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光仔细辨别他画的符号，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龙脉的入口在两生山？”
沈初白将图纸卷起来收入乾坤袖：“咱们时间不多，这是最近的一个入口。”
淳淳将热毛巾递给他擦脸，又端了漱口水来，一身浅蓝的衣袍，衬的他粉面玉琢，更加纯澈。
赋光笑道：“你是收了个徒弟还是收了个下人啊？”
淳淳闻言丢了一记冷冷的眼刀过去：“尊师重道，也是修行。”
沈初白掐了掐他粉扑扑的小脸蛋：“蠢蠢倒是很有觉悟。”
淳淳的脸更粉了：“师父教导有方。”
赋光看着大清晨就腻歪的两人，哆嗦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行了行了，咱们赶紧走吧。”
“不急。”沈初白看着门外逐渐走近的白栝，他手上端着托盘，菜香已经飘进来些许，惹人垂涎：“用过膳再走。”
赋光：“……”
这俩吃货！
两生山有一处禁地，离两生观不远。
古树拔地而起，高耸入云，树干粗壮，盘根错节，只有小小的一条路可供人通行，偶尔渗漏下的一点明光，勉强指引方向。
石碑上刻的“禁地”二字蒙着厚厚的一层灰，看得出来这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了。
往里头走，能看见一口枯井，半空中飘着一张黄符，流转的法力笼罩着井口，这就是龙脉的入口之一。
沈初白扭头，别有深意的看了赋光一眼。
赋光抽了抽唇角：“我在外面给你们望风。”
沈初白道：“辛苦了。”
赋光苦笑，明知道这是没打算让他跟着下去，可如今肉/体凡胎，去了也是拖后腿，有口难言。
毕竟大国龙脉也是难得一见的灵圣之地。
淳淳将花花草草拿出来变成人形，让他们先去探探深浅，半晌才点头说没问题。
沈初白将他抱进怀里，毫不犹豫的从井口跳了进去……
传送阵。
他们很快落地，花花草草已经点亮火折子，将四周的壁画照的清清楚楚。
“小心有机关。”沈初白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符纸，将淳淳放下来，小声叮咛道：“龙脉对魔灵很敏感，尽量不要用你的灵力。”
淳淳似乎有点害怕，抓着他的衣袖道：“徒儿明白。”
这里的空间不大，而且只有一条通路，花花草草前后一人保护他们，师徒俩并行在中间，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才到尽头。
沈初白在四周摸查半天，最后才在壁画上找到了开门的机关。
里面是个很大水潭，石壁嵌入着数十条铁链，牢牢的锁着一条半边身子浸在水中的巨龙。
龙脉，是以真龙的血肉精气为引，囚困一生，直到它死去化作龙骨，也会继续滋养这一片水域。
过程非常顺利，甚至没有遇到什么有威胁的机关暗器，对于这样一个牵扯着数千万百姓性命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他的气息很微弱。”淳淳站在潭边，看着颜色有些不太正常的潭水，淡淡的香气让他眉头微蹙：“是‘销灵’，这水被下了毒。”
所以不是没有机关，而是已经被上一个来这里的人破解了。
沈初白虽听说过国运要以真龙为引，但也是第一次见到龙脉，这种堪比刑法的供奉，远比他想象中要残忍的多。那些铁链分明穿透龙脊，刺过血肉，才能让这庞然大物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受着潭水的毒害，连痛苦得喘息都成为负担。
“销灵是什么？”
沈初白有时觉得小徒弟单纯的像一张白纸，有时却总能说出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这个师父似乎当的有点…无知？
淳淳试探的动用了一点魔灵去判断毒性的深浅，“是魔界大祭祀研究的一种蛊毒，专门用来逼供和惩治叛徒的，能够腐食血肉。”
难怪小徒弟如此清楚。
垂死的巨龙似乎感觉到魔气的接近，龙眼突然圆睁，强烈的威压瞬间将沈初白震的双腿打颤。如果不是花花草草迅速站在他面前挡住大半，只怕他会生生被撕裂开。
锁链被扯的小幅度动作了几下，可供巨龙活动的空间实在是太小，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浑身的疼痛。水花激荡在石壁上，露出部分浸藏在水中已经千疮百孔的龙身，隐约能看见寸寸白骨上头附着的黑色蛊虫。
“我们是来帮你的。”沈初白从花花草草身后露出脑袋：“你会…说话吗？”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蠢，但沈初白真的不确定这条被困几百年的灵物还通不通人性。毕竟从它悲惨的遭遇来看，不像是能养成好相处的性子。
低沉雄厚的声音突然响起：“滚出去。”
很显然，作为龙脉的巨龙虽然饱受痛苦，但是并不欢迎他们。
沈初白试图跟它和谈：“你需要帮助，否则云游灭国，生灵涂炭。”
巨龙发出一声咆哮，挣扎的更加厉害。
淳淳拉扯他的衣袖：“师父…”
沈初白看着他黑瞳里欲言又止的情绪，抿了抿唇，决定不再过分刺激龙脉。几人退到了岩石后面稍作休整，防止被龙威震慑。
“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淳淳道：“销灵…魔界只有两个人可以拿到。”
大祭祀自不必说，另外一个，就只能是…魔君了。下毒的幕后黑手肯定是其中之一，说白了淳淳心里头还是怕沈初白误会，毕竟他是魔君的骨肉。
沈初白搓了搓被发麻的耳朵：“可有解药？”
淳淳想了想：“销灵喜水，见不得光。”
“……”沈初白抬头看了一眼横空的锁链以及密不透风的石顶，默然不语。
要救巨龙，就要放它重见天日，没了龙灵就没了龙脉，云游必亡。
不救巨龙，销灵会将它吞噬，等它痛苦的死去，云游也会亡。
下毒者算计的分毫不差，根本不给云游翻身的机会。
“用火试试呢…”沈初白低声道：“龙鳞可御火，控制得当，还有一线生机。”
淳淳道：“它愿意吗？”
沈初白沉默片刻，缓缓道：“我觉得它能活下来比较重要……”
“……”淳淳在掌心凝出滚烫的火焰，“好，花花草草控制锁链，先将它从水里拉出来，我来烧蛊虫。”
“我来烧。”沈初白握住淳淳的小胳膊：“龙族对魔灵极为敏感，如果狂暴，会伤了你。”
淳淳本想反驳，却被沈初白眼中不容置疑的认真晃了神，反应过来时，已经反握住他的手，将灵力缓缓送入他的体内：“师父小心…”
沈初白朝着他笑了笑，作为师父却还需要徒弟的灵力支持，实在是有点…嗯，不太好意思。
花花草草对视了一眼，飞身跃起，分别落在两头锁链上。巨龙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随着铁链收紧，它的身体被迫抬起脱离水面，剧烈的挣扎让水花四溅。
躲在岩石后面都沈初白看到原本隐藏在水下的全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翻红的血肉上附着了一片黑色的痕迹，露出森森白骨。
沈初白双手凝出火焰，一步一步朝着它走去。
“该死，你在做什么？”
龙尾在空中猛然一个摆动，扯的锁链哗啦啦作响，花花草草纹丝不动。
沈初白见它如板上鱼肉，一挥云袖，飞到它身边，火光明艳，斟酌道：“可能会有点疼？”
巨龙明白了他的举动，龙身抖动，将伸展的龙爪收了回去，闭上了眼睛：“动手。”
沈初白一愣，被这一声低吼震的头皮发麻，身体完全服从似的，反应过来时手中的火焰已经将黑色的销灵烧了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灼的味道，偶尔传来几声隐忍的闷哼，直到黑色的蛊虫都被吞噬殆尽，沈初白朝着花花草草示意。
龙身坠下，火焰瞬间被湮灭水潭之中，巨龙有气无力的颤动着：“我活不了多久了。”
沈初白刚刚看过它被侵蚀的情况，也知道龙脉之死已成定局，他拧了一把袖子上的水：“此事我会上报仙帝。”
巨龙嗤笑了一声，拜上天神佛所赐，他们龙族被迫以身饲国，镇压受困千百年不见天日。区区仙界，无非多受神佛几分青睐庇护，如今反倒显得高它一等，当真是可笑。
“他们想要龙族的护心鳞。”
“……”沈初白衣服淌水，看起来颇为狼狈，神色却坚定：“他们没得手。”
巨龙半阖双目，十分疲倦：“暂时还没有，销灵可以蚕食普通的鳞甲，但是伤害不了护心鳞，我死后，他们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
沈初白查探完它的伤势，道：“我不能放你离开。”
护心鳞是龙族传承中最为重要的东西，他代表着权力和灵力的延续。龙族寿命天生就可长达数万年，虽重欲却子嗣单薄，因此会在寿终正寝的时候，将毕生的灵力都传入护心鳞中，而得到护心鳞的幼龙也就等同于得到了这些灵力…
所以龙族天生拥有的强大，是数万年代代相传累积的灵力。
巨龙道：“你要发誓会将护心鳞送回龙族，替我选择一个值得信任的继承者。”
“……”被赶鸭子上架的沈初白动了动眉毛，“我发誓，我会将护心鳞替你送回龙谷。”
话音刚落，只见一片银白色的龙鳞从巨龙的胸口脱离，原本比沈初白还高出一大截，缓缓缩小成沉甸甸的一片，落在他的掌中。
等等…他不是来调查云游国的事情吗，为什么莫名其妙答应了龙脉的托付？
巨龙本就强弩之末，将护心鳞交出后，更是气息微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