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也整个人都呆住了，从没遇到过这么生猛的姑娘。
他耳朵有点发红，怪不自在地搓了搓手，“那、那我们吃完饭单独谈吧，可以吗？”
“可以。”杨语卓笑着回答。
果然如媒人所说，眼前这个男生确实挺老实，但却一点也不木讷，说话做事相对周到，人也机灵聪明。
不过倒也是，不机灵聪明怎么能考进供销社的工作呢，杨语卓想。
“三位长辈和妹妹应该也饿了，我们先点菜吧。”
说完，站在一旁的服务生拿着笔和本子靠近了。
“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李建军把放桌上的手写菜单递给离自己最近的杨语卓。
杨语卓眉头轻颤，感到一阵意外。
她本以为李建军这么会为人处事，应该会先把菜单递给长辈。
杨语欢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反复流转，悄悄将手遮在嘴边，不住偷笑。
这哥哥很明显是看上她姐姐了，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顾不上，下意识先照顾杨语卓。
她继而又摇了摇头：唉，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从杨语卓说要单独谈的时候，杨语欢就意识到了：她是想直接和这个相亲对象谈生意。
只是……人家是来谈对象的，你是来谈生意的，双方目的就对不上了，这种操作有点过于铤而走险了！
杨语欢在心里“唉”了声，不太赞成杨语卓的做法，太冒进了。
毕竟她们都还没确定这个李建军是不是负责采购和跟工厂对接的人。
实际上，杨语卓也并不是想直接和这个男生谈合作，她只是把他当成一座桥梁。
吃过饭后，媒人带着杨现，吴慧英和杨语欢到大堂坐着休息，不是很宽敞的隔间里只剩下李建军和杨语卓。
“我也不绕弯子了。”杨语卓两只手搭在桌上，开门见山地说，“很感谢你请这顿饭，希望我今天带来的东西也能让你觉得有价值。”
李建军给她倒茶水的手顿了顿，面露茫然，“啊？”
“我手里有几批木制家具，质量不错，价格比工厂肯定要便宜许多，想跟供销社长期合作。”杨语卓提出诉求，同时给出条件，“如果你能帮我联系上供销社负责对接工厂的人，并谈成这笔生意，为表示感谢，我们第一批货款全数给你。”
“不是……”李建军举着茶壶，一直忘记放下，茫然得都有些可怜了，“我怎么有点听不懂你说话呢，什么家具？什么货款？我们……我们不是来相亲的吗？”
“确实是。”杨语卓太专注于谈生意，一时间都没顾上眼下的场合，她把自己借相亲的名义出来谈生意的事儿说了，“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和你见面，希望你能谅解。”
“所以，你想谈的是生意，不是婚姻。”李建军脸上浮现出明显失落的表情。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状态也不似刚才那么紧张了，“我就是镇供销社负责和各工厂对接的采购员。”
杨语卓眼睛亮了亮。
嚯！随便选了扇门，敲开里面竟然就是她在寻找的宝藏屋！
“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我不能因为对你怀有好感就给你走后门。”李建军直言道，“我确实有和商家谈判对接的权利，但我不认为你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能谈这么大的合作。”
“对对对，我也不这么认为。”杨语卓连连点头，她起身把小包厢的门打开，朝站在外面的杨现，吴慧英和杨语欢招手，“爸，妈，欢欢，你们进来一下。”
没人搁原地站着，一脸期待地望着杨语卓。
她觉着她下一个就要叫自己进去了。
结果杨语卓对她笑了一下，用口型说“稍等”，然后把门又关上了。
这下媒人完全看不懂了！
啥意思啊这？！相看哪有没人不在场的？！
李建军这小伙子口才又笨拙，没有媒人在场，他说不出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这事儿不就黄了吗？！
但出于礼貌，她只能在包厢外急得原地打转。
包厢里。
杨语欢不知道流程进行到哪一步，没有贸然开口。
杨现这是头一回参与女儿的相亲活动，还是比较慎重的，他清了清嗓，又扯了扯身上的衣裳，觉得自己看起来较为板正了，才开口。
“小李，你确实有一份好工作，我家二女儿也不差，她……”
“爸，我们直接谈正事吧。”杨语卓打断了他，笑着把前情提要整理了一遍，“樱桃树做家具和供销社对接的事儿我刚跟李建军提过了，他也认为这是可行的，只是我年纪小，他不愿意跟我谈，所以请爸妈帮帮忙。”
茫然不会消失，只会转移，这不，短短十几分钟就从李建军脸上转移到了杨现和吴慧英脸上。
“等会儿等会儿！”杨现有点捋不清楚了，他两只手掌伸直，掌心相对，中间留出一小条“沟”，手势从杨语卓那儿移到李建军那儿，“你们二位，刚刚，在里边单独谈的话题，是这个？”
李建军点了点头，“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
吴慧英也完全反应过来了：感情他们两口子加上媒人，和眼前的李建军都被杨语卓骗了？！
她气得手都在发抖，胸口上下起伏的弧度一下比一下深，当场就要发难。
突然，放在膝盖上的手被一阵温热包裹。
杨语欢握住了她的手，靠近了很多，嘴唇蠕动的动作微乎其微，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妈，凡事先站在自己人这边。”
也对，当着外人的面揍孩子太伤孩子自尊。
吴慧英又深呼吸几下，被杨语欢强行安抚下来。
等大家状态都调整得差不多了，杨语卓问李建军，“现在有大人在，你能相信我了吗？”
李建军现在整个人都是迷惘的，好不容易遇上个心动的姑娘，结果是来跟他谈生意的，本来以为能用年级搪塞她，好了，她干脆把父母都搬出来了。
“您……您二老支持她的想法吗？”李建军抱着最后一次希望问道。
从杨现刚才的反应来看，这两位长辈对杨语卓今天的谈判应该是不知情的。
或许，他们不会支持这场谈判。
如果是这样，这场相亲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两人双双沉默着。
杨语欢在这时又捏了捏吴慧英的手，后者情绪不高，但还是回答，“支持的。”
“哪有父母不支持儿女的。”杨现努力用平缓的语调说。
他觉得，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步，还不如干脆就让杨语卓试试，不失败一次她是不会放弃的。
“好吧。”李建军恍惚间听到了自己胸腔里有一阵破碎的声音。
杨语卓和杨语欢对视一眼，露出笑容。
“那我们现在来谈谈合作的事吧！”两姊妹齐齐出声。
……
媒人不知道小包间的门关了多久，只知道从杨现等三人进去再到他们一起出来，她一共在门口赚了有二百三十九圈。
那道门一开，她立即迎了上去。
迎面走过来的几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看起来应该是聊得很高兴，双方应当都是很满意的。
媒人心里也有了底，脸上都快笑出朵花来。
她不自觉搓搓掌心，站到李建军身边，低声问他，“谈得怎么样，女方家长还满意吗？”
“都挺满意的。”李建军此时已经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了，他说，“第一批货款我分你一半。”
“啊？”这次茫然成功转移到了媒人脸上，“什么货款？”
“一会儿你们回去的路上他们会告诉你的。”李建军一直把他们送到水泥路和乡村路的交汇处，才止步，“我下午还要工作，就先送到这儿了，你们慢走。”
“行，你快些回去吧，别耽误了工作。”吴慧英脸上笑容堆叠，对李建军是越看越满意。
这小伙子不仅工作好，在谈判中也不卑不亢，说话严谨，考虑周到，即便相亲不成，也还是礼貌地把他们送到了路口，可见心胸宽广。
“建军呐。”她忍不住上去抓住了李建军的手，“生意的事就先谈到这儿，至于你和语卓的事儿，我是支持的，就看你俩怎么发展了。”
她把这话一说，李建军脸上不可抑制地出现了笑容。
“好嘞，我知道了，谢谢伯母。”如果不是有前面这一出，他都想直接喊妈了。
“……”杨语卓满脸无奈的看向李建军，希望他能读懂自己的眼神。
后者冲她笑了一下，眼神和表情都温柔得不得了。
杨语欢心道：得，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有错别字的话，欢迎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