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来，府上丫鬟和凌霜关系最为要好的就是一直跟着她的苍兰了。

因此，凌霜一进小院，就见到了坐在阶梯上等着她的苍兰。

凌霜回府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苍兰的耳朵，要不是知道凌霜去了书房，苍兰定然会顺着路寻过去。

看到两个多月没见的小姐，苍兰猛的站了起来，却因为长时间在太阳底下坐着，起来的动作又过□□猛，她一时间眼睛有些发着黑，模糊了视线。

等视线渐渐清晰起来，苍兰的眼睛映着的全是凌霜的身影，见凌霜也在看着她，眼睛还带着笑，一时没忍住，苍兰红了眼眶。

和苍兰叙完旧后，凌霜又同苍兰说了明日要启程去知海的事情，没能等两人再次悲伤，凌霜很有先见之明的转移了话题。

“这两月，府上可发生了什么事？”凌霜这样问。

“嗯，确实是有一件。”苍兰也的确被转移了注意，她思索了一下，好像是在回忆，又好像仅仅只是在想，要怎么同凌霜说那一件事。

苍兰沉默了片刻，微垂着眼眸，因着这一动作，能很清晰地看到她左眼皮上的一个小黑点。

大概也就过了五秒的样子，苍兰再次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凌霜，属于苍兰的声音钻进了凌霜耳内。

“四小姐成婚了。”

这字拆分开来看，凌霜都能听懂，只是组合在一起，一时间她有些懵圈。

“成、成婚了？”凌霜有些不确定，一度怀疑是她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苍兰说错了。

然后凌霜又仔细想了想，凌婳比她小一岁，过了年已经十六了，是到了成婚的年纪，可也只是到了，并非一定要嫁人。

除非，有人要她嫁。

府上能做主的也不过是凌父和在她离府后被扶为平妻的大姨娘。

凌父不管后院的事，那这也就剩大姨娘了。

可苍兰接下来说出的话，同凌霜的猜测有一些出入。

“四小姐嫁的是方府的二公子方无洛。”苍兰继续说道，“是那方二少爷亲自登门下的聘。”

方无洛是方府的嫡出少爷，他亲自登门时，苍兰也跟着过去看了一眼热闹，当时还只是一个妾室的大姨娘见着这场面时，脸色别提有多难看。

就连三小姐凌芩也在方无洛走后，当即要给凌婳一个巴掌，被方无洛留给凌婳的护卫及时止住。

也还好是挡住了，不然就凭凌芩那股狠劲，凌婳的脸怕是要肿上几天。

这事被护卫传给了方无洛，然后，本该是一个月后的婚期硬生生被他弄到了七日后。

这七日里，凌婳也没在府上住着，而是同二姨娘一道去了方无洛的一座私宅。

“小姐，你也不用担心四小姐，我见那方二少爷对四小姐情深得很，听说前几日还带着四小姐踏青来着。”

说完这话，苍兰顿了一下，看着有些犹豫的样子，不过还是继续开了口：“不过，我见四小姐对那方二少爷倒是没几分真情。”

这话并不是苍兰凭空乱造的，一次外出采买，她正好碰到了陪着凌婳游逛的方无洛。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方无洛眼中全是爱意，好像再深一分就能溺死人似的，而凌婳虽一直笑着同他说话，两人看着一副亲昵模样，可凌婳眼中却有些平静，其中还闪过几丝歉意。

后来，苍兰又碰着了他们二人一次，和当时没什么区别。

“这样一想，那方二少爷竟还有些可怜。”苍兰感慨了一句。

凌霜也跟着点了点头。

凡尘间内，依旧是身份尊贵的人的天下，即便凌婳是个天生灵力者，可她缺少了右手腕内侧的一个红痣，因而她在被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她的结局。

凌婳是凌府的四小姐不错，可偏偏错在了那一个“庶”字，错在了大姨娘是个心窄的，错在了凌霜因病缠身不怎么注意府上的事，凌父不管后院事，凌司常年闯荡江湖。

一件件小事连接在了一处，然后造就了另一个人的一生。

不仅仅凌婳这样，像她这样的，比她更甚的并不少，而这样的事也并不只是发生于凡尘间。

凌霜生来便高贵，即便是身子骨弱，也常常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闲谈，可只要她露面，只要她站于人前，他们总是要毕恭毕敬的称她一句“凌二小姐”，或是尊称她一句“情安郡主”。

因此，对于这些“人生疾苦”，凌霜并不能有所谓的感同身受，对于凌婳这一事，凌霜对她也只是感到庆幸，好在还有一个人愿意为她出头，即便是，这份情宜不知道还能够坚持多久。

或许，她对凌婳还是有些怜惜的，只是这份不知道含了多少的怜惜对于此刻的凌婳来说，并不起什么作用。

而当事人对此也是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

也许，只有自己真的不带记忆的去经历一次凌婳的生活，才有那么几分资格去言语些什么。

……

天刚刚亮起，凌霜就去了渡箐住的小院，打算说些今日的打算。

她和渡箐都是有些特殊的，右手腕内侧并没有按着并心念一句“知海”就可以瞬间抵达知海的红痣。

而凌霜对于灵力的使用并不是很熟练，做不到运用灵力“飞”去知海，因此，他们大概率是要乘着马车赶过去。

毕竟，凌霜还不会纵马。

至于渡箐，他才刚化形不久，对很多的事情都是一片空白，要他骑马，怕是嫌他命太长了。

只是，听完凌霜的打算后，渡箐歪了歪头，眼中划过一抹带着狡黠的笑意，像是只偷吃到了农家里圈养的公鸡的野狐狸。

“我有一个办法。”他一脸肯定的说道。

还不等凌霜询问是什么办法，就见渡箐带着她跑出了凌府，然后停在了一处卖着窝头的摊子前。

渡箐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微微并拢，其余三指做出类似握拳的动作，然后那并拢的两指腾空转了一圈，右手掌心处就出现了几块碎银。

他的唇角微微张开，正要出声，就见天边瞬间亮起了红色，这红宛若鲜血，只亮了一瞬就又恢复成原来的天色。

只是就在那一瞬，凌霜和渡箐就没了身影，和凌司冷翩燃离开时，一模一样的情形。

不过，这又有些微小的差别，人们对于那一瞬的红色并没有丝毫察觉，就连那个小贩，好似也不曾看到过，就在刚刚，有那么两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凌霜和渡箐抵达知海只是一个眨眼的事，本还是在南晟皇城，眼一闭一睁，就瞬移到了知海。

要知道，知海是在四大国的交接点处，从南晟皇城出发，纵马过去，赶到知海也要三个月。

凌霜扑棱了一下眼皮，被眼前场景镇住了。

在她面前，知海的水满盈盈的，似是与淡蓝色的云天相连。

彼时，一道白线似的浪花从远处奔腾而来，猛的一下撞到海岸线，发出些许无法用言语去描述的声音。

像是一面镜子被打碎，那照映着云天的淡蓝被打的稀碎，然后海面在暖阳的照射下，发出耀眼且迷人眼的金光。

这是凌霜第一次见海，却觉得自己将会终生难忘。

凌霜和渡箐慢慢走近海面，脚刚刚触碰到海水时，脑海中浮现了一些从未有过的记忆。

关于知海的。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灵界被分割为二，一为修真界，一为凡尘间。

而接连两处的正是知海。

凡尘间可晋升的灵力者在突破练气后，就要跨过知海，以此方式进入修真界。

进入修真界后，再想到凡尘间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只有合体期及以上的人才可跨知海，入凡尘。

只是他们的修为会在天道的法则下，自动被压制到练气期。

不同于凡尘间可晋升的天生灵力者，那些修士都是可以使用灵力的，可一旦使用了，就要做好也许会沾到因果的打算。

在修真界里，修者的每一次突破都会带来无穷的益处，而这修真等级则是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合体，碎虚，大乘，渡劫，其中每一等级又以前中后大圆满来划分。

虽说修真界人人都会使灵力，各个都算得上是修士，可有些并不是只是会就能有所成就的。

能真正继续走上修仙道路的，只有少部分的人。

话又说回来，知海极为广阔，一眼望去，看不到边。

曾有人在知海上航行，从起始处抵达终点处，花了他将近半年的时间。

“跨知海，步修真”，这“跨”字并非真要人从头到尾走一遍。

只见凌霜和渡箐又迈了一步，他们跟前的海水像是被人劈开了一般，海水向两边退去，展露出一条能容下两个人行走的道路。

凌霜抬头朝远处望去，看不到路的尽头。

她和渡箐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别开，看向前方，脚开始有了动作。

这一条道路始终是带了一层薄薄的海水，像是搭了一座低低的水桥，一路延伸至尽头。

就如刚才所说，“跨知海”并不是从头到尾走一遍，有的人走了个把时辰就于海中消失，步入修真界，有的走上个两天两夜，前面的路依旧还是长长的一段。

知海考验的是人的心性与韧性，因而，倘若有两个人一同跨知海，到达修真界的日子也是不一样的。

而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跨知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