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家吧,这里不需要你。”
冷声说完,张子酥自顾自拿起棉签给自己的虎口消毒。
不需要自己?
储姒听到这话的感觉如同嘴里吞了刀子,亦如鲠在喉。
为什么张子酥再次选择了推开自己?她不理解。
明明上一世都是张子酥在谦卑礼让自己,为什么如今不复从前?甚至这个人连基本的礼貌周全都不要了。
“我不走,我不放心。”
储姒夺过棉签,继续蹲下身子给张子酥消毒。
张子酥想推开她,门都没有!
“你有什么毛病吗?”
张子酥不理解储姒的顽固,这人像一块石头。
“如果关心你也算病,那我无话可说。”储姒撇了撇嘴,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怼张子酥。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张子酥转过脸不看储姒。
看出张子酥在嘴硬,储姒索性不说话,给张子酥消完毒之后,默默蹲在地上陪在她身边。
言语这种本就容易带着误解的东西现在不适合多谈,沉默对彼此都好。
隔了好久,静止的空气才被打破。
“下的药就是安眠药而已。”张子酥率先开口解释。
如果储姒没有夺过棉签给自己消毒,如果储姒没有倔强地留在原地,张子酥不会解释。
最后的最后,她终究还是舍不得推开储姒,不想留下误解。
储姒听到这话松了口气,本就知道张子酥不会做出格违法的事情,如今亲耳听到真相更放下了心。
看到储姒包容且温柔的眼神,张子酥又陷入了沉溺。
“你没有想过我可能是个恶毒的人吗?”
“没有想过我心思不纯吗?”
张子酥连连发问,她想确定一些事情。
储姒摇了摇头,看向张子酥的眼神更加坚毅——
“从来没想过你是坏小孩!”
“从来没有!”
于如今27岁的储姒来说,16岁的张子酥在她眼里确实像一个孩子。
听到答案,张子酥不经意松弛下来,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
能被无条件相信,足矣!
“你的额头还疼吗?”
储姒听到张子酥的关心,便确定这个人在一番心理挣扎后又接纳了自己。
“疼!”储姒娇嗔抱怨。
其实过去一小时,早就不疼了,但在心爱的人面前就是想装柔弱,想被关心。
“需要酥酥吹一吹才能不疼!”
储姒接连撒娇,眼神可怜汪汪。
酥酥?
张子酥听到这个昵称耳根泛红,这人说连词居然如此丝滑,居然也不害臊。
“不准叫这个称呼。”张子酥斥道。
“那我叫你什么?”储姒装傻充愣。
“明知故问。”张子酥撇了撇嘴。
“好的,小…酥。”储姒眯着眼睛笑道,她偏不叫张子酥大名。
不过“小酥”都是张子酥家里人叫的,储姒还是最喜欢叫张子酥“酥酥”,眼下喊“小酥”只是权宜。
“随你吧。”
张子酥无奈说道,接着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蹲在地上,和储姒四目齐平。
视线停留在储姒的脸上两秒之后,张子酥的五官离储姒更近一步,微启红唇,对着受伤的额头轻轻呼气。
初春的夜里带着寒意,张子酥白日打开了窗户给房间透气,夜里的凉风顺着窗户缝隙钻到房间。
储姒的耳后是冷风,额前是暖意。
张子酥动作来的突然,储姒没想到这人会乖乖听自己的话,仅仅是吞吐了一小口呼吸,储姒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燃烧,额前的暖意遍布身体每个毛孔,直达心脏。
撩人于无形之中,张子酥比她想象中还要会!
一山更比一山高,储姒觉得自己不能败下阵来,她不能败给十六岁的孩子。
所以储姒反手把张子酥拉入自己怀里面,自己的下巴则伏在张子酥肩膀之上。
这下二人彻底亲密无间!
那股沐浴露混着洗衣液的味道钻进储姒鼻尖,茶树味混着柠檬香,储姒再也招架不住年轻稚嫩的少年诱惑。
她微微侧脸,抬起下巴,红唇轻碰了张子酥的脸颊,然后立马离开。
一个小小的亲吻,带着克制,但储姒已经觉得很满足,再多她怕吓到张子酥。
张子酥因为亲密接触瞳孔放大,本来凉下去的耳垂又一次红起来。
她没想到明明只是听话地给储姒伤口呼气,居然会被储姒紧紧抱住,更没想到储姒会偷亲自己,这人太过大胆和放肆!
“你觉得十六岁谈恋爱算早吗?”
储姒松开张子酥问道,眼神带着渴求,她等不下去了,她想立马和张子酥交往。
张子酥沉默了好多秒,因为储姒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她意料之外。
“我不谈恋爱!”思索之后,张子酥斩钉截铁说道。
“刚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们还是朋友。”张子酥又补充了一句。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储姒没有太过悲伤,但也觉得张子酥说这话像渣女。
谁家亲过还能做朋友?
自己这昭然若揭的心思被张子酥熟视无睹,储姒心里也有些不满,但忍住不暴露。
总有一天,她不信百折不挠的自己打动不了张子酥。
那如果打动不了呢?
储姒做过这个假设,如果打动不了,她也会一直陪着张子酥度过漫长且孤单的岁月。
“好,那我回家了,我的好朋友。”储姒面带微笑说道,后半句“我的好朋友”说的咬牙切齿。
张子酥把人送到门外,想再送一程,被储姒推了回去。
“照顾好阿姨,我自己可以。”
“那你到家了给我发信息。”
“没问题。”储姒做了一个OK的手势,背着书包朝自己家走去。
·
深夜,张子酥洗漱完毕,拿着魔方,走到母亲房间。
打开床头灯,放下魔方,她认真端详着母亲的脸庞,看着母亲被自己喂了一颗安眠药之后的熟睡样子,不禁陷入思索——
安眠药很好,但无法一劳永逸,有时候她也会累,也会烦躁!
比如魔方砸在储姒额头上的那一刻,她第一次直勾勾对妈妈露出憎恶的眼神。
视线从母亲脸上转移到带着血迹的魔方,张子酥随手复原了魔方,但擦不去干涸的血。
如果舍弃一个才能拥有另一个该怎么办?
张子酥陷入两难!
·
第二天清早,张子酥刚背着书包走出单元楼就看到站在花丛边的储姒。
储姒看到对面的张子酥,激动地手舞足蹈,立马跑到那人面前。
“走吧,一起上学。”储姒用欢快的声音说道。
张子酥打量了一下储姒,面上没有表情,继续往前走,但脚步故意等着储姒,十分缓慢,直到储姒和自己并肩才回复正常速度。
储姒和张子酥同步,她再次抓起了张子酥的手,一如昨晚。
这次无论张子酥怎么挣扎,储姒都不松开。
“好朋友拉个手怎么了?”储姒挑眉看了张子酥一眼。
“还是说,你心里有鬼,所以不敢跟我手拉手。”储姒大胆盯着张子酥眼睛试探。
张子酥竭力平静下来,也不挣扎了,任由储姒牵着,冷笑一声开口——
“原来你如此肤浅!眼里只有情爱啊!”
“哪怕身为朋友,也有亲疏远近之分,不是谁都可以拉我的手。”
“且我素来不喜别人碰我,饶是一起长大的夏以慧,她也从没碰过我,你又凭什么呢?”
三句话把储姒从头到尾骂了一通,还在被窝里躺着的夏以慧也打了个喷嚏。
储姒面上装着从容,心里不停反骂张子酥,把二十多年学的脏话骂了个遍后才回过神,松开拉着张子酥的手。
“如果你不想气死我,就请闭嘴吧。”到最后,储姒也只剩下这一句狠话。
张子酥闭了嘴不说话,继续往前走,储姒默默跟在后面。
当张子酥渐渐听不到储姒的脚步声,再回头,发现那人正蹲在地上缩着哭泣。
慌了神的张子酥立马跑到储姒身边,蹲下身子递过纸巾,她不会安慰人,只知道要递纸。
储姒哭得很委屈,不停啜泣,把头埋在手臂上,也不接张子酥递过来的纸。
张子酥继续陪在储姒身边,酝酿着安慰的话,想了好久,终于想出一句——
“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听到这话,储姒哭得更凶了,“我本来就不是好学生,迟到就迟到了!”
然后她坚强抹了眼泪,“你要怕迟到,你就走,我不用你陪。”
“我不是这意思!”张子酥赶忙摆手解释。
“那你什么意思?”储姒凶道。
“我的意思是我错了,我想哄你开心。”张子酥真诚看着储姒眼睛,主动帮她擦拭眼泪。
储姒转哭为笑,“哪有你这么哄人的?”
“你教我,我可以学。”张子酥抢话。
“你牵我的手,我就不生气了。”储姒看向张子酥,提出自己的条件。
“好!”张子酥听话牵起储姒的手,慢慢把人拉起来。
说是牵手,储姒更觉得自己是碰触一台机器,因为张子酥的动作很僵硬很公式化,随时可以把手抽离,就像这段感情里不理智的只有自己。
“紧一点,手掌要贴住才叫牵手。”储姒主动示范,手把手教着张子酥。
“好!”
张子酥加重了一些力气,她第一次牵人手没经验,刚才不敢乱摸乱碰,十分紧张。
一路牵到了学校,储姒很满意,只能不舍地松开。
张子酥眼底也藏着不易察觉的知足,牵手比她想象中要美妙开心。
储姒掌心柔嫩,手指骨节分明,带着芬芳,宛如艺术品,张子酥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你要还想拉手,随时可以。”虽然张子酥面目表情变化小,储姒却还是觉察了她的开心。
“我没有!”张子酥矢口否定,立马冲进教室,居然被储姒看穿了,她不好意思。
自这次一起上学之后,二人似乎有了默契,每天都一起并肩上下学,夏以慧也自觉当局外人不掺和二人的热闹。
过了一个月,淮溪彻底进入暖春季,学校也开始组织游学,班主任正在班会课上通知这次游学计划。
储姒还记得上一世的游学,那时候她和张子酥不熟,所以没有同吃同住,甚至除了班级大合照,都没出现在同张照片上。
这次,她不允许这种事再发生,既然要在游学地北京住一晚,那她也要早做打算。
“想去的跟家长商量一下,然后去班长那里报名,给大家两天考虑时间,下课。”
班主任说完之后一句,离开了教室。
班里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大多数人都想去游学。
“你去吗?”
储姒问张子酥,虽然知道上辈子张子酥参加了,但还是想确定一下。
“你想去吗?”
张子酥反问,其实她对游学没多大兴趣,京市她也经常去,所以觉得没什么意思,特别是一行人等吵吵闹闹,她不喜欢。
“想去。”储姒点了点头。
愈是年岁大,愈会怀念年少纯真的时光,见过太多乌烟瘴气的场合,所以她现在格外珍惜跟一些无忧无虑人的相处时光。
张子酥抿了一下嘴巴,“我去。”
因为储姒想去,所以她去。
“好,那我去给咱俩报名。”储姒笑弯了眼睛,立马跑去班长那里报名。
三月二十日,游学第一天,班里四十五位同学共同坐在一辆大巴车上。
京市就在淮溪隔壁,千年古城,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
张子酥和储姒并排坐在一起。
其他人交头接耳,分着零食和饮料,只有这两个人异常安静。
张子酥戴着耳机,闭目养神,隔绝外界。
储姒的眼里连外界都没有,只剩下张子酥。
“告诉你个好消息——”储姒拔下张子酥一只耳机。
张子酥眼神询问:什么消息?
“晚上咱俩分到一个房间了。”储姒激动搓手。
这可是她求了班长好久,送了一张价值200的KFC兑换卡换回来的满意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很精彩,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