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在楼下转了一圈，最终却是在二楼的露台发现林捷的。

和往常一样，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他便是这么安安静静地找一个地方待着，独自做着自己的事，不打扰任何人，也给自己一份清静。

伍玉因为另一边还有一个病人的关系，总是来去匆匆的，前一晚人还在，第二天就不见了影子，加上最近训练量加大，陆鸣一直没什么时间去找他具体问过林捷的情况。

这段时间，各个方面都很辛苦。

因为林捷主动让出所有指挥权导致的队伍磨合问题还有配合问题，在比赛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些曾经他们不以为然的小毛病，在如今成为了扼住他们喉咙的双手，勒的让人根本喘不过气。

陆鸣也就忽然理解了，林捷先前那些说不出的累。

虽然最近几场比赛赢得艰难，但好歹最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还是拿下了，在确定能够进季后赛的情况下，殷晴那边也给了他们两天的假期，让他们各自都放松调节一下。

今天一大早，荼一领着眼睛都还没怎么睁开的肖宁羽就往外跑，具体去做什么也不知道，不过也没人拦着。

两个小朋友一开始被保护的太好，此时此刻迟来的生长痛让他们有些无从适从。

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调节方式，自然是最好的。

也是这个时间，楼一离和他们分享了他们最近查到的有关卢成恒的事。

听完了的林捷表现的很平静，在楼一离他们走之后，趁着他还在游戏中的时候，自己悄悄离开了训练室。

“截儿……”陆鸣正要上前。

手里拿着的手机一阵震动，陆鸣抬起来一看，来电显示上亮起了伍玉的名字。

他啧了一声，转头往阴影一闪。

“喂。”他放轻了一些声音，避免被前边儿的林捷听见，“什么事？”

“你居然留着我电话？”伍玉轻轻笑了一声，“听晨曦他们说，你之前不是把他们都删了？”

“你打过来就是看看我删没删你？”陆鸣道，“有病没病？有病就去治。”

“过了这么久这脾气还是这样，抽空去做个检查吧？不开玩笑，我以前就怀疑你是不是有躁狂症。”伍玉道。

“……”陆鸣深吸一口气，“到底找我什么事？”

“和你聊聊小捷，”伍玉说的云淡风轻，“看得出来，你早就想来找我问了。”

陆鸣背抵着墙，整个人被阴影盖住，一双眸子却在其中亮的戳眼。

他表情平静的站在那里，一股子说不出的沉着在他的周身围绕，称的他整个人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坦然。

“你说吧，”陆鸣语气无意间缓和了许多，“我听着。”

“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感受的到，他的精神压力很大，”伍玉在电话的这头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好看到自己办公室有人路过，还抬起杯子无声地和他打了声招呼，“病这种东西，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憋出来的，他就是典范中的典范。”

“嗯。”陆鸣道，“然后呢？”

“他有没有和你说过……算了，想想也知道他不会告诉你。”伍玉也是有些无奈，“他记不得自己的梦。”

提到梦，陆鸣眼里总算泛起了些许波澜:“记不得自己做的梦不是很正常吗？”

“细节记不住确实很正常，但一般人总会有自己做了个梦这样的意识，”伍玉微微勾起嘴角，“但他没有。”

他把手里的杯子放到一旁，轻轻敲了敲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对自己做过梦这个事实毫无察觉。”

陆鸣伸出头去看了一眼露台，林捷还在那儿，人没走。

他的眉头轻轻蹙起，语气沉了几分:“他不知道自己做过梦？”

“通俗来讲就是这样，”伍玉道，“你是没见过他那个样子，整个人都被噩梦梦魇折磨的不行，被旁人发现情况强行叫醒之后，那一副失神的模样。”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于自己做过梦这件事毫无记忆，一度精神错乱到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别说你，没一个人知道这么些年，他在梦里到底梦见过什么，加上为了训练，他拼了命的压榨自己的时间，从而养成了少睡的毛病。”

“所以我还挺想问问你的，”伍玉缓缓道，“有没有听他说过他的梦，不然，我这个心理医生是真的要成花瓶了。”

伍玉这边儿絮絮叨叨地和陆鸣详细说着林捷这些年来的情况，也包括了当时和晨曦说过的那些。

他事无巨细，声音平缓，若换成个他人，可能都能被催眠的一头睡过去。

但陆鸣始终保持着十二分的专注，生怕漏听他一个标点符号。

然后他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不断附身到林捷身上看到的那些梦。

现在细细想来，比起说是梦，不如说是一本单纯的回忆录。

从他离开到归来，逐字逐句的清晰记录。

陆鸣一边听着伍玉说，一边在自己在心底琢磨着这个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

即使是超自然现象的发生，那他总归也要有个契机，穿越都还得要遭个雷劈出场车祸呢，他可不信这灵魂附体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容我打断一下。”陆鸣道。

“你说。”伍玉也停了下来。

“他在国外的这几年，你一直跟着他？”陆鸣问。

“一开始不是，是后面情况紧急，不得不过去的。”伍玉抱起手，“他当时的处境有多糟糕我不说你也知道，他能一直撑住，只能说是个奇迹。”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陆鸣接着问。

“这种能自己看见的问题呢，我就不回答了。”伍玉叹了口气，“陆鸣，他在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要把自己给逼疯。”

“——天才不是真那么好当的。”

挂了电话，陆鸣无言走到露台上，抬眼看去，林捷整个人靠坐在摇椅上，抱着腿抬头望着那无垠的天空。

今日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可还是找不到星星。

“截儿。”陆鸣走到他旁边，“想什么呢？”

“……什么都没想，”林捷平缓地开了口，声音很轻，“就是在发呆。”

“真的？”陆鸣背靠着栏杆看他，“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林捷微微敛眸，把诸多心绪，藏于这黑夜之中。

“……一离哥说的事，你怎么看？”过一会儿，他才开了口。

陆鸣双手往栏杆上一撑，垂了垂眸:“各种蛛丝马迹来看，彭队……就算他不是害林晨的凶手，也一定和这件事有关系。”

“所以Tigger那边……”林捷敛眸，“你打算怎么办？”

“……”陆鸣叹了口气，“你还有空担心别人吗？”

接着他走向他，在他面前蹲下身子来，拢起他的手:“明明那么难过，还要强压着，何必呢？”

“后天还有比赛，”林捷语气里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凉，“不是情绪失控的时候。”

“所以就宁可自己憋着？”陆鸣盯着他，眼睛里似有一团火，“就不能依赖一下你男朋友？”

“我……”林捷抿了抿唇。

他还没来得及把下文说出口，陆鸣抬手按住他的后脑，稍微用了点儿力把它朝自己的方向压了一压。

林捷在外边不知道待了多长时间，身体被风吹的全然冰凉，两个人额头相贴，被风刮过的冷陡然遇上一股炽热，刺的他不知所措。

林捷的人生，在十六岁那年完成了断点。

他将自己的之前所有全然放弃，将自己整个人完全打碎重新开始，拼了世人难以想象的努力，一路踩着血与泪走了过来。

陆鸣自己都忘了是从什么开始一点也不想去追究他瞒不瞒他、还有多少事情不告诉他这些有的没的。

因为过往遍地伤痕，那开口的每一个字里都含着痛，又叫人如何倾诉？

“我实在想不出来，”陆鸣闭眼轻声问，“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害林晨和晴姐。”

林捷沉默了一会儿:“理由太多了。”

“你觉得是什么？”陆鸣无力地勾了勾嘴角。

林捷又沉默了，隔了一会儿他轻轻往后退了退，黯淡的眸子有些无神，语气却十分平和:“我哥是WAK的主心骨，没了他，WAK自然会分崩离析。”

“……很合理。”陆鸣脸上也勾勒出一个惨笑来，“果然在利益面前，人命根本算不得什么东西。”

林捷嗯了一声:“是啊。”

两个人无言相对。

好半晌，林捷才又抬眼看了一眼天空，把心中那股浓烈的情绪通通收敛，他拍了拍陆鸣的背一下，轻声道:“回去吧。”

“是回去训练吧？”陆鸣伸手拂着他的脸，“今天放假，你好歹也给自己个喘口气的机会。”

“后天赢下来了，对我们季后赛的席位有很大帮助，”林捷想了一下，“……好歹第一轮，碰不上顶峰。”

“你怕了？”陆鸣挑了挑眉。

“不是怕，”林捷道，“当年的事情，迟早是要爆发的，你不是说过，彭……彭伟至对Tigger他们相当好吗？”

“是啊，他要不好，韦应衡那家伙才不会死磕在顶峰替顶峰卖命，要知道顶峰现在的管理层不当人是谁都知道的，”陆鸣想了想，“这件事情一旦暴露出来，顶峰势必成为众矢之的，到那个时候，顶峰和韦应衡他们几个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Tigger和其他人……都是好选手。”林捷轻声道，“我不想去伤害他们。”

林捷这么聪明的人自然不会不清楚，这件事查到最后最终爆发开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顶峰现在的控股方，就是典型的资本家，能为他们带来利益的可以留下，没办法给他们带来好处的，便抛弃。

这件事一旦东窗事发，势必在各个方面会给顶峰造成全方位的打击，网络舆论、股市股价……甚至有的人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韦应衡他们没有做任何事，却要为做了这些事的人背负起他们所制造出来的苦果。

又何其可悲。

“我知道了，”陆鸣站起身来，“我去训练，你乖乖好好休息。”

林捷蹙了蹙眉，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待会儿要开直播的，”陆鸣好心提醒他，“别逼我在直播的时候当着所有人把你抱回房间啊。”

“你……”林捷有些无奈。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放松，”陆鸣拉过他，“实在觉得没事干，就过来帮我和弹幕聊天，他们可喜欢听你说话了。”

林捷失笑:“哪儿有你开直播，我帮你回话的道理？”

“没有吗？那现在有了。”陆鸣笑了笑，“我说了给我一个常规赛的时间，就绝不会食言。”

说完，他趁着林捷不备，突然袭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林捷有些愕然地看向他，就看他笑的眉眼弯弯，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的撒娇:“截儿——队长——好不好嘛？”

“……你这是耍赖。”林捷满脸无奈。

“我恃宠而骄啊，”陆鸣笑的更甚了，“我就当你答应了，不许反悔。”

林捷拿他没脾气，一想到他这是变着法在哄自己开心，忍不住就更心软了几分。

罢了。他说的对。

今天放假，休息休息也正常。

最终他长舒一口气，抬眼看向某个狐狸尾巴都要翘上天的人，答应着:“好。”

来了，谁能想到以为只是单纯发个烧，结果差点发展成肺炎，整个人都快要厥过去了orz

现在A某人好多了，会尽量开始保持之前的更新进度，给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