手示意他们看面前的显示屏。

“排骨米饭套餐，你吃吗？”安灵雨见季尘点头，就直接要了两份付款。

他们选了靠窗了一个桌子坐下，一个小伙过来给她们倒茶水。大白鹅扑棱了几下飞上季尘的膝头。

“这是什么动物？”小伙边倒茶边问。

“胖鸟。”季尘说，“吃太多飞不动了，只能在地上走。”

“是真的吗？”小伙问，“不好意思，我们镇上一只古动物都没有。能养动物非富即贵，你们来这小地方做什么？”

“路过，目的地有点远，过来吃顿饭。”

安灵雨不想多说，小伙却是个自来熟。

“远没有关系啊，你们应该从主星那边过来的吧。这片星域有塞壬点，你们可以省不少功夫呢。”

“塞壬点？”安灵雨和季尘都满脸茫然。

【嘎！塞壬点危险！】大白鹅开口道。

“你怎么说话了！”季尘捏住了大白鹅的嘴巴。

“机械？”小伙表情复杂，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打量两人。

最近机械人相关的恶性事件沸沸扬扬，难免引人猜疑。

“不要误会，我们不是机械人，这是一个陪伴类智能机器宠物，有联盟特批证的。”安灵雨解释了一句，又将话题引了回去，“你说那个塞壬点……”

“哦，那就好，我想也不应该，那群机械人都以露出机械特征为美。”小伙见两人长相自然，舒了一口气，介绍道，“进入塞壬点后你们会获得海妖之歌，星舰速度至少提升一倍。如果害怕海妖之歌可以睡一觉，导航会自动将你们送到目的地。”

“海妖之歌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速度的加成，有概率致幻。这只对智慧生物有效，不影响星舰自动驾驶。也没什么危害，过一阵就会消失。甚至很多人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体验海妖之歌的。”

小伙倒好水，朝他们点了点头，留下一句“有什么需要就喊我”转身离开了。

安灵雨看着小伙走向后厨，一只手伸到桌下放出了金丝。

还没等金丝顺着墙根摸到厨房。季尘突然倾身向前道：“海妖之歌可能和□□有关。”

安灵雨的光脑上收到了一条信息，是季尘截图了海妖之歌的搜索结果。

【嘎！】大白鹅正要说什么，脑袋挨了季尘一巴掌。它委屈地挪了挪爪，没再出声。

目光略过截图，安灵雨自行搜索了海妖之歌。

小伙刚才的介绍属实，季尘说的也不假。

有一个名为万神教的教会，声称在海妖之歌时看到的幻觉是神迹。因为有万神，所以每次去看到的大概率都不相同。

“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看到过海妖之歌的人们说。“对于心理强大的人来说，这是免费的游乐园。”

尽管幻觉可怖，还是有许多人趋之若鹜。毕竟幻觉不会产生真实的伤害。

金丝已经滑进了后厨，安灵雨听到锅中的汤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今天的守望者是谁？”一个浑厚的男声问。

“百里，我通知过了。”小伙答。

过了一会，小伙过来上菜。还给大白鹅带了一块压缩电池。

这是一种充电宝，适配于各种家居机器人。大白鹅型号特殊，但也兼容它。

【嘎！】

大白鹅还没说出话，就被季尘捏住了嘴巴：“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安灵雨手中的筷子停下，她突然感觉正在吃陌生人东西的好像是她。但……这是家正经店对吧。

“啊，不好意思……”

小伙正要解释，安灵雨摆了摆手，将电池又递了回去。

“没事，它不用这种电池。”

大白鹅委屈巴巴地窝在季尘膝上，看着两人吃饱喝足才慢悠悠地离开菜馆。

海妖之歌至少能节约一半时间，安灵雨决定去试一试。

一回到星舰，大白鹅就哒哒哒地直奔充电口。半路上又觉得不够似的，转而冲向了维修保养室。

安灵雨对机械的护理方法不清楚，它能自己照顾自己最好不过。

塞壬点是一个近似圆形的不规则物体，表面流淌着暗蓝的纹理。

星舰穿过前跳出了危险提示，安灵雨勾选已阅点了确认。

靠近塞壬点时头部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很快，大片蓝色海水淹没了星舰的显示屏。

汹涌的波涛让她想起风暴星的海。

已经进入幻觉了？

暗蓝的海在翻滚中变成墨色，四周暗了下来，几乎无光。

星舰的远光探照灯开了，但海水太黑，她们依旧看不清。

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鳞光闪闪，或许是大鱼。

还没等行到近处，那大鱼的尾巴猛地拍了过来。

安灵雨心中一紧，强压着闪避的本能没有动星舰操作台。

在海妖之歌里，最忌变更航道，最忌手操驾驶。

海水哗啦啦的流淌，这劈头盖脸的一尾果然没有伤害到她们。

但，她们被这尾巴圈住了。

鱼真的会有这样细长的尾吗？

鳞片在黑海里泛着冷光，尾一圈一圈地缠了上来。

安灵雨转头去看季尘。

他紧紧靠在椅背上，扒着扶手的手指微微泛白。

“你害怕吗？”安灵雨站起身，平稳地朝季尘走过去。只要不去看星舰外，她眼里的世界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季尘的目光转向她，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扯出了一丝笑意。视线交叠的一瞬，他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