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玫迟疑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小姐抬眼，目光探寻地看着她。

“会。”荆玫说。

荆玫知道小姐不像她一样有上一世的记忆，并不能理解她的行为，如果她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小姐只会更觉于她有亏欠。

她不想让小姐有这样沉重的心理负担。

为了小姐，她什么都愿意做的，什么都愿意。

听她说会，小姐的眉目明显舒展开，又低头在本子上继续写。

[非常感谢你那天的帮助，但是太危险了，要是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希望你能听叔叔阿姨和老师的话，不要再豁出去，一切以你自己的安全为重。]

看着黑色笔墨在泛黄的本页上晕开，荆玫心湖泛起涟漪。

小姐这是在担心她的安危吗？

[好吗？荆玫同学。]小姐依旧是用文字向她询问。

荆玫点头说好，心里想的却是若是小姐在遇险，千次万次，她还是会冲在前面保护小姐。

这一世，有她在，她一定会保护好小姐，不论需要付出何种代价。

当然，这是不能向小姐坦白的。

两人谈完，恰好上课铃响，小姐将她拒收的班长归纳考点的笔记本原路拿了回去。

明白小姐跟邓安交谈是为了她，荆玫也便没那么纠结小姐和邓安之间是不是有些什么了。

但仍旧是分出一部分心思探查，防患于未然。

大部分心思还是在学习上，即使出现了受伤这个插曲，她也没有忘记自己提升学习成绩的计划。

既然班主任一天没有答应让她做小姐的同桌，她就一天不会放弃，她会努力让班主任看到她的决心。

高二的第一次月考，大家都挺紧张，月考前几天，课后班上的笑闹声明显变少了。

总是爱跟她攀比找茬的吴梦露这几天也安静了许多。

荆玫也安静学习，能学多少学多少，她不想让自己的月考分数太难看，跟小姐相差太远。

上完一节班主任林老师的历史课后，她被叫到办公室。

她不知道林老师要跟她说什么，安安静静地站在林老师的办公桌旁边。

“林老师，又找荆玫啊，别给这孩子太大压力了，还没恢复好呢。”

说话的是隔壁办公桌的英语老师谷老师，前桌的语文老师夏老师也附和：“是啊，荆玫还有美术这一项特长，文化可以松松绑。”

林老师笑了，“荆玫，老师们可是都很关心你。”

荆玫有些不自在地说：“谢谢老师。”

她自知这段时间住院学习上落下很多，原来的基础也不是很好，被老师们这样关心有些惶恐。

“老师们都知道你的情况，我找你来不是要给你什么压力，只是想告诉你，老师们已经知道了你奋发向上的决心，但学习非一日之功，还有时间。这次月考，你尽力就行。”

荆玫点头，认真说：“我知道了，老师。”

“行，回去吧。”

走出办公室，荆玫才慢慢放松下来，回到教室准备上下一堂课。

其实她并不像老师们担心的那样有什么压力，她只是有些着急，急着想要回到小姐身边，像上一世那样近距离守着小姐。

那样的话，她就能竭尽自己所能，使小姐免于伤害。

*

这天，荆玫刚到教室，放下书包坐下，小姐就从自己的位置起身，朝她走来。

她心里无端地升起一点小窃喜，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小姐并不是来找她，只是要从她身边经过。

于是，她装作并不期待的样子，埋头整理自己的书和习题。

小姐停在她面前，她终于忍不住抬眼，抑制不住激动地问：“潇同学，你找我有事吗？”

她看见小姐点头，忙拍拍旁边的座位，“坐下说吧。”

小姐坐下来，递给她一本本子。

“这是？”

小姐笑而不语，直接翻开让她自己看。

荆玫便低头去看，惊住了。

小姐又翻动了几次，让她看得跟明白。

“这是……潇同学自己整理的考点吗？”竟然每一科都贴心分门别类好，详细内容还做了课本具体页面索引。

荆玫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潇溦水在另一本日常用于跟人交谈的本子上写：

[之前你不愿意收班长整理的考点，我就自己也整理了一份，不过可能没有班长整理的好，希望能帮到你。]

不等荆玫说点什么，早读开始了，她看着小姐回到座位，目光有她自己未曾察觉的炙热。

良久，她才收回目光，小心而珍视地翻看小姐给她整理的重要考点。

她想起上一世，小姐念私塾，她在一旁伴读，总是走神，课后都是小姐将课业再以自己的理解同她讲一遍。

她很喜欢听小姐讲课，那些原本在老夫子口中枯燥乏的味学问经由小姐讲出来，就无端变得美妙起来。

荆玫想，这许是因为她喜欢听小姐轻柔婉转的灵音，亦或是她喜欢看小姐讲起那些学问时眼里神采飞扬的流光。

总之，有了小姐为她整理的重要考点，荆玫学习时亢奋异常。

夜晚回到家，她洗漱好，还会伏在书桌前多学习会儿，就连梦里也是学习。

当然，她的梦里还有小姐。

*

月考如约而至，文综还没合卷，考试一共历时一天半，第二天下午就开始放假了。

荆玫心平气和地走出考场，她觉得自己发挥不错，当然是小姐对她如有神助，不说拿多少分，但会做的，她基本都有信心自己做对了，至于不会的，她有些猜的，有些直接空着。

班主任说，让大家考完试回到教室恢复桌椅原位摆放，简单说点事情，就可以开始放假。

荆玫跟小姐不在一个考场，便直接回教室，她从走廊把自己的课桌搬回去，就坐在位置上等。

等看到小姐了，她立刻过去帮忙搬桌子，看见小姐脸色不太对，忧心却也不好开口问。

“怎么愁眉苦脸的？考得不好吗？”小姐的同桌徐雨欣没想那么多，直接开口问。

小姐神色黯然，没有回答。

吴梦露在后桌磨着自己刚刚修剪的手指甲说：“一次月考而已，没多大关系，你刚转来，可能还不太适应我们这边的教学方式。”

荆玫看吴梦露开口，原本已经做好了辩驳的准备，但见这次吴梦露说出的话还算中听，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班主任来了，荆玫先回到后排座位。

老师叮嘱放假注意事项时，荆玫也没怎么听，她有些担心小姐。

她知道小姐是很在意学业的，即使上一世女子压根没有科举资格，小姐也很下苦工。

终于，老师宣布放假，班上同学立刻热火朝天讨论起去哪里玩，把月考的事暂且抛到一边。

荆玫不加掩饰地跑到小姐身边，听见吴梦露邀请徐雨欣和小姐一起去逛街。

“溦水，上次说赔你的衣服还没赔，不如我们一起去逛街，有合适的我直接买给你啊。”

荆玫很担心小姐会答应，好在小姐摇头拒绝了。

“为什么啊？”徐雨欣问。

小姐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

[我要帮我妈妈做事。]

“那好吧。”吴梦露虽然觉得扫兴，但也没有强人所难。

“我看到合适的买给你，你不许嫌弃。”吴梦露注意到荆玫来了，强调说：“不管你喜不喜欢都要接受。”

潇溦水拗不过，只好点点头。

吴梦露和徐雨欣约好一起去唱K发泄压力，先走了，荆玫小心翼翼跟在小姐身后，不发一言。

她觉得小姐似乎看起来很累的样子，都没心力注意到有人跟着她。

正好今天中午爸爸有应酬不能来接她，荆玫索性跟着小姐走到公交车站，又跟着上了公交车。

车上人满为患，车子启动，司机开法暴躁，直接来了一个剧烈颠簸。

很多人都站立不稳，东倒西歪。

荆玫不同，上一世她是习过武的，眼疾手快借助竖栏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则是将小姐揽入怀中护住，用手臂替小姐隔绝了他人的冲撞与触碰。

潇溦水脑子嗡嗡地，慌乱无措间被人带得站住了脚，既感激又心慌。

公车已经进入平稳行驶阶段，对方还没有放开她，她只好抬眼看向对方，试图用眼神交流。

触及那双让她感到无比亲切和无尽哀伤的眼睛时，她心里所有未知的恐慌都散去了。

没想到，混乱时刻护住她的，又是荆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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