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有段时间，应该是明年7月份到期。”

“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下，为了公司好，也为了你个人发展好，尽快换一个东家。”

他猛然抬头：“这是老板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王序然与他对视良久，才慢慢笑了：“这现在是我的意思，不过咱们谭总是个聪明人，很快这应该也会是她的意思了。大树底下才好乘凉，她没道理拖着你一起死，把你放出来，咱们才都能好好地活。”

“放心，姜也，我会帮你留意着合适的东家，就算要走，我也跟你一起。”

这波黑料在下午晚些时候被推上了高潮。

b站上又凭空上了条播放量破50w的热门视频，标题是：【待爆帝还是资源咖？演技平平的姜也到底是谁在捧？】

视频是一位以毒舌耿直闻名的知名up主制作，走硬核技术流。

从姜也所在的公司开扒直指背后的操刀人谭千渝，又根据蛛丝马迹，起底谭千渝如何在谭度集团的权力斗争中落败被踢后，卖股份离开，并使千娱传媒在业内扎根并发展起来，继而坐实了饭局视频：谭千渝早就看上姜也，俩人关系不纯，金主姐姐沉迷男色，不惜为他大手笔投资保送角色，为其成为人气明星铺路。

此人是个人精，因为话说得半真半假，谎言里总是掺入一些真话，就会显得好像分外真。

感觉像被高人指点过。

谭千渝自己看完都快信了，甚至一度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怎么在他的言语里自己成了这么个□□熏心的暴发户？

在反思了一刻钟后，她被气笑了，忍不住心里暗骂一句放屁。

想起当年签姜也时的情景，两人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他是她签的第一位艺人没错。

那时公司刚刚装修完毕，只租了26层的一半。logo都还没来得及挂上去。

她着急开工，风风火火开着红色奥迪去学校宿舍接他，黑色连身西装裙，黑色□□镜，烈焰红唇。嚣张的模样吸引了一圈没见过世面的男大在旁边跃跃欲试。

只有姜也一副想死的表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跳上车，鸭舌帽低得恨不得把整张脸扣上。

到公司后，他们在前台站定。她将艺人经纪合同从包里抽出来，一式两份，摊开放道桌面上。姜也翻了半天又放下，随即问出一个灵魂问题：“我凭什么相信你？”

谭千渝眨眨眼睛，突然啊了一声，从包里取出一串钥匙，打开旁边柜子的第二个带锁抽屉，自牛皮纸袋中取出一沓资料。

“喏，公司营业执照、经纪机构资质证书、我的演出经纪人资格证，你看清楚哈，上面的名字都是我。我们麻雀虽小，但也是五脏俱全的。”

姜也一张张仔细翻看过去，打开她的经纪人资格证时，赫然看到一张更加稚嫩的脸庞。发证日期是3年前。年轻的谭千渝长发很直，别在耳后，表情淡漠，也无笑意。虽然容貌差别不大，但气质差别有点大。

周应淮这时过来，递给两人矿泉水。谭千渝拧开喝了一口，这才道：“非要找个理由的话，你就这么理解吧，我有钱，有路子，能捧你。”

“你哪来的钱？”

她耸耸肩：“继承的。”

他不置可否，继续问：“那你捧我对我有什么好处，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捧火了，你我都赚到，不火，也没什么。就是我花钱买你在娱乐圈一轮游，你没什么损失。我也得到一堆教训。”

“那不是钱没了吗？”姜也诧异。

“钱没了再挣呗。”她笑起来，看他好似看傻瓜，“你是我第一位艺人，又不是最后一位，我还要签好多人。押宝也得有点分散风险的意思吧。”

姜也愣住，又低头看了看合同：“这份是独家合约？”

“对的，我只签全约，就相当于你把你的演艺事业全部交给我。我的艺人只受我管理。不过相应的，公司也会承担你作为艺人的包装、宣传、培训费用，而且每月会给你基本生活补助，保证艺人的日常基本开销。”她耐心跟他解释，言辞流利，训练有素。

这个基本生活补助让他原本暗淡的眼睛亮了亮，于是又问：“时间是5年？”

她点头：“对，因为你还比较年轻，这个行业干一两年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我又不想捆绑你一辈子，耽误你后续发展，所以咱们可以先约定5年，如果后面合作愉快，那就继续续约。”

姜也似有所悟，点点头。

“怎么证明你不是个骗子？”他直截了当地问。

一旁的周应淮不是很满意，皱眉盯着他刚要开口，被谭千渝拦住。她一点也不生气，只对他说：“你在网上搜一下谭玉全和谭都集团。”

姜也即刻掏出手机百度，词条上的中年男子不怒自威，但已是黑白照。

【谭玉全，谭都娱乐创始人，谭都集团前董事局主席。】

【前妻：钱文茵，女儿：谭千渝。】

姜也不由得抬头看她一眼，又点进去“谭千渝”的超链，里面没太多信息，只说她在国外念过大学，父亲是谭玉全，是名经纪人。但照片与她本人一致。

“刚才那是我爸，这是我。”她笑咪咪地向他解释。

再翻翻姜也的最新一条微博，明明是个人vlog分享，最新评论已然变成了一大片【哥麻烦你澄清一下】的呼声，当然还有相当一部分粉丝在怒骂千娱，说【公司一味放任艺人被黑却袖手旁观，真是缺心眼】云云。

快下班时，谭千渝指挥宣发配合法务出了条严正声明，驳斥近期流言，在公司官微置顶。

又喊王序然和姜也来办公室，叫姜也转发声明，并且需要亲自澄清现阶段所谓“金主包养”的绯闻。

他微微抬头，侧眸看她：“你确定？”

“确定，”她平铺直叙地说，却有意避开他的眼锋，“我需要你本人说清楚，我是你老板，你是我公司艺人，就这么简单，没必要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拿着这点大做文章。他们要想炒，还不如把热度往剧上拉，你跟梁清念多来点物料和互动，比什么都强。”

姜也还没响应，王序然已然拍手表示赞同：“没错！最好的反黑法子还是要炒cp，炒好了这一对，自然就不会有人在意之前的是非。我觉得可以在微博上抖个机灵，也正好打造一个打工人人设，还是比较讨喜的。”

王序然领了任务即刻走了，只剩姜也还倚靠在办公室的墙上，眼眸沉沉地望着她。

“怎么还不走？”虽说是自己的公司，但本能地，她觉得这种时刻多一分钟，就是多惹一分钟的非议。便毫不客气地对他下逐客令。

“姐姐，这么快退烧了吗？”

这一句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不由错愕，抬头看他：“哦，好多了。”

“本来还想一直守着你的，谁成想这么不巧，在医院都能碰到那个段……”语气里的不悦显而易见。

“今天嘟嘟也生病了，他可能在那陪着还没来得及走。”她解释了两句，突然意识到什么，又板正了语气，“我也不需要你陪啊。”

他噗嗤一笑：“姐姐，你好可爱。”

“……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有。”他犹豫着，“那个澄清微博我一定要发吗？”

“对，一定。”

“为什么？”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谭千渝放下正在签字的文件，气愤道，“姜也，我什么时候沉迷男色，为你投资保送角色了？别的不说，这条我不能忍。”

姜也眼光一闪，咬了咬下唇：“如果发这个，我……问心有愧呢？”

“那就我发。”她也不惯他毛病，只伸出手来，“把手机给我。”

“姐姐！”

啪的一声，她双手按在桌上，站起来。

“姜也，你有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她换了语气，一脸严肃地瞪着他，“你以为娱乐圈就这么好混吗？你才有点要红的苗头，千万双眼睛就盯着你的言行举止，对你的道德要求比起道德模范只高不低！多少人拿着放大镜在揪你错处！就这样，你还敢去……”

“你都敢去，我为什么不敢？”

他从暗处朝她走来，不避不让地站到她对面。至此，她终于看清他的双眼。

眼神炙热，充满侵略性，却又温柔如水。

“我的欲望没那么不堪，我没有什么无法直视的。”他倔强地说，那双瑞凤眼凝视着她，“姐姐，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到现在也未结束，而且我也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只知道从醒来，到入睡，在我意识尚存的所有时刻，我都没法停下这种喜欢。”

“只是啊，”他修长的指尖慢慢抚过自己的左胸心口处，他慢慢俯身靠近她，“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爱意好像生来就一直见不得光，它仿佛一直只能被偷偷藏着，而如今成了你难以提及的羞耻。”

“姐姐，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们是不是相遇在了一个错误的时机，才造就了这么一种错误的局面？”

“那个卑鄙的段江城他凭什么？凭什么就可以这么轻易地拥有我可望而不可及的爱人？还能那么不知珍惜地随意践踏？”

“而你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轻易把自己嫁掉？不经考核就把自己的后半生随随便便跟另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绑定了呢？”

他怔怔地望着她，眼睛里一瞬不瞬，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湿气。

“有多少次，有多少次我看他把你接走，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恨不得冲出去给他一耳光，我恨不得揪着他的衣领问他你何德何能，我恨不得……”

他似乎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划下的泪，那泪水在他莹白的脸颊上格外显眼。

“……你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