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问到重点了！

我当场来了精神，抬手时瞥见桌上的茶杯，顺手把茶杯往里推，手搭桌上，上身使劲朝他转，有些激动地说：“我带她上街——”

“险些忘你还要给人送药。”懵圈地看他站起来转过身去，大步往书桌的方向走，背对我继续说：“不能耽搁了正事。”稍微看见他伸手拎起桌上缠着药包的细绳，转身快步过来，“这药每晚一副，莫忘告知那人。你先将药送去，等得空再与我说。”

咬牙看着他在我眼前停下脚步，好像有口气卡嗓子里，我又闷又堵地说：“合着我就工具人呗？听完就让我走！”

往我面前递来的药包没有再继续向前，他几份疑问写在脸上，“撒子？”

好像习惯沟通不畅，刚好瞥见桌上食盒，我果断用手指了过去，“工具！”又快速让手腕向内弯，指自己的脑门，“人！”

他疑惑外露的脸上逐渐怪异，明快的笑声和他悬在手下的药包抖动的频率出奇地统一。

“你笑啥？！”我气到无语：“很好笑吗？！”

他笑着把药放到食盒上，“头一回听这种说法，亏你说得出。”虽然他话里没有恶意，我依旧非常生气，还想继续怼他。他却提起食盒送到了我面前，“我也想听小苗咋改变心意嘞，可不能耽搁病人治伤。”带笑的音调渐退，表情没有刚才夸张，“你快去送药，等明儿个得空再同我说。”

常顺的表现伴随张宴生的话浮现在脑海，我想说高光的想法被一点点削减，替换成急需知道竹山到底受伤了没。

疑惑隐藏在心里，我还是有点赌气，起来大力抓过提手，“路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要听我还不说了。气死你！”

张狂白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朝医馆门口走。

“哼！”身后传来他非常肯定的声音：“我赌你忍不了三日！”

我超快地侧过身，更肯定地说：“你一辈子别想知道了！”说完，加快跑出医馆，头也不回地跑去茂仙楼。

茂仙楼在我看来就是更高级的饭馆，每天进出的人不算多，但穿得都不差，我从医馆走到楼门口，只有一个带着跟班的人走进去。

那两个人进去不久，我走进左右看了几眼，直接前往看上去木质高端的金棕色柜台，走近看柜台的边沿特别平滑，还能看清像是波纹的木条纹。

目光渐渐向上移动，柜台后的人脸随即清晰，我看他有点面熟，他长得比较老气，最起码三四十岁，穿着不像干活的伙计。

“小姑娘，你可是来吃食的？”他平和地问。

我摇了摇头，“不是，我来买点心。”

他点了下头，随即看向一旁，“东来。”

我在他之后转过头，没看到可能是他叫的人，就先听到明亮的男声喊道：“来嘞！”

根据声音的大概方向，酒楼里显得突兀的行动，我很快看到一个大概二十多岁的青年男人用特别快的速度走了过来。

男人停下时略微喘着粗气，面带笑容地看着他，说：“老板，您吩咐。”

跟东来看向被叫老板的他，他面向东来说：“这小姑娘来买要糕点，你带她去灶房瞧瞧。”

后厨要比老板饭馆的大很多，东来领我走过几个站在灶台前炒菜的人身后，到一个顶天立地的柜子前面。

我看了看，柜门只有框架，框架中被薄薄的纸糊上了，隐约看得见里面有形状、颜色各异的小东西。

“咱这儿的糕点花样多，你仔细瞧瞧中意哪样。”他走到柜子正前面，双手打开柜门，“小姑娘你头一回来咱这，应当不晓得糕点味道撒子”然后退到一边，侧对着我，“让我同你说道说道，也好有个准头。”

说得很陌生，但他的状态好像和我认识很久，和常顺一样自来熟。

“好，谢谢。”我应声答应他，眼睛看着他的脸，说不定还真见过。

“来的都是客，莫要客套。”他含热情的笑容，伸手指向柜里第三排的点心，“这糖糕与外头卖的不同，裹的糖全是磨好几回的细粉，里面夹去核的红枣，不仅香甜好吃，还可补气血，你这年岁的小姑娘吃正妥。”

表情就像直播卖货的主播，热情地跟我介绍糖糕的卖点，我不经意间回忆起小秀提过想吃，买回去让她尝尝鲜也行。

“那我要两个。”

要掏钱时感到手下的重量，我回过神，放下食盒，盒盖上的药包提醒我要办的正事。

“得嘞！”带货的“主播”开心加倍，热情也同样加倍，转过身弯腰拉开斗柜的抽屉，“我给你包上！”

眨眼的瞬间，他已经把拿出的纸铺在手上，接着来到柜子前，拿起整体摆放在左边的两个圆润的糖糕。

看他开始打包，我才想起问他，“那啥，请问多少钱啊？”

他似乎有一瞬的暂停，随后大咧咧地说：“不贵，一文就得。”

一个铜板不贵吗？

我记得那时候两碗抄手花了三个铜板，那这个糖糕相当于半碗抄手？

穿越后几乎没买过啥东西，我没办法判断一个铜板是不是太贵，退货太没面子，我接过他没用一根绳子包好的糖糕。

“谢谢。”俯身把糖糕放到药包旁边，看着药包短暂思考一下，我抬头时直起腰背问他，“有没那么甜的点心吗？”

那个莽夫不像喜欢吃甜的样，万一买了他不喜欢吃，扔了就浪费了我的好意，我可不能白跑一趟。

东来换了一个张嘴的表情，点头对我说：“有，撒子都有。”像是猜到我想说啥，他侧过身指向第四排左半边形状方正的点心，偏过头面带笑容面对我，保持热情向我安利：“你瞧，这核桃酥本味醇香，细嚼还有小碎块的核桃，再煮上一壶当年的新茶就着，说不出的好吃。”

想象不出吃着啥味道，我猜应该就和火锅配可乐差不多的快乐搭配？

这么想，我很快接受了他的安利，爽快地说：“给我包五个，谢谢。”

“得嘞～”他又转身快步到矮柜前，弯下腰从拉开的抽屉里拿出两张浅黄的纸。

突然想到送人应该包得好看一点，我上身朝他斜了几分，问他：“对了，有好看的盒子吗？这个核桃酥我要送人。”

算上老板给的铜板，总共只剩下十几个，没想到加包装盒那么贵，早知道就不加了。

微微抬头看着举高的木盒被夕阳的余辉覆了一层艳色的深橘，我分心想该先去哪找竹山？目光离开眼前的木盒，看向右边的祥云园，就先去那吧。

门外壮实的男人伸手像是要阻拦，可是低头看一眼后，他退步了。

里面唱的转合轻快，听不懂唱词也能感觉到是一个能让人放松的小调。

抽象的屏风阻挡了视线，我看不清戏台上的人，也不想看。左右张望，发现一个小朋友。

“小弟弟，等一下！”我边往那边走，边叫。

小朋友的听力应该不错，我叫完没过多久，他就转头往我这边看。

他快步走了过来，抬头看我，“你叫我？做撒子哦？”

我稍微屈膝，低头眯眼笑着说：“我找竹山，你帮我叫他一声呗？”

“竹先生今儿个莫来。”

“没来？他不是天天来吗，今天咋没来呀？”

“我哪里晓得。”小朋友朝左看了眼，转头看我，说：“你去别处寻竹先生吧，陈少爷叫我让食馆烧几道小菜磨闲嘞。”

还想错地方了，我一开始就该去桂云阁。

……不对，万一他也不在桂云阁呢？那我不还得来。

刚出门，刚才上前的男人忽然出声：“吃食咋带出来了？”

分心的我被吓得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啥，我语气不是很好地说：“我不是来送吃的的，我来找竹山。”

他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转回头视线有些偏移地看我，面无表情地说：“下回讲清些。”

鉴于他过分强壮，我没有多说啥，只走时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又没问我。”

送菜的那几天竹山几乎都泡在祥云园，我不确定他在没在店里，疑惑地去到店门前，上身往前，探头朝右看去——真在。

他背靠窗前，坐椅子上看书。

“他爱看书？”我非常怀疑。

“AI员工”站他旁边，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少年站在他员工的身边，两个人都没有动作，要不是眼睛会眨，真像人体立牌。

做了一会心理准备，我提着手上的东西走进桂云阁。

余光看到站在旁边的两个人差不多同时看向了我，我装作自在地转过身，竹山这时把拿书的手移到腿上，目光朝我瞥来。

他偏移的目光似乎在看我的右边。

回忆他昨天烦人的态度，我有点不愿意和他接触，可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能怂。

“食馆闭门了嘞？”

听到他问我，我快速过一下脑子，语速超快地说：“啊！关了。”话刚说完，想起了该死的规矩，我赶紧低下头，“竹老板……”希望有一块翘翘板把他弹走！

他睨向花瓶，身侧擦过桌角，看似稳重的脚步藏着微不可查的乱。

“张大夫叮嘱过，不宜每日饮酒。”他瞧爹晃荡的酒坛，字眼含糊地说。

他爹眼珠斜瞟他，蕴若有似无的笑带了些贪婪的欲念：“好酒难得，不惦记也难得，哈哈。”

“茂仙楼来客不断，大抵几十年无恙。”柳如青稳步入内，对赵先生颔首，温和笑道：“伯父若实在不忍割舍，每日可小酌一杯，解馋未尝不可。”

赵先生稍滞一瞬，落下酒坛，“那小老儿向来晓得顺势而为，谁知日后有更得钱的营生，他有无可能叫酒楼改换东家。”意味深长地瞧自家儿子，“如今最好要来酿酒之法，得知根系，每日闻着也安逸。”

“我莫那种心思！”赵南拙面色有如烧红的碳，稍紧绷看他爹，言语间掺加隐晦的羞涩，气息急促地说：“我对她莫得杂念。”

赵先生了然，瞥向立足儿子身旁不远处的柳如青，而后回看，好笑地勾唇，拿起桌上的书翻，抬眸从书上方看耳垂赤红的男子，“莫教得虎头蛇尾，丢我脸面。”

难说明白，赵南拙不说了，生着闷气快步走出去。

“我还有些话要与南拙说，就不打搅伯父品酒。”柳如青关门前说：“伯父，小酌为好，免夜里难入眠。”

幸亏孩童挡了去往院外的路，让柳如青好看见走不远的他。

“你们莫全在这玩耍，当心跌撞。”他边说边将身边的几个孩童轻轻往后推动，等人散开方才行走。

柳如青稳步追过去，叫道：“南拙。”

他转回身，“撒子事？”

“那两本书带了吗？”柳如青走至他身旁，同他并行。

他脸上没了燥热，气息也平稳许多，“全带了。”步伐略微减缓，侧目疑问：“你笃定许姑娘中意此书？”

“许姑娘在家中常年劳作，而今于食来客奔波，若我想得无措，单一识字不易叫她有兴致，奇闻传说或许可行。”

他慢走沉思，片刻说道：“她有寻常女子不同的见解，不应以寻常猜测。”

见他似乎动摇，柳如青说：“如若你回去打搅伯父小憩，他戏弄引你争辩，到时耽搁许姑娘认字，惹她断了念头，怕是不妥。”

“在理。”他决定：“来日方长，明日也得。”

“嗯。”柳如青显几分若有似无的浅笑，“我回去看顾学生们。”

“得。”他点头说：“还要接小秀，我该快些了。”

闷热的晌午除谋生的小贩，鲜少有人愿意行走。而赵南拙不仅不觉闷热，还走得分外活跃，不停歇地进入巷口。

他定在许家门前，待喘息过后，抬手叩门，语气平顺地叫道：“伯母，我是南拙，劳烦开门。”

沉重的木门缓缓被瘦小的身躯拽开，他看到许秀喜笑着站在门口仰头瞧他。

“南拙哥哥，我等你好久嘞，嘿嘿。”

他上前俯身，对她露出微笑，“我处理完学堂的事才能来接你，你不必在外头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