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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木头人并不会说话,就算荆小情问了它自己到底应当去往几楼,它也沉默着不回答。
荆小情眼一闭心一横。
算了,不告诉就不告诉吧,她反正就一直往上走,看见几楼就在几楼下,要是见事不好拔腿就跑。
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是那个东家图谋不轨,干就完事儿了。
怀着这种视死如归的心情,荆小情踏上了楼梯。
这楼梯盘旋向上,令她奇怪的是,站在这个楼梯上,她只能远远地看到天仙楼每层周围的一个轮廓,也没听见什么人活动的声响。四周像是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般,叫人看不真切。
视觉可以用术法来掩盖,可是这个时间,分明应当是大家前来用餐的时候吧?
可是这处楼梯,它就像是天仙楼之中又开辟出的一块无人打扰的新天地,亦或许用异空间之中的异空间来形容它更合适。总之奇怪得很。
荆小情走了许久,数不清自己到底向上走了几层——因着周围没有参照物,她自己也失去了楼层的概念。
她以为只需要爬个四五层应该就能看见天仙楼的东家了,可是她走到两条腿都灌了铅,汗流浃背的,也没看见一个人影。
等等,那一日她跟祁白术一同过来的时候,天仙楼一共有几层来着?
腿上就跟绑了两块大石头似的,异常沉重,怎么迈也迈不开。荆小情不得不停下步子,扶着旁边的把手,粗粗地喘着气。
虽说来到修真世界之后每天还能锻炼锻炼,但是她这个身体素质,实在是有待加强。
荆小情仰起头,但,即便到了这个位置,她还是看不到楼梯的顶端在哪里。这座阶梯好似能无尽地向上盘旋,通到天上去。
汗沿着鼻梁滑了下来,荆小情痛苦地闭了闭眼,抬起手背把汗抹掉。
好家伙,知道她是不速之客是吧,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来削弱她的战斗力?
不对,她现在是修士啊!怎么就忘了用灵力呢?
荆小情懊恼到简直想给实诚的自己一拳了。她竖起两指,运作体内的灵力,想要用跟武道大会同样的方式——将灵力附着在鞋子上,走起路来能够更加轻盈。
她的魔杖被宋绯莲砍断了,一晚上的时间也并来不及再准备一支新的。不过荆小情最近对于灵力的使用也比较熟练,就想着先用手凑合凑合。
可是刚凝结出来一小团灵力,荆小情还没来得及指挥它附在鞋子上,它就“砰”地一声,散了。
啊?
怎么回事?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荆小情不信邪,又试了一次。可是这次的情况同方才一模一样,灵力根本就不听她的指挥,连碰都没碰,就散开了。
难道,灵力的传输必须要用木头做的魔杖作为导体?
还是说天仙楼里设下了禁止使用灵力的阵?
荆小情不清楚。
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没法用灵力,她就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这下倒是与现代人没什么两样。荆小情再次瞄了眼上方,重新迈开步子,朝上面走去。
都走了这么高了,要是现在放弃,那前面的付出就全部白费了。
“呼……呼……”
“不行啊,加油……再努把力啊!”
爬楼梯属实是一件痛苦的事儿,要不然现代人怎么还有爬楼梯减肥的呢(就是挺伤膝盖的)?荆小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爬了多少层,反正每次她都憋着一口气儿,要是实在撑不住,那就停下来趴在栏杆上休息一会儿。
脑袋垂在栏杆外面,汗水就这样吧嗒吧嗒地滴下去,也不知道砸到了哪里。
就算在现代,小城市中也有很多老的小区最多只有六层楼。
她现在,别说是六层了,十二层肯定都有了。
要命啊。
可是她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荆小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座楼梯上上下下就一条路,根本就没有别的岔路口能够让她“半路停车”的,她就算想去别的楼层,也下不去。
她也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个木头人不回答她的话了,因为根本就没必要回答。
荆小情实在是累得受不了了,两条腿变成了石头,动都动不了,她拽着裙子想提起腿来,胳膊都没有了力气。她趴在楼梯的栏杆上,作死地向下看了眼,却发现楼下早已是一片混沌。
好家伙,毕竟都多少层了。
可别一不小心从楼梯上翻下去,这可会出人命的。
荆小情抬起头,可她忽然发现,先前高得看不到顶的楼梯,这一次骤然显现出了最上面的一层。她有点不确定地看了会儿,发现眼睛的确没有欺骗自己。
就差一层了。
怎么说不得爬上去?
于是荆小情咬紧牙关,使了吃奶的劲儿冲了上去。
这里没有继续向上的阶梯,甚至连房顶都没有,仰起头,头顶就是一片浩瀚的星河。
在现代,她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过如此美丽的天幕了,荆小情甚至都能在这片星河之中找到北斗七星的位置。
这里,就是天仙楼的顶楼吗?
……等等。
短暂的失神过后,荆小情猛然反应过来。就算这里很高,她还是用腿走上来的,但她明明是未时到天仙楼的,也就是下午一点到三点,怎么可能爬个楼梯的功夫就到了深夜?
天幕虽然美丽,但联想到天仙楼东家或许是个隐士大能,对于这般高人来说或许伪装一层天幕并不算什么,荆小情就不得不警惕一些。
她喘着粗气,双手撑在膝盖上,目光吃力地在这一层上扫过。
没有人的踪影,也没有人的气息。
但是这里处处都堆满了木制的各种小玩意儿,比起正常的屋子,这里的木制物显然多到让人难以忽视:木制的球、书桌、架子、轮椅等等。一切都显示着,这里的主人一定对木制品情有独钟。
甚至还有木制的玩偶。
……玩偶?
荆小情皱起眉,朝那边走了两步。
偌大的地上,只有那里坐着两个木头刻的玩偶,就好像有人故意放在那里似的,其余的东西都离它们很远。
这种摆放的位置倒是显得稍稍有些……诡异。
荆小情说不上来。
她打量着那两个玩偶,比起那些粗制滥造、上着烂俗颜色的偶人来说,它们十分精致,眉眼灵动,栩栩如生,简直说是缩小的人都不为过。
可是,这种东西放在这儿,未免有些邪门儿了吧?
荆小情看着它们,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两个玩偶的脸有点眼熟。
——却始终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
但,玩偶这种东西,瞬间就让荆小情联想起某些中式恐怖游戏里的画面,这大概是刻在国人骨子里的恐惧。说不定下一秒,这两尊精致的偶人就会突然睁开眼,朝她张开空洞的嘴。
荆小情连忙后退一步,可就是这一步,她的后脚跟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冷汗倏地冒了出来。
那个方向,不是她刚刚走过来的方向吗?
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吗?
荆小情显然有点慌了,她微微喘着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东西似地。同时身体已经紧绷起来做好了准备,只等着回过头的那一刻,若有不测,好脚底抹油。
她慢慢、慢慢地回过头。
想象当中的可怕情形并没有出现,地上,现在荆小情视野中的,竟然是一本书。
荆小情的肩膀稍稍放了下来:“是书啊……”
还好还好,不是别的东西。
好家伙,自己搁这儿吓自己呢。
她刚刚上来的时候太紧张了,都没注意到脚底下有一本书,刚才被那俩偶人吓得够呛,往后退的时候提到了而已。
荆小情拍拍胸脯,放松了下来。她刚准备把地上的书拾起,背后却突然响起一声:
“你来了?”
“?!”
毫无防备的荆小情顿时吓得结结实实地打了个颤。要捡书的手就这样尴尬地僵在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那声音听上去像是十几岁孩子的声响,却又雌雄莫辩,听不出来到底是男是女,话尾飘忽。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一颗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荆小情的背心淌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自己吓自己,也不是幻觉。
她的背后真的有活人在。
而且,她一点都没有感知到。
是天仙楼的东家么?
小孩儿??
荆小情正在心中盘算着怎样表现比较好,强硬一些或者谄媚一些?不应答还是装熟人说嗯我来了?她这边还没思考出个结果,背后那人却突然笑出声来。
“你不必紧张,也不必害怕,我不会害你。你转过来便是。”
“……”
心脏跳得很快。
荆小情咽了口口水,反正她已经被发现了,而且对方就要与她面对面,此刻再逃避也是没有用的——荆小情直起身,勇敢地转了过去。
身后却并不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正坐在木制的轮椅上,他的脸上覆着一张黄金制成的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巴。荆小情愣了一下,大脑僵住了,一时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他看着荆小情,眼神却谈不上恶意,里面更像是有两种激烈的情绪在争斗、博弈,以及最后全部烟消云散之后剩下的怀念。
荆小情紧张地看着他。
荆小情不知道这个人的眼睛里为何会藏着如此之多的情绪——想必,他就是天仙楼的东家了。只是此刻,荆小情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真的没有见过他。
原主怎么样不清楚,但她自己确实没有印象。
这个人的确非常神秘,黄金面具覆脸,叫人看不到他的样貌,但是他身上却没有宋绯莲那般强劲的威压。
莫非是像便宜师父一样,把自己的威压和境界给收敛了?
“你就是天仙楼的东家?为什么把我约到这里?”
既然是给自己下药的人,那么对着他,荆小情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只不过碍着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所以荆小情虽然语气并不太客气,却也只能是略带冷漠而已。
男子听见后浅笑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自然也明白,我从来不在世人面前出现。而这摘星阁是瀚阳城中最为隐秘的地方,你我今日所谈,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一开口,这种声音与身体反差极大的感觉让荆小情瞬间有点不适应,明明是成年男子的身体,却有着介于少年和少女之间的嗓音,怎么听怎么违和。
便宜师父是整个人都退到了十三四岁的模样,而眼前这个天仙楼的东家则是声音,看来身体上不出点问题,还不配叫做大能了?
“可是现在我看到你了。”
荆小情眉头紧皱,传闻中此人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甚至旁人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现如今这样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她面前,那一会儿会不会以此为借口,把她给杀了?
但是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她来都来了,后悔也没有用。荆小情用指甲用力地掐掌心的肉,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正好,我也要当面与你对峙。你是天仙楼的东家,是大佬,我只不过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修士,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为何我到你天仙楼吃饭时你要让人给我下药?”
她越说越气。
“还有昨日,为何我跟宋绯莲比赛的时候,又一次闻到了那股药的味道?是你派人来给我下药的?”
荆小情正视他:“我查过了,那药是开灵脉用的,我已是灵修,你给我用这药粉,又是什么意思?”
天仙楼的东家却十分安静地听完荆小情的质问,他凝视着荆小情的脸庞,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他的瞳孔颜色极深,就是那种纯正的黑,两处漩涡,好像要把荆小情吸进去似的。
荆小情被他看得有点寒毛倒竖。
“你……”
男子忽地转动轮椅的轮,朝荆小情面前驶来。
“你…你要做什么?!”荆小情瞬间就戒备起来,这种大佬一言不发就朝她滑着轮椅过来,简直太吓人了。
不会是嫌自己刚才话太多,所以想要杀人灭口吧?!
谁知,东家在荆小情的面前停下了轮椅,他仰头看着荆小情,虽然戴着面具,可眼中又是荆小情读不懂的情绪在翻涌。
那双眼睛,仿佛在透过荆小情,看向过去的某个人。
“小情。”他叫道,声音里面像是含了说不出的伤感。此人好像是笑了一下,可是声音中却带着无尽的苦涩。
等等,你叫我啥?
若非相熟的长辈,有谁第一次见面就叫得如此亲昵?
荆小情还没来得及制止,就听见此人继续说道,还带着些许哀怨的味道:
“小情,这个秘密我隐瞒了你多年,想来如今该是对你坦白的时候了。或许你觉得你我明明是陌生人,为何如此无礼,直呼你的名字?”
“可是小情,我是你的父亲,又怎么会害你呢?”
父……亲?
什么……父亲?
是她脑袋里第一个冒出来的那个意思吗?
“嘎”的一声,荆小情的大脑停止运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内容提要又在皮的我。
突然想起那句“我是你大哥叶英啊”哈哈哈哈哈哈!!!感谢在2023-06-14 09:57:27~2023-06-15 10:1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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