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祈年埋头苦读的这两天，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大四备考公务员的那段时光。
只可惜考完试的一周后就猝死在了出租屋内。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我收尸……
白祈年趴在厚厚的参考书上发着呆，来酆都的这些时日他没有很多时间去思考在人间的事，整个生活是被割裂的状态。
偶尔梦里他也会想起程启，也会想到便利店热心的老板，或者是昏暗出租屋里唯一明亮的那扇窗。
不出意外，公务员岗位是没有悬念的。他有把握。
和程启吃顿饭庆祝，再一起去偏远山区支教，这是他们的计划。
可年关匆匆一过，好不容易捱过大雪不断的寒冬，一场寒流又阻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白祈年问自己，好像每次他想得到些什么，命运总会和他开着玩笑。
但是，窗台的老树在北风中抽芽，点点绿色让他备考的生活里有了些乐趣。
遗憾的是无法再看到夏天满树的绿茵。
会有机会再回人间吗？
不管会以什么方式。
…………
…………
考试当天——
露芝笑意盈盈地领着白祈年进考场，和他介绍着考试规则，“每个考场只有3位考生，一名考官，考试时间是三个小时，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就必须停止答题……”
白祈年认真听着注意事项，跟着露芝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都是教室，教室门紧关着。
他们停在444教室的门口，露芝推开教室门，漆黑的教室里只有一张桌，一道光自顶端投射下来。
“这……”白祈年愣住。
“考试过程中，考生需在全息投影的考场中答题，过程中无法看到同考场的其他考生。考官巡视考场不会影响到考生答题。”露芝解释说。
白祈年深吸了口气，这哪儿像什么考场？倒是像关人的小黑屋。
迟疑着走进考场，“嘭——”
身后的门被关上了。
“请考生坐在答题座位上等待考官分发试卷——”
黑暗里，机械提示音响起。
“考生将有一分钟准备——”
白祈年按指示坐在答题座位上，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头顶投射的光亮在审视着，他有些紧张地揉搓着手心。
他对考试内容并无把握，百鬼鉴析和酆都历史连夜恶补，也只看了冰山一角。
但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和四年大学牲的社畜，这考试技巧掌握地也算出神入化。很快他便做好了心里建设，冷静了下来，闭目养神。
黑暗里一双狭长的眼睛正打量着光里的人。
下颚线利落流畅，眉头微微蹙起，闭目安静地等待着。
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像只受到惊吓就会扑棱飞走的银蝶。
他会在想什么？
……
“开始分发试卷——”
机械提示音再次响起。
白祈年睁开眼，看着面前出现的试卷深呼了口气。
“考生正式开始答题，考试时间三小时倒计时——”
白祈年平复了呼吸，提起笔来……
……
……
“公务员考试正式结束，请监考老师立即收卷……”
白祈年走出熙熙攘攘的考场，阳光很是刺眼，白雪还没有消融殆尽。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祈年！”
走廊尽头一个笑容灿烂的男人朝他挥手，侧身走过这挤满人的长长过道。
“考得怎么样？是不是正常发挥！”他走到跟前问道。
“还不错。”白祈年拍一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呢？”
“估计没什么问题。”程启笑着哈了口气搓搓手道，“太冷了，快走吧。”
白祈年鼻尖被冻得通红，淡淡暖阳笼罩在他面颊上，觉得心里暖洋洋，突然就空荡荡的，但是被一些别的类似于希望的东西充斥着。
“我妈说给你煲了你最爱喝的汤给你补补……”
风呼呼吹过，刮得面颊生疼，白祈年听见陈启走他前面又念道了句：“回去喝汤，去他妈的考试……”
“对！去他妈的考试……”
……
……
毕安在白祈年备考的第一天就被安排出差去了，回来的时候，白祈年早已经考完笔试。
笔试出成绩需要三五天的时间。
毕安一下班工作服都没换就回了住处，没见到白祈年人。
“人去哪儿了？”
毕安在屋里找了一圈，关上卧室的门坐在客厅沙发上纳闷道，躺下瞬间，留意到摆放在茶几上的一张便签纸。
他将茶几上的便签纸一把扯下，上面留有一串清秀工整的字。
“我去孟姐店里打工挣功德去了——”
…………
孟婆汤算是酆都城特色小吃，开了好几家店，最近酆都气温又骤降，正是冥鬼喝汤固魂的好时候，店里忙得不可开交。
“白祈年，碗刷好了吗？”铜凌掀开厨房的帘子探头进来问，水池旁的碗已经有序摆好，且配料都放置妥当，“呦，小伙子手脚真麻利。”
白祈年腼腆一笑道：“孟姐，需要现在端出去吗？”
“端出来吧。”铜凌道。
“阿姐，这锅汤煮72个时辰了，可以开锅了。”铜碧眨着碧绿色的大眼睛说。
“好。”孟婆看了眼店内，座无虚席，门外还排着长长的队，给在店里招呼客人的铜乾使了个眼神。
铜乾点点头，跃至柜台，拿起传呼机，开始报号，“367号，368号，369号，370号准备取餐……”
揭锅一瞬间，店内便充斥着孟婆汤的香味。
毕安一进店，就见白祈年在取餐处帮忙。
“出差回来了？”白祈年笑着问，本想多聊两句，另外一个顾客又来点餐了。
“才回来。”毕安回应，“孟姐这店里的生意还真是火爆。”
“店里正缺人手，让阎玄派几个人手帮忙，答应地干脆，半个月了一点动静没有。”铜凌埋怨道，扶了扶额，继续收银。
“这不是快了嘛，这批纳新结果快出来了。”毕安安慰道。
白祈年出餐的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老练，铜凌对露芝推荐的人很是满意。
毕安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目瞪口呆，问：“孟姐给你开多少的日薪？”
“400功德。”白祈年说。
“才400功德？”
“昂。”
毕安眼角余光瞥了眼铜凌。
“我可没有压榨，市场价。”铜凌双手环胸，站直了身子。
“那上班也有2天了，也快攒够一千功德了……”毕安说。
“那个，起初喝的7碗孟婆汤欠的700功德还没有补上……”白祈年说。
毕安这才回想起他在忘川河上猛灌七大碗孟婆汤，检测仪器依旧显示记忆删除程序启动失败的这件事。
孟婆汤的味道不怎么样，但是一碗还是的付100功德。
“不过现在账户有100功德了，无债一身轻……”白祈年尴尬笑笑道，“孟姐对我也很好。”
铜凌见二人一直嘀咕着，不悦皱眉道，“店里还得做生意呢……”
毕安识相闭口。
“毕安哥，来碗汤吗？刚开锅，新鲜着呢！”铜乾问。
铜乾虽有着十三岁男孩子稚嫩的面庞，个子却比毕安高出不少，手长腿长，有时在店里还会磕磕碰碰。
“不了。”毕安笑了笑摆手道。
“点一碗，记我账上。”白祈年对铜乾说。
毕安也不再客气，找了个位置坐下。店里的顾客越来越少，没半个时辰就人去楼空。
白祈年终于有机会喘口气了，瘫坐毕安身旁。
“考得怎么样？”毕安问。
“我自己也说不上来。”白祈年说，“心里没底。”
“害，等结果吧。”毕安故作轻松。
“我打算不管考试结果如何，先挣点功德，到时候就算进野鬼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嘛。”白祈年说。
“这兼职一天400功德你得攒到猴年马月。”毕安泼他冷水道。
“我也在看别的工作，但是酆都的招聘很严格，不要我这样的短期工。”白祈年托腮叹口气。
“我上鬼推磨给你看看吧，招聘软件上机会也多点。”毕安说。
…………
同一时间，酆都政务大厦顶层的办公室内——
“这一届的考生资质觉悟都很高。”魏贞看着批改好的卷子说。
“后面还有面试。”阎玄漫不经心地翻了翻笔试卷子，道：“最怕招来的都是些纸上谈兵只说不做的小鬼。”
“线上会议结束了？”魏贞问，脸色一如既往地透着病态的白，儒雅随和的模样被病容遮掩。
“嗯，后续需要审核的亡灵太多了，我两眼盯着电脑，都快给电脑盯出两窟窿来了，头又晕，四肢还乏力……”阎玄叹了口气，抿了口刚磨的咖啡。
魏贞笑了笑没说话，阎玄日常处理的亡灵投胎审核报表都是他和崔钰筛选完之后再上报的，已经是他们工作量的三分之一了，奈何他阎王电子产品过敏，看了一小时就头晕目眩，换成纸质文件他倒是可以琢磨一下午。
“老大不服老还是不行啊……”露芝在一旁笑道。
“瞧不上老年人了是吗？”阎玄挑眉瞪他，“我看上去可比你魏叔还年轻。”
“不服老不行。”魏贞笑着说。
“老男人最有韵味。”露芝说，“老大可是咱酆都第一美男鬼。”
她这话没有一点吹嘘遛马之嫌，因为时尚酆都杂志上就是这么登刊的，用阎玄写真照作封面的那期杂志一上架便秒空，地府易购平台也都一时间售罄。
“低调低调。”阎玄道，手里捏着一份笔试试卷看的认真……
“这个白祈年，答题很有思路，他的一些政治论述题写的很有见解。”魏贞说。
“我倒是觉得一般。”阎玄嗤之以鼻。
“我也觉得白祈年这人礼貌谦逊，在众多考生中很是拔尖。”露芝直白表达自己的观点。
“你这丫头真不是看他长相才下定论的？”魏贞戳破他，看着白祈年的档案上的证件照，黑眼圈虽重了些，图片也有些模糊，依旧清秀。
“才不是。”露芝否认道。
魏贞笑笑没说话，本就是开玩笑拿她取乐。
“叮——”
魏贞看了眼手机屏幕，鬼推磨推了一条应聘信息。
他点开看了看，才想起来这事儿，道“前段时间你让我找的家政，软件上有人应聘了……”
“这回的靠谱吗？别像上回那样，喂个猫都喂不好。”
阎玄想起这事儿就有些不悦，波儿象被喂了两天一直拉稀。
“23年行业经验……”魏贞看了看消息又确认了一遍，觉得招聘用户头像有点眼熟。
阎玄夺过手机看了看个人简介，似乎不太满意。
“能行吗？还是兼职的？”
“那你自己上鬼推磨上招聘。”魏贞知道阎玄挑剔，懒得和他磨叽，半个月都没有一个应聘，错过这个可能还得等不止半个月。
阎玄沉默了片刻，妥协道，“明早让他上班吧……”
阎玄的鬼推磨账号冥界都知道，没人敢应他的招聘贴子。
魏贞点点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
“那就这么安排。”