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钟岐从山门外兴冲冲地拎了几只烤鸡回城隍庙，四人坐在院里小酌了两杯。

“赵景师兄做的菜卖相真不错。”白祈年端着汤碗道。

其余三人对他的话视若无睹。

“咳咳。”白祈年掩着嘴假装咳嗽，以缓解自己的尴尬。

赵景体贴地用筷子夹了鸡腿准备往白祈年碗里放，被钟岐一筷子拦了下来。

“还没到时候把？还有个七八天才能动阳间的烟火气儿。”

钟岐瞥了一眼白祈年道。

“钟岐师兄关怀备至。”白祈年看着鸡腿进了钟岐碗里，眼里滑过一丝失落。

赵景无奈一笑。

阎玄放下酒杯，一言不发，给可怜巴巴的鬼又添了一勺参汤，“此非凡物，喝完过两日我们就要动身去找下一张碎片了。”

白祈年干笑道，“谢谢。我这日子过得和饕餮也没什么两样了。”

喝着没什么味儿的参汤，他感觉自己还不如进隔壁山头的庙里当和尚。

钟岐闻言噗呲一笑，“祈年师弟现在也是嘴贫了不少。”

但也就剩个七八天了。

“明天山下会有个庙会，祈年师弟要去看看吗？”赵景道。

白祈年一听来了兴趣，但看向阎玄，又迟迟不语。

“想去就去，看他眼色干嘛？”钟岐放了筷子道，把脚搭在了长凳上，“他和咱们一样都是个打工的，谁比谁高贵？上个班本来就累死个鬼，没必要看别人眼色……”

赵景扯了扯钟岐的衣袖，觉得他似乎是酒喝的有点多，提醒他谨言慎行。

钟岐拍开了他的手，继续道：“我这是和师弟聊聊咱这职场的险恶，再说了咱老大又是体恤员工的好老板，我们更没必要束手束脚……”

他干笑了两声，把这话又圆了过来。

这个节骨眼上想偷得半日闲，还得阎王点头。

“那就看看去。”阎玄道。他也没怎么来人间游玩过，千万年一直操心着地府的事，也就这两百年得闲轻松些。

钟岐冲白祈年眨眨眼递了个眼神。

白祈年没有出声，动了动嘴型，道：“师兄，好样的。”

城隍庙举办庙会主要是为了集聚香火，让山底下的灵气汇聚于此，让所庇护的城市钟灵毓秀。

白祈年有些后悔跟着一起来庙会，这山门下的台阶两边都是卖各种小吃的摊贩。

钟岐倒是玩的不亦乐乎，各种小吃都点了一遍，最后还让白祈年提着。

阎玄看着垂头丧气的白祈年，故意点了一份赤豆元宵，三人蹲路边吃着。

白祈年：“……”没有感情的提东西苦力。

他一人四处转了转，阎玄也没有阻拦。

除了小吃摊，庙会上还有不少卖花灯，气球，鲜花的小摊贩。

白祈年看着兔子灯，有些兴趣，因为小时候孤儿院一到元宵就会一起手工做纸糊的兔子。

就算元宵节早就过去了，这样的兔子灯依旧能吸引很多小孩的注意力。

白祈年侧过身子给小孩们让出位置来，才想起周围的活人是看不见他的。这也让他一个人在这庙会上肆无忌惮。

“小伙子。”

一个戴着圆框墨镜长须短髭的老头儿坐在摊位上向他招手，面前摆着罗盘和两挂铜钱，还有两本竹简。

白祈年没有在意，又往旁边让了让。

“穿着白衣服的小伙子。”小老头又喊了一声，“我叫的就是你。”

白祈年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我？”

老头点点头，又向他招了招手。

白祈年挣大眼睛确认了面前的老头是个活人，疑惑地走了过去。

竟然能够看见他！

看来这个算命先生和赵无真法师一样，是个半仙。

“年轻人，我看你骨骼惊奇，长哩怪可爱，免费给你算一卦如何？”老头将墨镜镜片翻了上去，抬了抬老花镜又上下打量了一眼白祈年。

“不收费？”白祈年问，那倒是可以试试。

“对。”老头说着就拉过他的手仔细端详着，“五行相生，命途九变，贵人相助，但劫数难变……”

“什么意思？”白祈年问。

贵人？劫数？鬼也有劫数吗？

“咳咳，就是说你这气运不好，很难发财。”老头一脸凝重道。

“那大师，有什么办法能改改财运呢？”

“嗨呀，这真是找对了人啦！”老头眯着眼睛笑了笑道，掏出了一个红本本，又继续问道：“帅哥家住哪儿呀？可否婚配？娶个生辰八字契合的，这难事就迎刃而解啦！”

白祈年：“……”

老头的话越说越离谱，搞半天打着算命的幌子搞婚姻介绍。

“小伙子长得恁俊，一定帮你物色个不错的女朋友。”老头道。

白祈年摆摆手，一时也不再纠结老头有没有认出他是人是鬼，只想着赶紧离开，随即搪塞道：“多谢您的好意，但……但我喜欢男的……”

老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这……”，但很快又道：“现在的年轻人也真的是……老头我也不是什么老古板，能够理解的。”

白祈年尴尬地笑了笑，挥挥手就准备走。

“哎，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这里也有一些优秀的青年才俊可以给你介绍哇。”老头抓着他的胳膊道。

“不……不用了，谢谢。”白祈年脸色不太好，尴尬地挣脱开，踉踉跄跄地钻入了人群。

随即就一面撞上了阎玄。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阎玄问。

“没什么。就一大爷非要给我介绍对象。”白祈年道，回头看了看那摊位，已经没有人了。

阎玄正欲问什么大爷，钟岐从白祈年身后窜了出来，道：“赵景说地府派鬼差来了，像是有什么急事。”

阎玄点了点头，三人一同回了城隍庙。

赵景会议室的灯亮到半夜才灭，阎玄回了休息的偏殿，看着睡在地上沉睡的白祈年，无声地跨了过去。

自从白祈年病好些了之后，他便自觉地爬地上打地铺。总不能一直让阎王打地铺。

要是说出去了，众鬼域的鬼岂不是笑掉了大牙。

阎玄揉了揉太阳穴，躺在床铺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有什么好难过的？”白祈年道。

“你懂些什么？”阎玄哼笑道，见白祈年没有吭声，难得有心思和他多聊两句。

“地府也出乱子，人间也乱成一团，再找不到百鬼图，这世界恐怕……”

“吃不了烧鸡我不难过……”

床边的人咂了咂嘴，随即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阎玄的脸色黑了几分，在无止境的夜色里又长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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