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漫天送走蒋一鹤回来,数次张口欲言又止,倒是难得Boss没有因为太岁碎片接下这件事。
“凶杀案,警察必定会介入调查,”他不说,偃希也知道他想问什么,“如果真是骷髅杀人,警察摆平不了,势必去求助神能局。”
说到这儿,他从词典上抬起头笑:“他们现在正抓我呢。”
一开始,枫漫天还觉得他说得在理,直到最后一句,就知道Boss完全是在胡扯。
神能局发布的通缉令海了去了,基本所有的神陨组织头目都在通缉名单中,倒是他家Boss常因不是通缉犯而显得格格不入。
如今也算是从幕后走到人前,还一举站到了最前列,放眼望去可是独一个。
他啊,纯粹是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可他是白先生介绍过来的。”枫漫天想到那位合作方,Boss这样拒绝,岂不是落了白先生的面子。
“正是他介绍的才更要拒绝。”想起那个总是一脸笑眯眯的男人,偃希眼皮一阵暗跳:“谁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莫名其妙介绍个人来,把他这儿当什么了?便民服务中心么。
偃希说不接就不接,陪着睡醒后的白鬼玩闹会儿,不到两个小时,白先生就亲自打来了电话。
看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偃希毫不犹豫挂断,不到十秒,对方再次打来。
为了不让对方继续骚/扰,也为了自己不会烦躁地直接将他拉黑,偃希轻叹口气接下。
“小希真绝情。”刚接通,手机里紧跟着传来一声委屈控诉。
偃希:“没别的事我挂了。”
“哎哎哎,别呀。”对方生怕这阴晴不定的小没良心真给挂了,赶紧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打这通电话,怎么,蒋一鹤没跟你说他的能力?”
偃希挑眉沉默。
不是没说,是没来得及说就被他赶走了。
白先生一阵轻笑,话题转得十分生硬:“你家那几个最近闹得挺凶啊,听说都快没住的地方了。”
他知道的还真多。
偃希已经忍不住要挂了:“所以呢。”
“蒋一鹤的能力,是若加,你不是要买房嘛,帮他这个忙,别说庄园,一栋楼也不过小意思。”白先生不时抚摸搭在膝上的美人腿,补充:“我知道你不缺钱,但要是被其他组织接去这单生意,可是笔不小的损失。”
这回不等偃希挂断,白先生先挂了,看着通话记录上备注的“小希希”,愉悦地扬起嘴角。
就算不缺钱,也没谁会嫌钱少,加上两块太岁碎片,小希希惯会权衡利弊。
白先生点开通讯录,从上滑到下,忽然,目光停在J开头的名单上,想到一天前神能局紧急发布的红色通缉令,渐渐加深嘴边的弯弧。
*
深夜十点,蒋一鹤带着满身酒气回到颐和苑。
打开门,灯光昏黄,厨房方向传来阵阵诱人香味,很快从厨房内探出只脑袋,看到他回来,不满地咬着下唇,将嘴角下那点不起眼的黑痣也一并卷入口中,拉着不合身的围裙肩带走过来,边抱怨他怎么喝这么多酒,边去给他拿拖鞋。
蒋一鹤笑着伸出手,屋内刹那陷入黑暗,冰冷窒息地毫无温度。
眼前空无一人。
“我,我回来了。”面对空荡到传来回声的屋子,蒋一鹤哽噎开口,期盼着还能从哪里听到那一声“你还知道回来啊”。
可惜,他的期盼注定落空。
再也不会有人对他说出这句话了。
走过玄关来到客厅,月光穿过落地窗倾泻而下,洒在角落的黑漆钢琴上,泛着冷光。
蒋一鹤似乎还能看到人坐在钢琴前,指尖在黑白键上跳跃、起舞,专注中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性洒脱,笑着朝他看过来。
琴音袅袅,悦耳动听……仿若昨日。
钢琴旁的柜架上还摆放着不少奖杯证书,蒋一鹤拿起中间的照片,月光普照,照片上抱着鲜花和奖杯的年轻男人依旧笑得如沐春风。
“咚——”
突然,一记钢琴重音落下,打断蒋一鹤的回忆。
“云绯!”他激动回头,看到悄无声息坐在钢琴凳上的人,失落中又带着一丝错愕:“偃先生?”
偃希松开钢琴键,视线落到他手中的照片上,神情诡谲:“您爱人,是个男人。”
“或许在您眼里,我们都是疯子吧。”蒋一鹤听过太多这样的话,转回身将照片小心放好,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月光下折射出一点微弱亮光。
“怎么会。”没等蒋一鹤回头,偃希已经来到他身后,气息随之靠近耳侧,只要蒋一鹤转头就能直接亲上去。
察觉到这一点,蒋一鹤赶紧往旁边错开两步,皱眉轻呵:“我是有家室的人,偃先生请自重。”
“呵呵呵……家室?”偃希低笑出声,瞥眼照片上笑容灿烂阳光的男人,伸手摸向蒋一鹤搭在柜架上的手,“我也是男人,而且比他长得还要好看,怎么?就不想跟我试试么。”
“偃先生!”蒋一鹤立刻推开再次靠近的人,明显恼了:“爱,不是光看外表。是,您足够美丽,算得上是这世间少有的好颜色,我相信没人能逃脱您的一记眼神,我也不例外,但皮相之下,最重要的是心!”
是人人都有,却又最不相似的那颗心。
偃希脸上渐渐没了取乐他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沉默。
那一瞬间,蒋一鹤似乎在他身后看见了无边荒漠,狂风卷着风沙,吹动衣角猎猎作响。
他们中间陡然横生出一条无法跨越的幽谷,对面的人停在荒漠崖边,满眼羡慕。
他,“月德”的实际掌权人,在羡慕自己?
“他已经很久没弹琴了吧。”沉默了不知多久,偃希再次开口。
蒋一鹤稍稍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云绯,一脸疑惑地点头。
“这琴已经有段时间没人碰了。”偃希走回那架黑漆钢琴旁坐下,葱白指尖在琴键上轻轻划拉,抬起来吹了一口——月色下,空中顿时翻涌起一层薄灰。
蒋一鹤忽然明白了,他刚刚只是在逗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是接下自己的委托!
他赶紧压下眼角泛起的红意,走过去:“是,云绯前段时间不小心伤了手,之后就再没碰过了。”
偃希:“年少有为的钢琴家会这么不小心?”
蒋一鹤一时有些不敢对上他的视线,神情开始躲闪,气氛也在他迟迟不回答之后慢慢冷寂下去。
最后实在无奈,只得道出实情:“云绯的父亲一直想让云绯继承家业,但云绯一心扑在音乐上,对家业毫无兴趣。大概就在半个月前父子俩爆发激烈争吵,云绯父亲不小心砸伤了云绯的手。”
“不小心。”偃希又重复了一遍:“那骷髅又是怎么回事?”
“昨天早上,”蒋一鹤握住轻微发颤的手,迫使自己保持冷静,“打扫的阿姨推开主卧房门看到……看到床上一具带血的骷髅,警方后来通过比对证实,是云绯。”
皮/肉、内脏,和全身80%的血液都不见了。
“巡逻的小保安说,午夜十二点左右,他看见一具骷髅从别墅内飞出来,几步跳远消失不见。”蒋一鹤说到这儿,用力攥紧手心:“一定是有人操控那具骷髅杀了云绯,拿走了云绯的皮/肉内脏!”
偃希:“它想变成人?”
蒋一鹤没敢肯定,但也大差不差了,否则为什么要拿走那些,连具全尸都不给他。
“蒋先生有没有想过,”偃希无意识交握双手抵在翘起的二郎腿上,拇指来回摩挲,“为什么对方会盯上您爱人?”
沈云绯身上一定有什么吸引那具骷髅的点。
偃希话问到这儿站起身:“最后一点,白先生为什么让你来找我?”
上一问,蒋一鹤不知道答案,故无法回答,但这一问,他清清楚楚:“白先生说,您是个很温柔的人。”
偃希温和的神情骤变,回了他一个白眼。
*
“小希希拉黑了我,我好伤心啊。”
半夜十二点,姬荀玉坐在偃希住过的客房沙发上接到电话,下一秒直接挂断。
“啊啊啊,你们怎么都这样,都喜欢挂我电话,还让不让我一个老人家活了。”
啪!
电话再次挂断。
“好吧我承认,是我告诉小希希,你的掌纹能打开存放厅。”
这次,通话得以超过五秒,姬荀玉捏紧手机,强忍怒意:“为什么要告诉他?你们看起来很熟啊,什么时候认识的?是你让他潜入神能局的?”
“哎呀呀,你一下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了。”电话中的声音懒洋洋地:“不过有一点你可别赖我身上,是他自己要潜入神能局的。”
“其他的呢,”姬荀玉气极反笑,“你又是他第几个情人!”
“其他……嗯?情人?”白先生显然有点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
这是最近流行的新术语么?好奇怪的术语,还是说只是字面意思?
斟酌片刻,白先生觉得只可能是第二种:“……他的情人我可不敢当,那家伙最讨厌男人了,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性/欲几乎为0。上回我的魅奴倒他怀里,无论怎么撩拨,这家伙的心跳愣是没往上蹦一下,你说气不气人。”
所以他的那些欢喜和情动也都是装出来的,认真的只有他。
姬荀玉再次攥紧手机,似乎下一秒就能将手机捏碎:“他到底想干什么。”
问到这儿,白先生恢复正经,笑了:“想知道,那就自己去找答案吧。”
话已至此,多说就没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先生:退休老人再就业,全职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