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楚悟跷着二郎腿，松弛地靠在沙发上。

茶几上随意地摆着几张照片，照片里是身着运动装的白舒年，有正脸照，也有被男人抱在怀里的照片。

楚遇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楚悟，拳头不知在何时已经捏紧，但表面上还是一副冷静的样子，仿佛不去看那些照片，上面的事情就是假的一样。

“照片哪来的？”楚遇淡道。

如果不是双瞳已呈现出淡淡的兽相，楚悟真要以为他很冷静了。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好。”

楚悟喝了口茶，继续道：“阿遇，我早就说过了，像那种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公子，爱玩是天性，他在外面有多少人都不意外的，反倒是你，不要过于投入，免得最后伤到自己。”

“他在哪？”

再开口时，楚遇的嗓音已经沙哑，他瞳孔放大，自虐般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照片。

“这我就不知道了，估计是在哪家酒店吧。”楚悟哂道。

楚遇剜了楚悟一眼，卷起照片，转身离开。

“你去哪？”楚悟仰头喊道。

回应他的是急促的脚步声。

“不管你去哪，注意你的形态。”楚悟看了一眼楚遇的毛耳朵，摇了摇头继续喝茶。

一出门，楚遇的眼泪就控制不住滚落下来。

他紧咬牙根，攥住照片的手微微颤抖着。

回到公寓关上门后，楚遇瞬间脱力般地跌坐在地上，几张照片凌乱地散落，白色尾巴轻扫，两张合照瞬间飞出几米远，仔细一看，上面还有新鲜的抓痕。

楚遇拾起一张白舒年的正脸照片，看得入迷——他笑得好开心啊，一脸轻松的感觉……

清晨白舒年离开后，他在窗户边看到他喂那只猫了，他还换了新衣服，很开心的样子，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

当时楚遇还劝自己不要生气，白舒年只是还不知道他是谁。

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两人在一起的照片。

“这么看来，他应该知道……”楚遇失神地自言自语，毕竟抱得那么紧密，应该早就知道，办公室里天天陪着自己的人，就是那只野猫了吧。

想到这里，楚遇的眼眶愈发发红，逐渐感觉呼吸不过来。

想象中，白舒年和那只野猫日日在办公室的场景不断在脑海中轮番上演。

之前，楚悟跟他说，白舒年已经知道他是猫了，他才出来的。

怕再吓到白舒年，所以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没想到，白舒年很顺畅地就接受了。

惊喜至极，楚遇自然地忽略掉了其中的不合理之处，现在想想，真是处处致命。

“是啊，那么快就接受了，说不定，我并不是他第一只猫呢……”楚遇想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怪不得，怪不得看见小野猫那么心疼，还给他喂吃的！

太阳穴丝丝阵痛，上一段黑暗时期的记忆也出来作祟，一点一点，冲淡了这段时间的甜蜜，冲垮了好不容易在心里建立起来的安全感。

楚遇眼睛一瞥，看到角落里的箱子，心脏为之一震。

他眼眸微瞪，一点点直起身子，一步一步，缓慢走去。

很快，箱子里整齐摆放着的衣物映入眼帘，楚遇蹲下去一看，都是他给白舒年买的。

“连我给你买的东西也要带走吗？”楚遇轻声，整个人都焉了下去，他拿起一件白舒年常穿的睡衣捂在胸口，把脸贴上去，汲取清香下来自白舒年的微弱气息。

顷刻间，衣裳尽湿。

突然，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楚遇耳尖轻动。

随后终于回过神来，楚遇心脏狂跳，生起一丝希望。

他迅速站起来，胡乱地擦了擦脸，满目兴奋脸色克制地朝门外走去。

“又忘记密码了吧？”

“怎么现在就回来？”

“刚刚在干嘛？”

这次，他可要好好盘问他……

门打开，对上一双低沉的黑眸，兴奋凝固在眼中。

楚悟扫了一眼室内，眼皮轻扬，摆出“果不其然”的神色。

他抬手拍了拍楚遇的肩膀，沉声道：“人在思归酒店，刚刚入住。”

看楚遇眉眼通红、撕心裂肺的样子，楚悟心念一动，温声道：“振作点，又不是非他不可。”

说完自顾自关上门离开，把空间留给楚遇。

“嘭—”

最后一丝希望好像也破灭了。

房门转动带起的风轻轻拂过，楚遇闭上酸痛的眼睛，手中微湿的睡衣被捏得发皱。

再张开眼时，他捂住忽然刺痛的胸口，脸颊面部飞速涨红，心跳不住地加快。

空气好像越来越稀薄，楚遇弓着身子，张开嘴艰难地呼吸着，胸腔剧烈颤抖，像有潮水从耳边灌入，嗡鸣声阵阵，让他什么都听不真切。

泪珠不受控制地大滴滚落，一颗接一颗在地上溅开。

早该知道的，他早该知道是这样的，他不该回来的，他不该忍不住回来的。

原本都快痊愈的伤口，现在又被同一个人随意撕开，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剧痛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身体中被渐渐剥离，是一种比身体上的疼痛更痛的……钻心之痛……

“啊……”楚遇汗湿的额间青筋暴起，“舒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遇从痛苦中缓过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他。

至少，要亲眼看到，要亲耳听到他说他变心了。

楚遇扯过衣帽架上的帽子，脑海中，白舒年难耐轻喘、拍他帽子时候的嗔怪又刺了一下他的心脏。

戴上帽子遮住耳朵，整个人铺上了一层凛冽的气息，蓝黄异瞳里杀气闪烁。

“思归酒店……”楚遇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片刻后，电话接通，对面传来恭敬的问候：“您好，方总。”

……

*

“他速度好快……”白舒年心想，什么都来不及反应。

香甜的牛奶味弥漫在鼻尖时，白舒年的眩晕感才微微消失。

他后知后觉地推开秦昭，只推开一点点，还没来得及感叹秦昭力气好大，就看到了秦昭微微发绿的眼睛。

“放……”话没说完，白舒年就软了身子，头一歪，昏睡在秦昭怀里。

怀中的人突然失去力气，柔软地瘫了下去，秦昭吓了一跳，用力搂住白舒年。

“白舒年？白舒年！”他紧张地唤着。

秦昭一着急，想送白舒年去医院。

刚走两步，一低头，见白舒年正安稳地靠在自己肩膀上，红润的嘴唇轻抿着，长睫微微颤动，面色甜润，不像是身体出问题的样子，秦昭慌乱的心稍稍平静下来些。

难道是太累了吗？

秦昭一动，白舒年闷哼一声，皱着眉，似是在不满被人打扰到睡眠。

喉咙微痒，心脏又开始乱跳，看来是没事了。

秦昭放心下来，没忍住伸手捏了捏白舒年的脸。

早上吃了他的猫条，还以为他想清楚不当“夫管严”了。在办公室里殷切地盼着见到他，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退出的消息。

“唉，”秦昭无奈地叹了口气，为这个患得患失的早晨，轻轻地松了口气，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温柔起来。

“好险，差点以为要失去你了。”他眉目舒展，在白舒年耳边轻声道，低头小心翼翼地蹭了蹭白舒年的面颊。

确定白舒年无事后，秦昭凝神目视前方，身影模糊，霎时消失在画面中。

就近找了个酒店给白舒年休息。

秦昭握着白舒年的手坐在他床前，目光温柔地凝聚在白舒年脸上，拇指轻动摩挲着他光滑柔嫩的手背。

一旁被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幕亮起数次，秦昭也不管，此刻，没有比白舒年更重要的事情了，真想时间永远停留。

思及此，秦昭眼眸黯淡，他有瞬移的异能，也有自我动作加速的异能，却没有让时间停下来的异能，面对喜欢的人，只能抓紧时间，目光不离地享受这偷来的每一秒幸福。

睡梦中的白舒年恍恍惚惚，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漂在淡蓝水域中的小舟，随波轻动，摇摇晃晃，不能自已。

就要醒来的时候，他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心脏抽痛，紧接着脑袋传来阵痛，慢慢地痛感越来越强烈。

一霎时风云变幻，天上乌云密布，狂风骤起，蓝到发黑的水面剧烈翻腾着，汹涌的浪潮相撞的轰隆声在耳边持续不绝，飘摇的小舟被顶在浪尖，陡然被巨浪席卷撕碎……

心脏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白舒年浑身发汗，整个人颤抖着蜷缩起来，眼角泛出泪水，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一旁的秦昭急得脸色发白，不停安抚白舒年的手也开始跟着颤抖，他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人突然变成了这样。

“舒年……”他一声声唤着，恨不得替白舒年受疼。

无尽的自责和愧疚在秦昭心中升起，悔恨自己为什么不先带白舒年去医院，愤怒的眼泪聚在眼眶里，秦昭二话不说俯身抱起白舒年，着急道：“忍一忍，我们马上到医院……”

“不……不去医院……”虚弱的声音响起，白舒年眉头紧皱，发白的嘴唇轻动。

秦昭脚步一顿，心疼地在白舒年耳边轻声哄道：“不行舒年，去医院才能好。”

“不去……”白舒年借着疼痛，紧紧捏住秦昭的领口，极力抗拒着。

秦昭看着白舒年，小小的一个蜷缩在自己怀里，眼角泛着泪花，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想依了他。

秦昭闭了闭眼，狠下心，目视前方，凝神发力，脚步轻动，却差点扑空。

他疑惑地顿了顿，以为是自己太紧张了不够专注，他凝神又试了一次，没想到又扑空了。

秦昭讶然地看着镜子里满脸急切的自己，从不出错的瞬移，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失灵！

他在心里又责怪了自己一次，把脸凑到白舒年脸上蹭了蹭，拍拍白舒年的背安抚着，镇定道：“没事的……”

秦昭紧了紧白舒年，步伐急促地向门口走去。

“不去医院……”怀里的人全身上下都在抗拒着，秦昭脚步一顿，担忧地低头看去，不禁想到会不会是医院有什么不好的回忆？

这种情况下去医院，会不会加重白舒年的痛苦？

秦昭看向逐渐平稳下来的白舒年，咬了咬牙，把白舒年重新放回床上，盖好被子，密切注视着他的动向。

*

“刚入住11003吗？”楚遇沉声，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是的，方总。”

“准备一张11003的副卡，在前台等我，我一会儿去取。”

“好的方总。”对方没有一点犹豫。

黑色SUV飞速行驶，不一会儿就到了酒店，车门打开，黑色礼帽的男人长腿伸出，他目光一凛，抬脚走进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

他压下帽檐，急步走向前台，伸手接住一人递来的卡，直直走向已经准备好的专用电梯。

电梯门重新打开，他一怔，抬步走出，鞋子压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轻微的踩踏声，一下一下挑战着他绷紧的神经。

终于来到房间门口，楚遇顿了顿，捏着卡看向刷卡处，心脏在这时好像已经停止跳动。

属于白舒年的清香，夹杂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气息，从房内传来，此刻，似乎一切都无需多言了……

楚遇嘴唇发抖，闭着眼睛深呼吸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般地抬手刷卡。

门一开，他克制着狂跳的心脏，视线四处扫过，穿过套房客厅，走向卧室——空的。

脑海中的混乱场景并没有出现，卧室内床铺凌乱，但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